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紀卻秦渾身發冷,用力在柏侹肩頭咬了一口,直到鐵鏽味蔓延整個口腔才鬆開。
這點疼痛對柏侹來說不算什麽,但他會十倍返還給紀卻秦。
“怎麽不咬了,”柏侹扶著紀卻秦的腦袋,強迫他和自己對視,伸出舌尖舔去他嘴角的血跡,“沒力氣了?”
頭頂的花灑還沒關閉,冰涼的水兜頭落下,紀卻秦又疼又冷,還有片刻恍惚。
他揪住柏侹的頭發,把人扯到麵前,金屬般冰涼的眼死死盯著那雙陰鷙的眸子。
他啞聲:“柏侹,你是有多恨我。”
柏侹動作一頓,皺眉看他。
紀卻秦臉色發白,全然沒有快樂運動下滋養出來的紅潤。
他垂眸掃了一眼,大手按在紀卻秦顫/抖的腿根。
“認輸了?”柏侹幾乎是愉悅的問,“還浪嗎。”
這世界上對紀卻秦來說有兩件難事:
一是太有錢,
二是認輸。
他勾住柏侹的脖子,試著直起身。身下的酸痛讓他“嘶”了聲,放棄剛才的想法,倚著冰冷的瓷磚喘/息。
“不認。”紀卻秦腦袋昏昏沉沉,連柏侹的身影也有些模糊。
他久久沒有出聲,隻是直勾勾盯著天花板。
柏侹終於發現了不對勁,抬手關掉花灑,從紀卻秦身體裏退了出來。
他俯身湊近,這才發現身下人連呼吸都是涼的。
又長又翹的睫毛上沾著水珠,隨著顫/抖緩緩滴落,好似流出的淚水。
長長一道水痕拖在他心上,暴漲的火氣瞬間熄滅了,取而代之的是無法言喻的慌亂。
他胡亂扯過毛巾擦拭紀卻秦的身體,又放了一缸溫水,將人泡在裏麵。
冰冷的身體碰到溫熱的水,那感覺很奇妙。輕飄飄好似在雲端,紀卻秦眨了眨眼,昏沉的酒意隨著熱氣蒸騰,再次襲擊他的大腦。
他困了,想睡覺,
“紀卻秦。”柏侹拍他的臉,“不許睡。”
紀卻秦不想理他。
“醒醒。”紀卻秦才閉上眼,又被柏侹搖醒。
他揮動疲累的手臂,拍走柏侹放在他額頭上的手,“別碰我。”
柏侹當然不會聽他的話,等紀卻秦身體溫度回暖後,將人抱回了房間。
他找來感冒藥,費了番功夫才喂下去。
忙完一切,天都要亮了。
他坐在紀卻秦床邊,那人還沒睡,直勾勾盯著他。
“看我幹什麽。”柏侹把被子蓋在他臉上,“睡覺。”
“我在想,”紀卻秦的聲音悶悶的,“你為什麽生氣。”
他很困了,可這個問題就像頭懸梁裏的那根繩子,死死拴在頭發上,在他忍不住打瞌睡的時候猛的扯緊頭皮。
紀卻秦拉下被子,露出一雙眼睛看著柏侹的側臉。
柏侹的手捏的嘎嘣響,硬邦邦道:“不知道。”
那股邪火來的莫名其妙,讓他也極為詫異。
分不清到底為什麽生氣。
是在氣紀卻秦要找其他人,還是氣生日宴會上的一切?
柏侹不知道,也不想費心去思考。
“哦。”
他本以為紀卻秦還有話說,回眸去看時,人已經睡著了。
沉睡的紀卻秦安安穩穩,蓬鬆的頭發落在頰邊,眼尾暈著潮濕的紅,鎖骨窩隨著呼吸起伏,陷在中間的小痣若隱若現,不注意根本看不到。
他很年輕,沒幾個人會信他已年過三十。
柏侹蹭了蹭他咬破的嘴角,心想紀卻秦隻有睡著了才不氣得他心肝疼。
*
紀卻秦醒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房間裏隻有他一個人,身邊也沒有睡過的痕跡。
他習以為常的下床洗漱,望著鏡子裏的上半身,齜牙咧嘴罵了句:“屬狗的。”
昨晚他喝醉了,記不太清發生了什麽,隻記得狗東西罵他浪,在浴室就和他幹那檔子事。
不過有一件事他記得清清楚楚——宋微汀喜歡柏侹。
紀卻秦碰了碰咬破的唇角,殷紅的舌尖舔過,心忍不住沉了下去。
喜歡柏侹的人很多,包括他。
能讓柏侹喜歡的人不多,很遺憾,名單上沒有他。
這個認知,從他意識到喜歡上柏侹那天就很明了了。
紀卻秦穿上西裝,打開手機,撥通許韜的電話,確認今晚的行程。
喜歡不是生活的全部,卻能占據一個人/大部分的生命。
對所有人來說都是如此,紀卻秦卻還要擠出時間為工作加班。
不知道是不是狗東西愧疚了,還是陪宋微汀玩的不亦樂乎。接下來的半個月裏,柏侹都沒出現在紀卻秦的視線裏。
紀卻秦也樂得痛快,眼下他是真不想見柏侹。
又是工作日,第一天上班的前台小李戰戰兢兢,掃過大廳裏來往的每一個人。
忽然有個人吸引了她的視線。
他戴著墨鏡,高挺的鼻梁,薄唇,鋒利的輪廓,雖然穿著一身休閑裝,也遮不住鍛煉良好的身材。
盡管公司裏每天來往許多明星,也沒有哪個人比他更奪目耀眼。
“先生您好,請問您有預約嗎。”小李笑問。
對方卻看也不看,直接略過她,走向總裁專用電梯。
今天是第一天上班,小李不想工作失誤,微微提高聲音叫住他。
男人置若未聞,進了電梯。
恰好此時許韜從外回來,小李趕忙叫住他,說了情況,不安的等著特助批評。
許韜略微一想就知道是誰了,他說:“不用管他,以後他再來,直接打內線。”
“……好。”小李應了聲,對那人的身份有了莫大的興趣。
她聽說,他們紀總以前是出了名的浪**子。這兩年到沒什麽緋聞,難不成剛才的……
回想那人的身影,居然和大火的明星柏侹有幾分像。
琢磨片刻,她還是沒忍住,偷偷分享給了閨蜜。
電梯在大廈中間層停下,這一層大半都是紀卻秦的辦公室。
秘書們見到他並不驚訝,準備好咖啡,親自將他送進紀卻秦的辦公室。
“柏先生,”秘書恭敬道,“紀總在開會,還有二十分鍾結束,請您稍等片刻。”
“知道了。”
柏侹和紀卻秦的關係,對他們來說不是秘密,卻是必須保密的秘密。
如果哪天他們不想在這個行業混下去了,才能肆無忌憚的宣揚。
柏侹打量著低調內斂的辦公室,這裏的風格完美符合紀卻秦的審美。
沒有花裏胡哨的擺設,用的卻是最值錢的東西。
二十五分鍾後,辦公室的門從外打開,柏侹見到了紀卻秦。
“你怎麽來了。”紀卻秦大概還有工作沒處理完,身後跟著一串項目負責人。
“你先忙。”
紀卻秦詫異的望他一眼,柏侹極少這麽善解人意,他堅信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讓負責人先出去,辦公室裏隻剩下他們兩人。
“說吧。”紀卻秦毫不介意,將桌上半溫的咖啡一飲而盡。
“沒事你不會來找我。”
柏侹也不藏著掖著,直言:“上次你提的劇本怎麽樣了。”
一個月前,紀卻秦給過柏侹一個劇本。
是知名導演王導遞來的。
為了這個劇本,圈子裏多少人搶破頭,卻被紀卻秦私心扣下,給柏侹留著。
誰知柏侹沒接,紀卻秦也就忘了這回事。
“還在我手裏,”紀卻秦在抽屜裏翻翻找找,將劇本遞給他,“設備資金齊全,就差主演了。”
“怎麽,你又想演了?”
柏侹隨意翻了兩下,興趣並不濃烈。
不過是一部不出錯的商業片,對他的吸引力沒那麽大。
他有自己的工作室,平時想演什麽全看心情,這次來不過是為了……
“可以演。”柏侹揣摩著紀卻秦的心思,“有個要求。”
紀卻秦心道終於來了,他就知道柏侹不會無緣無故找他。
他們相對而坐,隔著冰冷的大理石桌,不像一對伴侶,而是談論條件的生意人。
“說說看。”紀卻秦點燃根煙,把/玩著打火機。
“在裏麵加個角色。”柏侹說。
“可以。”紀卻秦點頭,不是難事。
“給宋微汀。”柏侹慢悠悠加上後麵一句,他其實不信紀卻秦會答應。
這樣說也不過是故意氣他。
紀卻秦的手指一頓,好不容易升起溫度的眸子再度回歸冰冷,他靜靜望著柏侹。
半月前生日宴上的事在眼前翻湧,他想起那晚冰冷的花灑,耳邊有什麽東西一點點破碎了。
後來他想了想,大概是一種叫“期待”的東西。
他不明白宋微汀到底有什麽魔力,能讓向來高傲的柏侹親自來找他要資源。
“作為交換,我可以答應你一個條件。”柏侹繼續說,等著回答。
紀卻秦收斂情緒,他是個徹頭徹尾的商人,要衡量這是否等價,能否給他帶來豐厚報酬。
若今天來的是別人,他會直接請他滾出去。可麵前的人是柏侹。
於是他得出結論:值得。
或許別人對柏侹的條件不動心,對他來說卻是一次新鮮的體驗。
隻需一個角色,就能換來一個被允許的要求,紀卻秦很樂意。
哪怕這不是出自柏侹的真心。
他緊繃的神經放鬆,從容不迫:“成交。”
柏侹的臉色僵了一瞬,很快恢複正常。
無名火又在心頭**漾,看來是他高估紀卻秦了。
為了利益,什麽都能答應。
他佯裝無事,甚至有閑心問紀卻秦:“發燒了嗎。”
“沒有。”紀卻秦隨口道。
“宋微汀說他得到一份工作,”他回想起那天和宋微汀的對話,“你簽下他了?”
“沒有,”柏侹否認,“是另一家公司。”
紀卻秦扶了扶眼鏡,渾不在意。
為了不讓兩人尷尬,他出於每個人都有的八卦心,問了句:“哪家公司?”
“及時娛樂,”柏侹湊近紀卻秦,捏住他的下巴,“他們老板你認識。”
“別用那種眼神看我,”紀卻秦知道他又要犯渾,“我和汪識隻是合作關係。”
汪識,及時娛樂總裁。
“那樣最好。”柏侹在他唇角吻了下,上下掃他一眼,“真沒發燒?”
紀卻秦猜透他突如其來的溫柔是為何,視線落在劇本上。
這大概是打一棒/子給個甜棗。
他避開這個吻:“沒有。”
“那就好。”柏侹起身,帶上劇本離開了。
紀卻秦坐在原地,碰了碰唇角,笑了。
他就知道,他說沒發燒,柏侹就當做沒發燒。
根本不是真心想知道那天之後,他是不是在**躺了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