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小紅花作為老師們獎勵小朋友的工具，許央央之前在孤兒院裏當義工的時候，也經常會有小孩子們把老師獎勵的小紅花送給她。
多的時候甚至會貼滿她身上的衣服，朋友們還打趣她像一個紅蘋果一樣。
不過，這個小紅花和過去自己經常收到的小紅花看起來卻有些不一樣。
一朵小小的絨布做的花，花瓣修剪得並不圓潤，有些生澀的棱角，花朵中心點綴著白色的芯，看起來像是小孩子自己做的。
果然，聞凡的另一隻手揪著自己的衣角，低著小腦袋，害羞地小聲說道：“媽媽……這是，這是我在幼兒園裏做的小花，送給你……”
許央央開心地接過，順帶將他的小手連帶著放在了自己的掌心裏，捏了捏小小的軟弱無骨一樣的手掌：“哇，真的嗎？太漂亮啦！我們小凡的手怎麽會這麽巧哇，我好喜歡呀。”
聞凡越被誇越是不好意思，腦袋都快低到胸膛上去了，臉蛋也紅撲撲的：“嗯，沒有啦，其實小鋼炮和夏夏都做得比我好，老師誇獎他們了呢，我的隻是一般般水平啦……”
“才不是呢，”許央央將他拉得更近一些，“小凡已經做得很好啦！我還不會做誒，小凡比我棒呢！”
聞凡聽到這話，立刻抬起頭來，亮晶晶的眼睛盯著許央央，認真地說道：“我可以教媽媽做，做好多好多個！其實可簡單了。”
許央央笑著點頭，將小紅花握在手裏，裝作要帶在自己的頭上，一邊搖搖晃晃著腦袋，一邊嘴裏念念叨叨：“咦，小凡看我漂不漂亮，是不是好漂亮？”
聞凡看著許央央故作可愛的模樣，樂得咯咯笑，好半響之後才伸手揉了揉小臉，試圖將已經笑僵了的表情稍微放鬆一點。
正當他倆玩鬧得開心的時候，聞易景已經進臥室後又換了一身衣服出來。
又是差不多版型的T恤和外套，隻有細節的做工有些不同。
這一身仍然襯得他整個人年紀很小，幹淨得像還沒出校園的大學生一樣。
他淡淡掃了聞凡一眼，也沒說什麽，便徑直向門口走去，拿起靠在門背後的直骨傘，隨後打開房門，準備離開。
許央央照常和聞凡說話，眼睛卻一直盯著聞易景的行動，看他準備出門，心中警鈴大作，立刻站起來出聲阻攔。
“那個！”
聞易景麵色無波地轉過頭來，手還握在門把手上，仍舊是一如既往的溫吞，倒是一旁笑得正開心的聞凡被許央央這一聲嚇得一抖，抬起了小腦袋看向她。
許央央感受到聞凡的一顫，將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拉近自己，輕拍著安撫他，抬頭對上聞易景淡漠的眼睛，一時間又有些語塞，思考了一會兒，斟酌著問道：
“你……要出門？”
聞易景並未答話，隻是揚了揚手中的傘，頷首示意。其中的意思不言自明。
許央央也知道自己的問話有些唐突，但還是硬著頭皮繼續問下去：“那個……你出去、出去幹什麽？啊哈哈。”
在她毫無底氣的“哈哈”之後，聞易景並未直接回答，反倒是剛才一直漠然的眼神中多了一份探究。
許央央在他的注視下愈發感到尷尬，但是又不得不問一句，不然萬一聞易景這會出去就嗝屁了，那聞凡可就真成小可憐了。
她迎著聞易景的目光，扯著嘴角笑了笑。雖然能猜到自己現在的笑容很難看，但是好歹伸手不打笑臉人嘛，和氣為上。
兩個人就這樣隔空對視了幾秒，好在聞易景並不打算僵持太久，而是從衣兜裏拿出了一個東西，向上揚了揚，示意給她看。
許央央微眯著眼看到他手中的物件，仔細辨認之後才發現是一個摔得有些悲壯的手機，外屏上延伸著無數道小裂縫。
怪不得……
許央央心裏琢磨著。
怪不得下午老師說給聞凡爸爸打電話打不通，所以才打到自己的手機上來。
不過這讓許央央更加堅定了聞易景很可能今晚就嗝屁的想法，畢竟摔碎手機這種概率並不大的事情好巧不巧就今天發生在他的身上，很難說不是劇情刻意的安排。
為了拯救聞凡的孤兒命運，許央央開始轉動大腦，尋思著該怎麽阻攔聞易景出門的步伐。
但是怎麽想怎麽覺得尷尬，實在是找不到一個不讓人家出去修手機的借口。
電光石火之間，許央央靈機一動，想到了一個折中的辦法。
“那我和你一起出去吧！”
話音未落，一大一小的視線都有些好奇地落在她身上。
許央央一個人頂著兩道視線，嘿嘿笑了笑，再次補圓了話：“呃，我是說，我和聞凡，和你一起出去……我們去買雞蛋。”
聞易景似是並不意外她的回答，無波無瀾地收回視線。
聞凡倒是開心極了，立刻伸出胳膊握住許央央的小手指，小身板也向她靠近，努力墊著腳尖，笑著問道：“媽媽，真的嗎！”
許央央低頭，朝他眨了眨眼：“當然啦。”
帶小不點出去主要是因為自己實在不想單獨和他爹相處，畢竟孤男寡女在一起的尷尬感成倍數暴增，特別是他們這種雖然沒見過幾麵但已經成為名義夫妻的人，更是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怪異。
有了聞凡在，尷尬的時候她還可以和小孩子嘮嘮嗑，這樣氣氛也不至於那麽緊繃。
聞凡不知道許央央心裏的彎彎繞繞，他隻知道自己今天特別特別幸福。
他還從來沒有和爸爸媽媽一起去過超市呢！
看著爸爸提前下樓了，他忙不迭地牽上媽媽的手指，拉著她走到玄關處，先是熟練地蹲下給自己換好鞋，然後滿眼期待地看著許央央，用眼神無聲地示意她快點。
許央央在小孩子晶亮亮的目光下也加快了速度，彎腰穿上了自己那八公分的高跟鞋。
高跟鞋好看是好看，但是對於習慣穿平底鞋的許央央來說，像是踩高蹺一樣。
要不是自己這一身看起來漂亮高檔的衣服需要配套的漂亮鞋子，她都恨不得直接穿拖鞋出門，這樣又舒服又便利。
看著自己身上價格不菲的套裝，再看看聞凡身上隨意而又舒適的衣服，許央央尋思著等下自己還要順帶去買一件衣服。身上這套好看是好看，但穿起來實在是別扭。
打開門，許央央才發現，樓道裏竟然是一片漆黑。
聞凡自從打開房門之後，就一直小心翼翼地盯著許央央看，等發現她看到一片漆黑的樓道也沒有生氣的時候，這才小小地呼了一口氣，提著的小心髒慢慢放了下來。
他的手牽上許央央，這次不再像之前一樣輕輕握著小指，而是整個小手試圖直接包住許央央的手掌。雖然像露餡的餃子皮一樣隻能握住一點點，但仍舊很認真地握著她。
“媽媽，這裏好黑，我牽你吧。”
黑暗中聞凡的聲音小小的，還帶著一絲淡淡的奶音，格外清脆好聽。
麵對小紳士如此禮貌的行為，許央央當然答應啦，任由聞凡牽著自己。他每走一個台階都要出聲提醒，讓她注意腳下。
四樓的樓梯兩個人硬是一步一磨蹭地走了兩分鍾，等終於下了樓，聞易景早已在路燈下等著了。
昏黃的光暈籠在他深色的外套上，給一頭黑發染上了淺金色，輪廓也洇在光線中，在燈光和陰影的交織中有些模糊，多了幾分朦朧。
逆光美人，唯美到有一點像電視劇裏的畫麵，但是在微微的冷風吹拂之下，此情此景，許央央滿腦子裏卻隻有一個念頭。
啊……好像烤紅薯，還是淡淡地散發著熱氣的烤紅薯。
感受到身後人目光炯炯盯著自己的眼神，聞易景有些異樣感覺，輕咳了聲，裹緊了身上的衣服，轉身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