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你喜歡就好

因為要及時提交郵件給老師,蔣均良一大清早就起來了。他揉著朦朧的雙眼打開筆記本,瀏覽器的網頁出現在屏幕上,想起什麽,鼠標移向曆史記錄的圖標,停留了半晌最終還是沒有點開。

他站起身,到廚房把特價打折買回來的雀巢咖啡抽出來一包,倒上燒好的白開水,用勺子攪拌好,看著熱氣繚繞上升,漸漸染上下巴,再到院子裏品嚐。

早晨的清風帶來薄薄的雲霧,雲霧後是即將大放的天光。爬山虎開了零星的幾朵小花,隱在綠色的蔭蔽下。柵欄外一行老人走過,大概是去打太極拳的路上,蔣均良眼神微凝,其中有魏惟一的爺爺奶奶,走起來精氣神十足,完全看不出一點的頹態。

屋裏傳來魏惟一的聲音,“蔣均良,你在哪呢?”

蔣均良還沒回話,人走了出來。頭發亂成雞窩,衣服也皺巴巴的,蔣均良覺得好笑,“你先把自己弄清楚再說吧。”

“我一醒來你就不見了,我還以為你人去哪了呢?”魏惟一隨手抓了抓頭發,眼前一亮,指著那行老人道,“那不是我爺爺和奶奶嗎?”他喊了兩聲,可惜老人們已經離得很遠,便放棄了。

他轉身看了眼時間,跟上往裏走的蔣均良,“蔣均良,這才六點半,你不會六點起的吧?”他平常都是七點才起的,昨晚要不是認床沒睡好,估計都不會這麽早醒。

蔣均良嗯了一聲,到廚房裏掀開鍋蓋,把蒸好的包子和饅頭放到碟子上,一邊又問道:“你吃豆沙包嗎?”

魏惟一點點頭,“你怎麽問這個問題,你不吃?”

蔣均良把碟子端到桌上,笑了下,“對。”給魏惟一分別指了下,“這是糖包,這是肉包,饅頭。”

“你還挺挑食的。”

“有嗎?”蔣均良咬了一口饅頭,等吃完才說,“我覺得還行。”

“你看你,又不吃西紅柿,又不吃豆沙,這還不挑啊?”魏惟一說到這,好似靈機一動,又問,“你肯定還有不吃的吧?”那樣子,活脫脫抓住敵人痛腳的得意樣。

蔣均良挑挑眉,“我不告訴你。”

“那就是有!”魏惟一哼一聲,快活地吃起了早餐。

蔣均良吃了一個饅頭,一個糖包,一個肉包,這是魏惟一在旁邊觀察到的,吃得還真少,難怪不怎麽運動還這麽瘦,想到這魏惟一忍不住說:“你吃這麽少,不怕長不高啊?”

蔣均良閑閑地回頭,“已經180了,不長高也行。”

魏惟一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你對自己的期望也就一米八嗎,我對你太失望了。”

“你......別演的太過了。”

魏惟一見好就收,把還剩一口的豆沙包一股腦塞進嘴裏,狼吞虎咽吃完才眨著一雙卡姿蘭大眼睛道:“我沒演啊,我就是實話實說。”

“你有一米八嗎?”蔣均良很平常地問,他的表情和往日無二樣,而眼底的笑意已經出賣了他。

“......”魏惟一被噎住,“你懂什麽,我遲早會長過的。”

“嗯,好的,加油。”蔣均良一臉你說什麽我都相信你的敷衍表情,看得魏惟一有種想揍那種帥臉的衝動。

“反正我會超過你的。”魏惟一收拾起碗筷,放下狠話,等了一會兒,沒等到回應,他納悶地抬頭,蔣均良已經走向玄關,是要出門了。

他們騎著自行車到大路上,雲霧漸漸散開,綻放的金光被窺見一點蛛絲馬跡,蔣均良說:“今天太陽應該很大。”

魏惟一手虛抱在蔣均良腰上,接口道:“對啊,昨晚是不是有很多星星啊?我都忘記看了。”

蔣均良說:“哦,是有很多星星。我替你看了。”

魏惟一的頭輕輕貼近蔣均良的背,今天他們倆身上都是一樣的洗衣液味道呢,怪香的。

“你最近是不是經常熬夜?”

“是啊,你怎麽知道的?”魏惟一慢慢收緊手臂,感覺臂彎裏的人身體頓了頓,才回答道:“好幾次經過你們班,看到你都趴在桌上睡覺。”

“你好幾次經過我們班,你都不叫我的?”魏惟一叫起來。

“你都睡了我怎麽叫你?”

“......也是。”

紅燈一亮,車流靜止下來。蔣均良平穩地刹住車,靜靜地說:“快高三了,別老是熬夜打遊戲了,收收心吧。馬上又要月考了吧,好好考。”

魏惟一聲音低下來,“我知道。”上次月考又回到原來的水平,甚至都不如,伊偲嚴肅警告了他幾句,也難怪蔣均良這樣說。

“你有沒有想過以後考哪個大學?”

“啊?我不知道哎。”魏惟一愣住,他好像還真沒考慮過這個,畢竟連高三都還飛奔在幾十天後的將來。

蔣均良笑起來,“我想過,我要去上海。”雖然從魏惟一的角度隻能看見他高昂的頭顱,但是他能夠感受到蔣均良的由衷渴望。

“上海哪個大學,複旦?”

“以我現在的成績可能還不夠。”蔣均良笑著回頭,眼睛很亮,“但是一定是上海的大學,因為我喜歡上海。”

上海?上海的大學?他能去嗎?

魏惟一整個上午都在思考這些問題,他在課桌下偷偷用手機搜索上海的大學,一路慢慢滑下來。同桌咳嗽了一聲,魏惟一立馬把手機一扔,正襟危坐看向書本。數學老師不緊不慢地飄過他的課桌邊緣,有意無意地掃了眼他還一幹二淨的課本。

魏惟一鬆口氣,一隻手拿起筆假裝聽課,另一手扒拉出剛剛被隨意扔到課桌最裏麵的手機。蔣均良發了條消息過來:上課別玩手機。

魏惟一:?

蔣均良:剛剛經過你們班,看到你在玩手機。上課還玩,你真不怕死啊?

魏惟一抬頭看了眼回到講台的老師,快速打字:你怎麽上課經過我們班?再說了,我們數學老師不太管這件事的,在他課上玩手機的多的是。

蔣均良過了一會兒才回:有點事。嗬嗬,自求多福。

月考被蔣均良說中,考得一塌糊塗,成績出來那天晚自習魏惟一意料之中被班主任請進辦公室喝茶。

七班班主任是個很和藹的中年男老師,教語文,人雖胖但麵相很慈詳。他先問魏惟一自己怎麽看,魏惟一隨意發揮了幾句,班主任沒說什麽,隻淡淡的笑,隨後才說:“你三月份那次考得很好,但是四月份又退步回了原來的水平,現在這一次比上一次還糟糕,我不覺得你三月份那次是運氣好,當然肯定也有這個成分。但是呢,上一次和這一次我覺得是有跡可循的,尤其是這一次,你的狀態比起三月份那可就大大下降了,你的各科老師都和我反應你上課打瞌睡很嚴重。”

魏惟一默默點頭,無數個事實證明,千萬不要和老師頂嘴,而且這一番話確實都是實話,也沒有什麽反駁的理由。

門被敲響,有人推門而入。

“老師,我的試卷放在這了。”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魏惟一餘光瞥過去,男生側著臉放下試卷,班主任點完頭,沒多作停留就離開了。

“你是不是晚上經常熬夜,打遊戲?”看到魏惟一不說話,班主任知道自己說中了,歎口氣,語重心長道,“魏惟一啊,我一直覺得你是一個特別聰明的學生,我相信你能把你的聰明運用在合適的事情上,好嗎?”

魏惟一還在出神,班主任見此皺起眉頭,說:“蔣均良和你關係還不錯對吧?”

“他和你就完全不一樣,他是那種非常努力非常自律的人,我覺得你應該多向他學習一下。”

魏惟一鬱鬱出門。

“你們班主任找你談話了?”門邊突然出現的黑影嚇他一跳,魏惟一看清人是方才離開的蔣均良,鬆口氣,“我還以為是誰呢,心髒病都快犯了。你怎麽還沒走啊?”

“看看你。”蔣均良並肩魏惟一起往前走。

“看我幹什麽,看我被班主任罵得狗血淋頭嗎?”魏惟一沒好氣睨他一眼。

“但是我覺得他也沒怎麽罵你,說話也挺......實在的。”蔣均良斟酌著字眼。

“那倒是。”魏惟一說,“不說這個了,你考得怎麽樣?英語試卷又當範本了,今天我們英語老師還把你誇得天花亂墜。”

“還好。”

到了教室門口,魏惟一倚住門框,調侃道:”我知道,你們學霸的還好都是年級前一百的還好。“

蔣均良眼睛微眯,並不承認,“我不是。”

兩人默契地道別。

“蔣均良?”

“嗯?”那人不解轉頭。

“要不我也去上海怎麽樣?”

“什麽?”蔣均良最開始皺了皺眉,隨後反應過來,“啊,考上海的大學?”

他沉默了一秒,也許是兩秒,魏惟一不知道,但是那份沉默裏暗藏的遊移是實實在在的,不過接著蔣均良好像不在意地說:“那就考唄,你喜歡就好。”

夜色融融,寂靜得像沉睡的靈魂。初夏的晚風不偏不倚地吹過來,吹散了一地的沉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