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以為鐵樹終於要開花花

在邵江嶼的車後座,昏暗的光線裏,林爾加臉蛋紅撲撲的,有點不好意思地坐在自己新婚老公的腿上,很小一隻地窩在對方懷裏。

狹小的空間裏,崖柏木香的信息素強勢地和他軟軟的橙子香交融在一起,濃鬱而纏綿。

林爾加有點不知所措,索性一聲不吭,安生地看著邵江嶼有條不紊地拿著他剛買的軟膏,挽起他的袖子,一處一處地給他塗上,然後用指尖輕柔細致地一圈圈揉開。

不知道是軟膏有效還是信息素的功勞,那些紅疹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誰需要誰?”邵江嶼在他耳邊問道。

林爾加哆嗦了一下,“我不知道……我不太了解我會這樣。”

“沒被別的Alpha臨時標記過?”邵江嶼又問,心中有點驚訝。高中時那麽會撩撥人心弦的家夥,竟然這五年裏一直沒談過戀愛。

“臨時標記之後也會這樣嗎?”林爾加迷迷糊糊的,“不知道哇,這幾年沒處過對象。”

邵江嶼輕笑了一聲,“以前處過?”

林爾加被他的信息素安撫得很舒服,說話開始不經大腦:“你當時沒答應我,不算處過,算單方麵處過吧。我沒什麽經驗……但你好像還、還怪有經驗的。”

“我隻是生理課聽得比你好。”邵江嶼撥弄了一下他被虛汗濡濕的劉海,“你生理課都幹什麽去了?”

“睡覺了。”林爾加乖乖地交代,“再就是給你寫情書。”他閉著眼睛靠在邵江嶼懷裏,嘟噥著小小聲抱怨道,“結果每封看完你都不同意。”

“但是我都認真地看完了。”

“唉。”林爾加搖搖頭,委委屈屈道,“沒同意就是沒同意,我失戀了一萬遍。”

“……”邵江嶼沉吟半晌道,“還難受嗎?”

“好多了……”林爾加忽然清醒過來,意識到自己剛剛好像廢話說多有點越界了。

他睜開眼睛抬頭望望邵江嶼,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我剛才太舒服了……啊不是,我剛才太難受了頭腦不清楚,我最近腦子好像就有點問題,一直說胡話,你別介意。我現在好了,完全好了。”

邵江嶼看著他,“完全好了?”

“百分之一百地好了!”林爾加篤定地點頭,“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走路也有勁了,一口氣上五樓,不費勁兒!”

“……那就好。”邵江嶼點點頭,“下車吧,我陪你去收拾行李,搬到我那去。”

“啊……我那個……”林爾加還條件反射地想再最後負隅頑抗一下。

“我不放心你一個人。”邵江嶼打斷了他,打開車門走下車,又護著他的頭把他拉下了車,“你是我的Omega,我的伴侶,我要對你的健康負責。”

“呃……那好吧。”林爾加不自在地點點頭,心想行吧,反正我現階段確實也需要你,你就當是為你昨晚在我身上狠狠舒服了那一場給點應有的補償吧。

他剛從江市回來,隨身的行李也沒有多少,三兩下就收拾好了。在他埋頭收拾的時候,插不上手的大總裁邵江嶼多數時間裏是在對他行注目禮。

林爾加覺得更不自在了,好像當年他天天纏著邵江嶼轉的時候,對方都從來沒這麽認真地端詳過自己。

在最後下樓的時候,大總裁才終於發揮了一點存在的作用和價值,替他現階段尚且嬌弱無力的Omega搬了兩趟行李。

“我……我睡客房。”一進邵江嶼家的別墅門,林爾加就率先表明了立場,鐵了心要避免給邵江嶼添麻煩。

他隻要表現得好漢不提當年的喜歡,表現得像是被標記了也根本不需要負責,邵江嶼應該就不會感到困擾了。

“分房睡?”邵江嶼和他確定了一遍,見他態度堅決,就吩咐管家去收拾好了客房,把他的行李搬了進去。

林爾加是斷然不想再睡進主臥的。昨天在那發生的一切幹柴烈火,就算腦子裏的記憶有斷片,他怕身體還記得,一躺上去,他怕他自己控製不住自己。

“那個……邵江嶼。”在走進客房關上房門的前一刻,林爾加小聲喊住安頓好自己轉身欲離開的邵江嶼。

“嗯?”對方轉過身來看他,還是那張沒有什麽情緒的撲克臉,但也看不出不耐煩,此刻好像還是一副很耐心的樣子。

“今天謝謝你。”林爾加真誠道謝。

“不客氣。”邵江嶼淡淡道,“昨天我易感期,也多虧了你,第一次這麽快度過。”

林爾加聞言不自覺臉一紅,“以、以後我也還是可以幫你。”

“嗯。”邵江嶼轉身回房,“你逃不過去。”

不知道是不是這兩天和邵江嶼接觸得過於密切,甚至達到了負距離……當天夜裏,林爾加安穩地躺在客房的大**,久違地夢見了邵江嶼,夢見了他們共同的高中時代。

那是他最後一次和邵江嶼告白,在邵江嶼照高三畢業集體照的那一天。因為當時他感覺最近邵江嶼似乎對自己態度還算溫和——

午休的時候,他買通邵江嶼的同桌,拿本書坐到他旁邊裝模作樣地一起看,邵江嶼都會默許,甚至他不小心睡著,醒來的時候總會發現邵江嶼給他蓋上了校服;

體育課的時候,他抱著個籃球去邵江嶼旁邊蹦噠,邵江嶼會同意他和他們一起打一會兒,有時候還會順帶著給他也買一瓶水喝;

在食堂吃飯的時候,他端著餐盤噠噠地跑去邵江嶼對麵坐下,邵江嶼也會默許,有時候甚至還會和他聊上幾句……

小林爾加覺得一切實在太美妙了,這棵鐵樹終於要為了自己開花花了,所以他寫了他這輩子最最真情實感的一封情書,還跑到學校對麵的花店裏買了一支香檳玫瑰,到學校小賣部買了一塊巧克力,甚至還偷來了學校保安隊長的喇叭,決定為了喜歡的人最後再搏一把。

那天高三學年照畢業大合影,他坐在窗邊,一隻耳朵聽著英語課,另一隻耳朵留意著窗外的動靜,左耳充斥著非限製性定語從句,右耳翻湧著此起彼伏的“茄子”,整個人處於待機狀態。

最後,在高三學年拍完合照解散的那一刻,他透過窗子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那個挺拔的好看的身影,終於眼睛一亮開了機,原地活了過來。

他抓起情書、玫瑰、巧克力,拿好大喇叭,從座位上一躍而起,在英語老師震怒的叫喊聲中不管不顧地奪門而出,光明正大地逃課了。

他飛快地下樓,衝出教學樓大門,站在最中間的噴泉台上,舉起喇叭,打開開關,大聲地喊:“邵江嶼——”

少年的薄荷音神采奕奕,周遭原本喧嘩湧動的高三生們忽然靜謐了下來。身後教學樓裏正上著課的高一高二的學生們卻躁動起來,紛紛探出腦袋來看熱鬧,又被老師勒令製止叫回去,此起彼伏得像是打地鼠。

正要走進高三教學樓的那個背影聞聲腳步一頓,然後轉過了身來,麵對著他。

夏天的風吹亂了林爾加的劉海,他在這個校園裏一貫是天不怕地不怕地校霸形象,此刻也依然是。他不管不顧地喊出了下半句:“——我喜歡你!和我在一起吧!”

下一秒,他看著邵江嶼麵無表情地一步步走向自己,趕緊把喇叭關好放在腳邊,把之前精心準備好的情書玫瑰巧克力一股腦兒地都遞到對方麵前,像討好似的。

邵江嶼接過他的情書,盯著他沉默了幾秒,平靜地開口道:“我不喜歡你。不要再浪費時間了,你讓我很丟臉。”

林爾加的笑容僵硬在了臉上,他瞧著邵江嶼毫不猶豫地把他的情書扔進了噴泉池裏。

但林爾加人設不倒,他故作若無其事地擺出小流氓的樣子,樂嗬嗬道:“我這情書信封是塑料的,密封防水的哈哈哈,你銷毀不了。”

邵江嶼還是很平靜地看著他,“無聊。”

一直攥在手裏的巧克力都快被林爾加給緊張地捂化了,他想要挽留住邵江嶼,趕忙把玫瑰花和巧克力一起往前遞了遞,依舊笑嘻嘻的,“花您要嗎?巧克力您嚐嚐?”

“不要。”邵江嶼冷冷地拒絕,轉過身,頭也不回地離開。

林爾加把巧克力揣進校服口袋,撿起腳邊的喇叭,打開開關,用力拍拍,衝著那個背影大聲喊道:“不識抬舉!老子我不追啦!走好不送!……高考加油!畢業快樂!”

他喊得眼眶發熱鼻子發酸,但旁人看來依舊是那副隨性散漫有點風流的死相。離去那個的背影沒有絲毫的停留,甚至沒再回過頭看他最後一眼。那個曾給過他一點點溫柔和希望的人,終於教會了他一個巴掌拍不響。

他夾著喇叭,勾起嘴角笑,拆掉了那支還沾著露水的新鮮玫瑰外好看的包裝紙——那是他趴在花店裏精心挑選了好一會兒的最好看的那朵玫瑰,他把它從中間折斷,花瓣扯下,抬手揚進了身後的噴泉裏。

玫瑰花的刺狠狠紮進他的手指尖,被方才把巧克力都捂化了的薄汗浸得生疼,他“嘶”了一聲,聽見教導主任在身後叫嚷著朝自己衝了過來。

他從噴泉台上跳了下來,午後炙熱的陽光烤得他睜不開眼睛,但比起丟臉,他覺得胸口好疼,他胸腔裏那頭撞了兩年的小鹿好像突然間累死掉了。

那一刻,小林爾加終於清醒過來,原來媽媽死後,在這個世界上,真的再沒有人肯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