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這是報複嗎

意識逐漸恢複的時候,陸鳴最先感受到的是一種發冷但又溫暖的感覺,就好像他的身體生病了,身上攏著一層驅不散的寒意,但他又躺在一個暖和的房間裏,蓋著厚厚的被子,身體內部的冷意與外界的溫暖交織在一起,讓他的大腦不太清醒,暈乎乎的。

他的睫毛顫動了一下,費力的睜開眼睛,過於明亮的日光讓他覺得很不適,下意識皺起了眉毛,閉上眼扭頭想躲,隨後一隻溫涼的手覆蓋上他的眼睛,陸鳴覺得舒服了很多。

隨後他聽到有人輕聲吩咐了什麽,耳邊響起拉窗簾的聲音,幾秒之後那隻手移開了,陸鳴再睜開眼,房間裏的光線已經柔和了很多。

這是一間主色調為白色的病房,非常寬敞,天花板很高,空氣裏有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米白色的窗簾緊緊閉著,外麵明媚的日光隱隱約約地透進來,形成一片漂亮的光暈,旁邊站著幾個很煞風景的黑衣持槍保鏢。

陸鳴躺在一張柔軟的病**,蓋著被子,卡維爾坐在床邊,微笑著看向他,“早上好,斑比,你睡了很久。”

陸鳴剛醒,腦子還不太清楚,有些茫然的盯著卡維爾看,眼睛沒什麽焦距。

卡維爾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戲謔道:“看來你經曆了一場很有趣的冒險,雖然把自己弄得髒兮兮的。”

陸鳴兩隻手臂上都纏著薄而透氣的白色紗布,隱隱透出下麵的血色,左手手背上打著吊針,藥水一滴一滴的順著醫療橡膠管流入他的體內。

他動了動身子,掀開被子強撐著想要坐起來,可能是動作太過突然,腦袋忽然暈了一下,胸口傳來細微的刺痛,他捂住嘴咳嗽了起來,“咳咳…”

“肺部有輕度的細菌感染,是嗆水造成的。”卡維爾隨手拿起床頭的檢查報告,無奈極了,“從地下河裏走,也虧你想得出來。”

地下河這個關鍵詞觸發了陸鳴的記憶,昏迷之前發生的事情一下子回到了他的腦海中,陸鳴臉色頓時變了,他緩緩抬起頭,用一種極其可怕的眼神看著卡維爾,一字一句的問:“陳澄在哪裏?”

卡維爾淡定的指了指房門,“他現在就在門外。”

陸鳴粗暴的拔掉手背上的輸液針,不顧鮮血像小溪似的順著手指往下流淌,直接跳下病床,沉著臉大步走向門口,一把拉開房門,門板在慣性的作用重重的撞在牆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陳澄就站在門外,低著頭,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陸鳴也根本沒有仔細看,他一伸手拽住對方的衣領,狠狠的將他摜在地板上,一拳打了過去。

“你怎麽能!你怎麽能背叛我?!你對得起我嗎?!你他媽的到底在想什麽?!”

陸鳴整個人的精神幾乎是崩潰的,他死死抓著陳澄的衣領,歇斯底裏的質問著,怒吼著,兩眼燒得通紅,像是失去了理智一般揚起拳頭一下一下的砸過去。

陳澄任由他打著,緊咬著牙一聲不吭,很快那張臉就腫了起來,眼下浮起深深的淤青。

陸鳴忽然鬆開了他,跌跌撞撞的衝到保鏢麵前,伸手抓過他腰間的手槍,用力將子彈上膛。接著他回到陳澄身邊,半跪下用膝蓋頂住他的胸口,冰涼堅硬的槍口抵在了他的額頭上。

他厲聲道:“說,到底為什麽?!說話!”

聲音裏幾乎是帶著一種血的味道,每個字都浸滿了濃烈的仇恨與痛苦,還有不易察覺的酸澀。

被奪了槍的保鏢往前走了兩步,拿不準是不是應該阻止陸鳴,卡維爾擺了擺手,饒有興致的看著好戲,“別管,隨他去。”

陳澄還是閉口不言,甚至還閉上了眼睛,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樣子。陸鳴死死盯著那張被揍得慘不忍睹的臉,扣著板機的手指在劇烈的顫抖,隻要稍微一動,子彈就會在瞬間射穿這個叛徒的腦袋,可無論他怎麽努力,這板機都扣不下去。

陸鳴是真的起了殺心,但卻下不了殺手,他現在不過是想要一個答案,執拗的、固執的,想要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被背叛。

卡維爾在他身後笑著,“好了,斑比,別逼自己了,你下不去手的。”

他半真半假的道:“要不然我來幫你一把,替你殺了他?或者你還不解氣的話,可以把他交給馮七。”

陸鳴就跟沒聽見他說話一樣,緩慢地站起身,如同風中的枯葉一般搖晃了一下,似乎沒有力氣站穩,他的手臂垂在身側,手槍從無力的指間滑落,啪嗒一聲掉在地板上。

他喃喃道:“…到底為什麽?”

卡維爾不緊不慢的道:“或許你是覺得我威脅了他,但其實這是血脈的呼喚。”

陸鳴木然的轉過身,兩眼無神的看著他,仿佛根本沒聽懂他在說什麽。

卡維爾走過去,撫摸著他的頭發,拉起他正在流血的左手,用醫療膠布和消毒棉球把針孔貼好。

他耐心的為陸鳴解釋,“人類眾合國的最高政府是由政治局局長、經濟局局長、安全局局長、軍部部長等等一共十五個人組成的,是議會理國製度,很多人一起管理這個國家,而魔族聯邦卻是君主製度,由唯一的魔王管理整個國家,你知道為什麽嗎?”

陸鳴沒有應答,卡維爾笑笑,“因為隻要體內流著魔族的血,就會本能的對魔王產生臣服之心,這種個人崇拜造就了君主的誕生。”

“安全局也真是愚蠢,竟然敢派一個混血來做臥底,他身體裏有魔族的血脈,策反輕而易舉。”

卡維爾撫摸著陸鳴的側臉,低笑道:“我隻和他聊了二十分鍾,他就放棄了自己七年的人類臥底身份,選擇歸順魔族。”

“覺得難受嗎,斑比?”卡維爾低頭看著陸鳴蒼白的臉色,輕聲說道,“當我知道你一直在欺騙我的時候,也是這種心情。”

陸鳴身體一顫,他艱難的開口,聲音沙啞,“所以這都是針對我的報複嗎?我欺騙了你,所以我也被安全局欺騙了,我背叛了你,所以我也被陳澄背叛了,現在我這樣狼狽、痛苦,那樣苦苦掙紮最後卻又落到你的手裏,你該滿意了吧……”

卡維爾俯身親吻他的臉頰,溫柔的說道:“是的,我現在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