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人生,確實是蠻奇妙的

秦殊回到自己家,已經是早上七點了。

回想昨夜的一整晚,他的思緒仍然有點混亂。

他並沒有見到那位傳說中的經紀人,那人後來私信他說臨時有事,而等他看到消息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了。

空等了三個多小時,他倒是沒感到生氣,隻是覺得沒能簽約還是挺可惜的。

自從他退出樂隊之後,他能明顯感覺到如今的生活,和過去相比還是有些落差的,不再有每周五固定的排練,不再有至少半月一次的演出……甚至以往那些總愛找他的“圈內朋友”,最近這幾個月來,也“冷落”了他許多。

秦殊對這些事兒還看得挺開的,他也不覺得人家就有意如此,隻是因為他脫離了樂隊,和他們的交集不免減少了些,關係疏遠是非常正常的事兒。何況這事兒,秦殊之前又不是沒經曆過,倒也不至於太難過。

他唯一有些發愁的,大概就是自己以後的職業規劃發展……上大學時這課他一點兒也沒聽,現在隱隱有些後悔。

他當時退隊堪比裸辭,因此如今裸辭人士要麵對的問題,他一個也沒少。

因此,昨晚上被對方“經紀人”鴿了這事兒,他雖然臉上沒表現出來,但內心還是有些失落的。

心情不好,他就想直接回家悶頭大睡,但盧晟卻不依不饒地非要讓他留下來。

說來也是奇怪,這個熱情大哥見了他,仿佛是見到了闊別十二年的親兄弟,一直拉著他聊煙聊酒聊人生。

但實話說,用“聊”這個字並不算準確,這大哥完全能夠自己撐起一台單口相聲,秦殊隻是時不時地應承幾聲,頂多算半個捧哏。

對於盧晟來說,給棵樹他都能對著講,半個捧哏已經算相當給麵兒了。

他毫不見外地跟秦殊侃侃而談自己從前創業的經曆:大學畢業之後是多麽的拮據和困難,被熟人騙過錢,誤入過傳銷窩兒,也做過好幾次失敗的生意,後來又如何偶然尋得了煙酒市場的門路,隨後成長為如今年輕有為的一番模樣(他的原話)……

不知不覺,在這位“奇人”的感染下,秦殊的負麵情緒竟也神奇地消散了不少。

一宿匆匆而過,很快他就看到了“雲頂”早晨六點的太陽。

人生,確實是蠻奇妙的。

他一邊刷著牙一邊想著。

第一次進酒吧喝酒,第一次夜不歸宿,第一次……呃,擁有了一張宿醉臉。

秦殊看到鏡子裏自己難看得嚇人的臉色,連忙湊近了細看。

然而無論近看遠看,麵色都是顯而易見的蒼白和憔悴,黑眼圈非常醒目,眼裏的紅血絲也很是猖狂。

他搖頭歎了口氣,回臥室裏取了幹淨睡衣,舒舒服服地洗了個澡之後換上了。

出了浴室後,他又翻箱倒櫃地找出一片蘆薈麵膜,看了下還沒過期,就拆開來敷在了臉上。

這麵膜好像是他買爽膚水的時候附贈的,一大盒十片,當初毓文來他家時他要給她,還被毓文嫌棄地說“自己用吧”。

他還沒忘記給陽台上養的綠蘿和銀葉菊澆了水,給玻璃缸裏養的兩隻小旱龜喂了食,關照完了這些“家庭成員”之後,他這才慢悠悠地轉到了廚房,給自己煎了個雞蛋,衝了杯牛奶。

這個房子的采光很好,清晨的陽光透過明亮的窗玻璃,灑在了客廳的牆麵上,映射著斑駁的日影。

秦殊當時為了圖便利,在大學附近的小區裏租住了這個小小的房子。

房東是一對做繪畫工作的小夫妻,房子雖然已經很老舊,但因為是父母給他們的婚房,所以被他們裝修得非常溫馨,並且還在這個小房子裏掛了許多他們自己畫的油畫。

這套房子租給秦殊之後,房東先後來看過幾次,看到秦殊有將房子精心打理愛護,家具也沒有半點磨損,於是在秦殊畢業後提出續租時果斷答應了,好幾年過去了,房東也沒提過漲房租的事。

為了表示感激,秦殊逢年過節時會提一些東西去房東那裏,房東太太很喜歡吃學校附近一家的肉鬆小貝,東西不貴,但都是心意。

畢竟在這個嘈雜喧囂的城市裏,別的秦殊什麽也沒有,此處小小的一隅,對於他來說是“家”一般心安的存在了。

吃完早飯後,秦殊盤起腿坐在了**,終於感覺全身的每一個毛孔都舒坦了。

想起來他有好幾天沒看微博了,於是打開了軟件,私信欄立刻蹦出了一百多條私信,他點開了其中幾條:

【殊殊寶貝!入秋了,記得要增添衣物,最近流感嚴重,你要好好照顧好自己啊!媽媽等著聽你的新歌呢[憧憬][憧憬]】

【嗚嗚嗚寶貝,你什麽時候才能出現在我的社交平台呀,好想你呀[親親][兔子]】

看到類似的私信內容,秦殊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同時,又因為有人掛念他,感到了一些融融的暖意。

他挨個打字回複道:

【好,謝謝[可愛]。】

【最近有點忙,之後一定會更新微博的[太陽]。】

還有幾條私信在問新歌什麽時候發。

新歌……

新歌其實早就已經錄好了,但版權號一直沒能申請下來,其實有個簽約公司的話會好操作得多,但是他幾個月前剛解約……

說實話,他也不知道這首新歌什麽時候才能發布。

一想起這件事,他就有點兒發愁。

但如果讓他繼續在以前的樂隊發歌,他也是堅決不願意的。

所以如今,隻能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不想讓粉絲太擔心自己的事情,思忖之下,還是回複說:

【已經在準備中了,我也希望新歌能早點跟大家見麵。】

退出微博前,他看了眼最近一條微博的評論留言,其中熱度最高的一條是:

【殊殊真的退出Insomnia了嗎?[哭]】

底下是幾條粉絲的回複:

【不知道。】

【好像是的,官博也很久沒更新殊殊了。】

他默然片刻,隨後關掉了手機屏幕。

他將手機扔到了一邊,身子向後倒去,靠進鬆軟的枕頭裏,閉上了眼睛。

秦殊做了個漫長的夢。

這個夢的內容依舊與往常無異,還是那間舊排練室。

排練室沒有窗戶,牆邊有幾個很小的換氣扇,天花板上穿梭著**在外的管道。粗糙的水泥地麵上,隨意放置著幾個紅色油漆潑過的破舊木箱,地上散落著纏在一起的樂器線。繞過這些箱子,空地的一個角落裏擺放著架子鼓和一把麥克風支架,牆上是一麵用彩色油漆噴就的巨幅塗鴉,中間是一行黑色字母:INSOMNIA。

整間排練室裏隻有他一個人,耳邊吹過呼呼的風聲。

秦殊醒來時,手機鈴聲在瘋狂地響著。

他坐起身,臉上還帶著些剛從睡夢中脫離出來的迷茫,愣怔了有三四秒鍾,才想起來要接電話。

“阿殊。”

是毓文的聲音,語調輕快,總能讓話筒另一端的人不由自主地感到心情愉快:

“晚上我們在南郊這邊吃飯呢,離你家很近,你過來嗎?”

毓文喜歡叫他“阿殊”,這可能是這個性情明快的姑娘表達親近的一種方式。

每當毓文非常親昵地叫他“阿殊”的時候,秦殊根本難以拒絕這丫頭的任何要求。秦殊也從沒覺得有負擔,畢竟他在樂隊的三年裏,毓文一直沒少幫過他,而且能看出的是,這姑娘是真心地信任和他拿他當朋友的。

剛進Insomnia(失眠)的時候,這支樂隊隻在這所大學裏小有名氣,那時候很多學生都以為秦殊和毓文在談戀愛,因為總在學校裏看見他倆走在一起。

說來也是奇怪,一個是風光無限的樂隊主唱、一個是平時還寫點歌的樂隊吉他手,兩個名副其實“搞音樂”的人,學的居然都是英語專業,和音樂半點兒不沾。

毓文愛玩兒,大學時報了不少社團,排練一台話劇動輒就得花費一個月,期間上課請假寫論文等等一應事項,就都落在了秦殊身上。

當時秦殊宿舍的一個室友說,要不是知道他倆沒在一起,純粹是關係好,否則秦殊絕對會入選全國十佳男友。

毓文聽了後樂了半天,秦殊笑著搖了搖頭,倆人心裏都沒那些個意思,敞敞亮亮的。

世人多揣測,然而,人與人之間的關係究竟是如何,也隻有當事人心裏最清楚。

距離毓文上次打電話來,已經過去了一周,上回也是叫他去吃飯,他猜到了毓文的意圖,於是借口說要錄音,沒時間去。這回毓文再打來,直接拒絕的話有點說不出口,想了想,隻好問了一句:

“除了你,還有誰啊?”

“就……”毓文卡住,隨後嗬嗬笑了兩聲,“就樂隊幾個人,沒別人。”

秦殊沒吭聲。

毓文歎了口氣,聲音放軟:“你來吧,阿殊,就一起吃個飯而已。”

她知道他離開樂隊是因為衛蓬林,但並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事。

想來毓文一直夾在中間應該也挺難做的,秦殊最終還是歎了口氣:

“吃頓飯可以,別的就算了……還有小文,樂隊吉他手你要記得趕緊找,之後的活動別耽誤了。”

毓文沉默片刻,隨後才恢複了輕鬆語氣:“我知道了,別的事不會為難你的。說好了,一會兒一定要過來啊,我倆都好久沒見了,憨小凡也說很想你。”

秦殊笑著應下了晚上的邀約。

掛了電話,他一看時間,竟然已經是下午五點了。

他這一覺從早晨睡到了臨近傍晚,可謂是昏天黑地,頭也有點兒昏昏沉沉的。

他迅速地洗了把臉,隨便找了件衣服換上就出門了。

作者有話說:

聲明:Insomnia這個樂隊,和那些同名的樂隊沒有任何關係哦(剛剛一搜才發現有樂隊也叫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