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對柏侹抱有期望,大概是紀卻秦三十一年的生命裏做的最差的決定。
當他半個月之後,聽到柏侹帶著宋微汀進組的消息時,再次聽到了某種東西破碎的聲音。
他收起手機,專心望著平靜的水麵,希望能有一條魚上鉤。
讓他也嚐嚐收獲的滋味。
等了片刻,魚竿剛有動靜,身後人的笑聲嚇跑了即將上鉤的魚。
“爺爺,”紀卻秦無奈回頭,“你把魚嚇跑了,今晚吃什麽。”
紀臨山拿著小馬紮樂嗬嗬坐在他身邊,奪過魚竿支在自己麵前,老神在在望著他:“你怎麽想起回來了?”
“想您了。”紀卻秦無奈。
他父母早亡,從小和爺爺相依為命,爺孫倆感情深厚,哪怕紀卻秦已經三十多了也沒什麽變化。
當他有能力獨當一麵時,紀臨山急流勇退,將公司全權交給了他。
誰都以為紀臨山在拿紀氏冒險,紀卻秦卻響亮的打了眾人的臉。
他是個天生的商人,沒人比他更懂的趨利避害。在他手裏麵,紀氏再上一層樓。
可這時紀臨山又做出一個眾人無法理解的決定——讓紀卻秦和柏家聯姻。
紀卻秦反抗過,紀臨山隻用一句話就讓他同意了。
“你是個商人,清楚這能為你帶來多大利益。”
好在婚後,柏侹混蛋是混蛋,對紀臨山很是尊敬,爺爺也很喜歡他。
“小柏呢?”紀臨山問,“他上次說要來陪我下棋,一個月了,都沒見人影。”
紀卻秦心想,小柏正和白月光恩愛呢。
嘴上卻說:“他拍戲去了,等他回來我告訴他。”
紀臨山沒多問,在他的思想中,年輕人還是要以工作為重。
“上次你說的那個生意,怎麽樣了。”
“我打算過兩天去一趟B市,和負責人麵談。”紀卻秦說。
紀臨山沒意見,項目還是親自把關的好。
他和紀卻秦聊了一下午,等到日落西山,隱約看見月亮的虛影時才準備回大宅。
紀卻秦收拾好漁具,拎著輕飄飄的水桶跟在紀臨山身後,“一條魚都沒有,晚上吃什麽。”
他也不是非要吃魚,隻是想逗爺爺。
果不其然,紀臨山在他後背上拍了一下,吹胡子瞪眼:“那一池子魚本來就不是給你吃的,讓你釣著玩就不錯了。”
紀卻秦悶笑。
在爺爺家吃過晚飯,紀卻秦就離開了。
每逢心情不好,他就喜歡回老宅,那裏仿佛有能夠撫慰疼痛的魔力。
這麽多年已經成了一種習慣。
兩天後,紀卻秦登上前往B市的私人飛機。
飛機上,許韜正在匯報未來兩天行程,紀卻秦抬手打斷他。
“我隻跟合作的事,剩下的技術問題由負責人對接。”紀卻秦道,“把第二天上午的時間空出來。”
聽話聽音,許韜從善如流刪除那一項,打上了幾個字。
“您要去探班?”
“嗯。”
紀卻秦點頭,柏侹的劇組就在B市,他可以“順路”去看一眼。
這樣的事情許韜見怪不怪,之前兩年,紀卻秦沒少打著工作的名頭去見柏侹。
隻不過……很少有雙方都開心的時候。
紀卻秦望著窗外白茫茫的雲層,也在思慮。
他就像一頭好了傷疤忘了疼的動物,為了一口食物,會無數次踏進捕獸夾。
遍體鱗傷,仍舊不能果腹。
可仍舊無法控製對柏侹的想念。
聚光燈下投入的深情,聚光燈外的**不羈,好似磁鐵兩極共同存在於柏侹身上。
矛盾、相斥、渾然天成,一切都讓紀卻秦著迷。
他撐著下頜,點了點太陽穴,金屬質感的眸子映著燦爛的陽光,沒人能猜到他在想什麽。
私人飛機載著一行人平穩落在B市,紀卻秦用一天處理好工作,終於在預想的的時間裏抵達了柏侹劇組所在的地方。
隻是沒想到,他前腳到,後腳有人也跟著來了。
“紀總,好巧。”汪識按下邁巴/赫的車窗,單手搭在窗沿,停在了紀卻秦身邊。
聽到他的聲音,紀卻秦怔了下,隨後波瀾不驚的回了句:“是巧。”
他向前走著,汪識輕踩油門,慢慢跟在他身邊。
“紀總是來看柏侹的?”汪識笑問,總是充滿算計的眸子眯起來,笑意盈盈像個好人。
紀卻秦沒否認,“你也來看宋微汀?”
“當然,”汪識點頭,“他是厲揚的弟弟,怎麽說也要關照他一點。”
紀卻秦無話可說,他和汪識、宋厲揚都是大學同學。
又走了兩步,眼看要到劇組門口,紀卻秦停下腳步,終於回頭去看汪識。
和汪識許久沒見,他與記憶中的一樣,穿著身深色西裝,外麵配著長款大衣,頭發打理的一絲不苟,用的還是當初那款香水。
“就到這吧,”紀卻秦抬眸看他,沒有一絲溫度,“再會。”
“好。”汪識勾唇笑了,“下次見麵,能請紀總笑一個嗎。”
他像個流氓,半邊身子探出車窗,望著紀卻秦遠走的身影。
紀卻秦聽見了,不想理他。
他好不容易想自己走走,居然碰到這個神經病,有那麽瞬間覺得流年不利。
他獨自一人進了劇組,立刻引來許多人的注意。
但凡在圈子裏混過的,沒人不認得紀卻秦的臉。
俊美的長相比明星還要精致,手中的資產不計可數,是許多人夢寐以求的對象。
隻可惜,這位大佬轉了性,從兩年前就變得安安穩穩。
“紀總,您怎麽來了。”得到消息的王導一路小跑過來,諂媚的跟在紀卻秦身邊。
王導平時在劇組趾高氣揚,此刻的模樣讓不少人在心中發笑。
“路過,聽許韜說你們在這兒,就來看看。”紀卻秦隨口敷衍,目光打量著四周,沒看見柏侹。
王導笑了兩聲,“您來的正好,柏哥正拍著呢,您要不過去看一眼?”
有他搭台子,紀卻秦自然不會拒絕,跟著進了攝影棚。
棚裏工作人員嘈雜,紀卻秦一眼望見了熟悉的身影。
攝像機前的柏侹專注、沉穩,每個神情都能扯動觀眾的心弦,與戲外相比簡直換了一個人。
他是個天生的演員,這點沒人能夠否認。
紀卻秦近乎癡迷的看著入戲的柏侹,心裏盈滿無法言說的滿足感。
這樣的柏侹褪/去一身稚氣,渾身散發著令人心安的可靠。每說一句台詞,都在鼓動著他的心。
很快拍完一場,一群人圍在柏侹身邊整理妝容。
紀卻秦正要上前,倏地瞅到給柏侹擦汗的人是宋微汀。
宋微汀沒有柏侹高,擦完汗,又踮起腳幫他整理頭發。
見狀,柏侹便彎下腰來,與他說說笑笑,旁若無人。
紀卻秦靜靜看著,舌尖抵住後槽牙,渾身冰冷到發顫。
無法形容現在的感受,大概是精心準備了禮物,到頭卻發現,人家根本不需要時的憋屈和挫敗。
王導也看見了,想著紀卻秦同意給宋微汀加角色,肯定關係差不到哪去。
小心翼翼拍馬屁:“那位宋先生也是個能吃苦的,跟著柏哥學了不少東西。”
紀卻秦垂眸看他一眼,轉身出了攝影棚。
王導愣住,知道馬屁拍驢蹄子上了,趕忙追出去,卻被趕到的許韜攔住。
許韜:“王導,紀總不喜歡聒噪。”
王導老臉一紅,訥訥停下腳步,目送紀卻秦和許韜進了後麵休息室。
紀卻秦臉色冷的厲害,在見到柏侹的助理小寧時才好了些。
小寧二十出頭,活潑跳脫,抗壓力強,是為數不多能忍受柏侹脾氣的人。
“你怎麽在這兒?”紀卻秦揚起下巴,點了點走廊。
小寧打開柏侹休息室的門,小聲抱怨:“還不是宋微汀,他說他會照顧好柏哥,不讓我跟過去。”
紀卻秦撩起風衣,在沙發上坐下,笑而不語。
“他這不是想搶我飯碗嗎!”小寧憤憤不平,對紀卻秦的信任毋庸置疑,不然也不會說這麽多。
他將一杯熱水遞給紀卻秦,“紀總,您是專門來看柏哥的吧。”
“不是,”紀卻秦否認,“順路而已。”
小寧人精似的,怎麽會聽不出言下之意。
他鬆了口氣,最近真的是嚇壞他了,還以為柏哥和紀總出問題了。
“他們走的很近?”紀卻秦問。
小寧重重點頭:“嗯,宋微汀總是黏著柏哥。從早到晚,一步也不離開。如果柏哥是棵樹,他一定就是考拉!”
紀卻秦垂眸笑了,冰涼的指尖搭在玻璃水杯上,“晚上也睡一起?”
這句話直接問懵了小寧,小寧偷偷看了眼許韜,見他一臉嚴肅,就知道紀卻秦不是在開玩笑。
他立刻直起身:“沒……沒有,晚上都是柏哥一個人。”
紀卻秦神色淡淡,小寧後背已經出了冷汗。
“那就好。”紀卻秦點頭,“我還以為,他們……”
忽然,休息室的門被打開。紀卻秦側首,和柏侹對上了視線。
他有點懊惱。
方才和小寧說話太吵鬧,居然沒聽到腳步聲。
“你怎麽來了。”柏侹沉聲問,揚起的眉毛落了回去,拿起紀卻秦手邊的水一飲而盡。
“順路。”
這是今天紀卻秦第三次說這句話。
柏侹不是一個人回來的,身後還跟著宋微汀。
“卻秦哥。”宋微汀怯生生叫了聲。
紀卻秦看過去,沒應聲。
柏侹皺眉,不喜歡他如此針對宋微汀。
側身擋住紀卻秦的視線,“不忙著賺錢了?”
紀卻秦笑了笑,收回視線看向許韜,讓他把手裏的保溫桶遞給柏侹。
“你胃不好,順便給你送份湯。”紀卻秦說,“天氣冷,別生病了。”
“耽擱拍攝進度,就是耽擱我賺錢。”
柏侹哼笑,緊張的氣氛一掃而空,小寧瞬間覺得自己活過來了。
柏侹在紀卻秦身邊坐下,宋微汀也坐了下來。
許韜見狀出了門,小寧樂著忙前忙後給三人盛湯。
柏侹隻嚐了一口,就知道這是紀卻秦做的。抬眸卻看到保溫桶上酒店的標誌,瞬間明白了。
哪有什麽路過,紀卻秦明明是專門來看他的。
想到這些,心情不由得好了起來。
他握住紀卻秦的手,轉著他無名指上的戒指,隨口問:“進來就聽你和小寧說話,說什麽呢。”
紀卻秦貪戀指尖那點溫熱,撓了撓他的掌心。
看向宋微汀:“在說……你晚上是不是和微汀睡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