第16章 香酥雞柳、脆皮年糕
這幾日,裴敬之遣人來買過幾次雞蛋餅。
來的是那個江杳杳見過好幾次的仆從,見的次數多了,便知道了他叫阿飛,從小開始便跟著裴敬之了。
阿飛長著一張方方正正的臉,濃眉大眼,看上去有些木訥,相處多了便發現他實則話癆得很。
他將每種口味的都買了幾個,第二日來,便笑嘻嘻地說郎君喜歡番茄醬味,他自己則喜歡甜麵醬味的。說完又怕江杳杳誤會,連忙補充道:“另外兩種口味也好吃的!”
“你們每種味道都吃了?”江杳杳一邊舀了勺麵糊攤開,一邊隨口一問。
“那當然了!”阿飛拍著胸脯,“這麽好吃的雞蛋餅,我和郎君每種口味各吃了半個呢!郎君吃得直打嗝,嘿嘿。”
也不知道裴敬之此刻會不會打個噴嚏來著。
阿飛又說道裴敬之近來很忙,經常戌時才回府來,回了府後又一頭紮進書房,燭燈半夜才漸熄。
“不過郎君說了,江娘子店鋪開張那日,他定是會來給您捧場的。”
“那便替我謝過你家郎君了。”江杳杳做好了他要的兩隻雞蛋餅遞給他,看了看天色,太陽已經爬了老高了,奇怪道:“今日你家郎君不上值嗎?”
“郎君一大早便出門啦,今日給我放了一天假,嘿嘿,”阿飛咧開嘴露出燦爛的笑容,“我便來買雞蛋餅吃啦!還有一隻是給阿素帶的,她一直念叨著你呢,說她也要學做菜,將來要當個廚娘。”
大益朝雖然民風開放,為廚者不拘男女,但因廚師其實也是個力氣活,加上一直以來的偏見,大戶人家或者酒樓飯館,更願意雇傭男子,女子哪怕為學徒的都不多見。
但廚娘中也不乏佼佼者,譬如賀府上的田廚娘,就有一手好刀工,片出的魚膾輕薄如紙,切出的文思豆腐細如毛發,府上其他男性廚師皆不如她。
阿素有這個誌向,也是好事,若有機會,江杳杳還能教教她。
“我去給阿素送餅咯!”阿飛邊嚼著餅,邊揮揮手跑了開去。
*
六月初六,已入了伏,到了一年中最熱的三伏天。天空湛藍,白雲如團,豔陽高照。
慶延街上,一間小小的店鋪門口,正熱熱鬧鬧的。
隻見是間十來平的小食肆,門口擺著張長條案台,案台的一端連著爐灶,一位係著圍裙的小娘子,正在大油鍋前揮動著笊籬,撈起一勺金燦燦的長條形炸物,接著另一隻手拿起一隻鏟子,將炸物悉數鏟入油紙袋中。
而案台的另一端立著個梳了雙髻的小娘子,十二三歲的模樣,接過油紙袋,細心地詢問麵前的食客可食辛辣。若吃辣,便淋上些茱萸醬,不吃辣,則淋上些番茄醬。
淋好醬,插上一根竹簽,微笑著遞給食客:“惠顧十八文。”又遞上一個荷葉包著的糕點,“今日本店開張,特贈送茯苓糕,可以健脾寧心。”
食客付了錢,拿好低頭一瞧,這“無骨香酥雞柳”色澤金黃,冒著熱氣,用竹簽戳了一條往嘴裏一送,剛出鍋的雞柳燙得在舌尖上打了個轉,但是隨即,便是酥,香,脆,嫩,鮮,香得他舍不得吐出來,連呼了好幾口氣,咽了下去。
雞柳提前經過醃製,帶著些微微的鹹味,外酥裏嫩,本身已就十分美味,而加的茱萸醬增了辛味,與油香混合,刺激著味蕾。
一條條雞柳飛速下肚,若不是太燙還得吹一吹,眨眼間便能一掃而空。
他又好奇地打開荷葉包一瞧,裏麵是一塊菱形的糕點,糕體白中帶著淺黃,中間夾了層棕紅的餡,有著淡淡的棗香和桂花香。
店鋪前貼心地搭了個遮陽棚,這樣排隊的食客便不至於直接暴露在烈日下。水也是可以免費提供的,隻要自己帶了葫蘆或水囊就成。
兩位小娘子搭配默契,油鍋滋滋地響著,香氣沿著街飄了好遠,引得周圍幾家鋪子的夥計都放下活悄悄來看。
若是覺得這無骨香酥雞柳貴了些,食肆裏也有賣炸薯條,是土豆切成條狀炸製,同樣香酥味美,隻要十文錢。
食客們托著油紙袋拎著荷葉包,嘴唇上皆冒著油光。
還有不少食客是之前買過江杳杳酸梅湯、冰粉,或者雞蛋餅的,當下便誇了起來:“這江娘子,做的吃食真是一頂一的好吃!”
這一頂一好吃的香酥雞柳,裴敬之沒有吃著。
當他來到這間小食肆時,雞柳已賣空了,裝食材的大盤子裏空空****,隻剩下幾根土豆條。
江杳杳正坐在案台前埋頭數錢,聽見有人過來便抬起頭來:“裴侍郎,說好的給我捧場的呢?”
裴敬之回想著剛才她數錢時眼睛放光的樣子,忍著笑,看了看空盤子:“似乎也不需要我捧場呢。”
“可惜東西都賣完啦。”江杳杳將錢仔細收進盒子裏藏好,站起身來,“要不我給您開個小灶?”
她去後院取食材,裴敬之隨便挑了個位置坐了。
食肆內裝飾得很簡單,桌上擺著盆小盆栽,椅子上放著竹席墊子,牆壁粉刷得幹幹淨淨,掛了幾個竹籃子裝了些蔬菜水果,又掛了幾幅畫,畫麵線條簡單卻活潑可愛,寥寥幾筆便勾勒出幾樣吃食。
江杳杳重新回到爐灶前,將大鐵鍋換成小鍋,煮開一鍋水,放入兩條切得扁扁的年糕,煮軟後撈出甩幹水,下油放入年糕,用筷子不停翻麵,待到兩麵金黃焦酥,用筷子輕輕一敲能聽到脆殼的聲音,便夾出放到盤裏。
她將竹簽平平插入年糕中,將年糕兩麵都刷滿醬料,回頭問裴敬之:“裴侍郎,茱萸醬您可吃得?”
聽得肯定的回答,江杳杳又刷了層茱萸醬在上麵,撒上些白芝麻,放在盤中端過去,在裴敬之麵前坐下。
“您嚐嚐這脆皮年糕,雖然用的食材普通了些,但味道卻很好。番茄醬刷在年糕上有些不太搭,我便換了甜麵醬和海鮮醬。”說罷江杳杳自己先拿起一串吃了起來,外殼焦焦脆脆,甜麵醬和海鮮醬混在一起,甜鹹交加,卻毫不衝突,茱萸醬又帶來濃鬱的辛香。
說起來,這大益朝已有了許多泊來食物,卻唯獨沒有辣味的辣椒,隻有些甜青椒之類,實在是太讓原先愛吃麻辣火鍋的江杳杳難過了。不過後來她發現這裏的人們也吃辣,隻不過用的是之前隻在詩裏見到過的茱萸。
裴敬之見到這個竹簽犯了難,以前從未吃過這樣的吃法,正有些躊躇,卻見江杳杳已經拿起吃了開來。
見狀,他也伸手拿起了年糕串,剛一咬,便嚐到被滿滿醬料包裹著的年糕,又脆又糯,米香十足,果然好吃。就是,江娘子這茱萸醬,刷得有點多啊?
江杳杳哪知道裴敬之所謂的能吃茱萸,隻是在菜中略放那麽小半顆提提味而已。她美滋滋地吃完,卻到裴敬之臉色發紅,強裝鎮定地問她:“有水嗎?”
原來這位是個吃不了辣的主,江杳杳憋著笑,給他拿了碗牛乳:“您喝這個吧。”
一口牛乳下肚,喉嚨和胃裏頓時感覺溫潤了不少,他正要繼續吃,江杳杳攔住他:“哎,我重新給您做一份吧。”
“不用,這份便很好。”倔強的裴侍郎一生要強,怎可折在這區區的茱萸之下。
配著牛乳,裴敬之一口一口把年糕吃了幹淨。這茱萸雖然辛辣,但辣過之後,倒讓人回味無窮,產生一種欲罷不能的感覺,難怪鄭言那麽喜歡吃茱萸來著。
把最後一口牛乳飲盡,裴敬之看到一隻小手在他麵前展開:“裴侍郎,您吃好喝好,不賞點什麽嗎?”
江杳杳臉上笑嘻嘻的,彎彎的眉今日描畫過,唇上因剛才吃了茱萸不點而紅,因著天熱,隻在半臂外籠了件薄衫,隱隱可見玉藕般的手臂,十分嬌俏可愛。
裴敬之不動聲色地從袖中摸出一隻小木匣來,放在眼前晃悠的手中。
“這是?”江杳杳打開木匣便愣住了,裏麵赫然是一支玉簪,通身如白若凝脂,光澤無暇。
“賀你開張之喜。”
作者有話說:
作者:裴侍郎,你的臉怎麽紅了?
裴敬之:咳咳,茱萸給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