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逛集市

蘇眠月從老夫人房裏出來時還不忘回頭望向裏頭。

老夫人讓丫鬟扶蘇曉宛坐下,幾個奴仆收拾著摔碎的瓷具。那蘇曉宛卻心神不寧,欲言又止,倒是讓蘇眠月看了饒有趣味。

回去路上,憐心興奮地拉著自家小姐高興地說道:“恭喜小姐!沒想到與聞家的婚約竟到了小姐身上!”

蘇眠月滿臉疑惑,她忍不住開口問:“祖母剛剛提起的婚約是怎麽回事?聞小侯爺又是誰?”

憐心笑著地看向蘇眠月,喜不自勝,仿佛定下婚約的是她一樣:“那聞小侯爺是風宜公主之子,風姿卓越,氣質不凡,長相更是清冷英俊,是多少京城女子的心上人。”

蘇眠月一聽,這形容妥妥古代美男,還身份高貴,是樁好親事。

“那蘇曉宛神情恍惚的模樣是怎麽回事?她喜歡這聞緒風?”

一提起蘇曉宛憐心便幸災樂禍起來,輕嘲道:“她當然喜歡。同聞府這門親事本是老夫人那一輩訂下的,奈何兩家都隻生了男子便作罷了。到了小姐這一輩,才子佳人,自然是要結親的。加上聞老爺又娶了公主,身份更是尊貴。這聞家也未提過要娶哪位小姐,隻是大家都以為要娶嫡小姐罷了。”

蘇眠月抬頭看著灰暗的天色,點頭應和著:“那怎麽又到我頭上了。”

“那誰知呢。想來聞老侯爺也非嫡子,風宜公主也不是嫡公主,許是看小姐容貌風姿比三姑娘出眾,更屬意姑娘罷了。”

以她一個現代人的審美,蘇眠月的確長相溫婉大氣,五官也更精致。想來又是獨來獨往的性格,和那嬌柔的三小姐比起來倒是生生多了一份清冷氣質。隻是這氣質之下不愛琴棋書畫,卻愛些廚房煙火,倒有些格格不入了。

憐心見她家小姐渾然沒有定親的喜悅,想必又是因為記憶沒有恢複的原因,便想著用那民間偏方,帶她家小姐走走她平日裏常去的地方。

於是蘇眠月終於在穿越後第一次踏出蘇家大門。

京城是最繁華的都城,河流石橋上遊人如織,市集熱鬧,樓宇繁多。

剛穿越來時蘇眠月就打聽了好一會,實在是不知是哪個朝代。隻是眼下看來倒頗有太平盛世那味兒了。

“糖葫蘆糖葫蘆,又香又甜的糖葫蘆……”

“賣燒餅咧!”

“豆腐,新鮮的豆腐……”

雖快到黃昏,可天色並不算晚,街上更是熱鬧起來。

蘇眠月一來到這就有種莫名的熟悉感,不說別的,這人來人往,這熱鬧的攤檔,倒是讓她有回到現代逛集市的錯覺來了。

憐心看著這些日子一直愁雲纏身的小姐此時終於露出了笑容,不免也高興起來:“小姐,如何,是否想起些什麽來了?”

蘇眠月點點頭,二話不說拉著憐心就往人堆裏鑽。

街市兩旁有許多兩層高的樓宇,街邊還有著各式各樣的攤子。蒸包子、漬蜜餞、燒雞……食物的香氣混雜在一起,倒是頗有一派人間煙火氣。

一群小孩兒圍著一個糖人攤,蘇眠月擠進去湊熱鬧,發現這糖人師傅在捏一隻小猴子。麥芽糖的香氣甜香四溢,乍一看同現代那些個糖人攤倒有些相似。旁邊是熱氣騰騰的米線,攤子不大,兩張一米方形的小桌一個推車樣式的灶。眼下客人不算多,倒也坐滿了一桌。

蘇眠月正想著嚐嚐看這米線,誰料一陣濃鬱的香氣傳來,那胡餅烤得酥香,一出爐就有食客上前買走。隻是不遠處有兩個小孩,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著餅攤。身上髒兮兮的,看起來像兩個野孩子,估計是什麽小乞丐。

“憐心你帶錢了嗎?”

憐心點點頭,蘇眠月想這大小姐也不缺幾個餅錢,便買了三個餅,塞了一個到憐心手上,將另外兩個那給那倆小乞丐。

“吃吧。”

蘇眠月蹲下身子,把餅遞給小乞丐。

那兩小孩倒是意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慢慢靠近,沒猶豫多久就一把拿下吃食,狼吞虎咽起來。

“小心燙。”蘇眠月看著倆小孩吃得正香的模樣頗有些欣慰。作為半個廚師,她最喜歡看見的便是有人能享受美食,當然如果享受的是自己做的,那滿足感直接翻倍。

憐心在一旁看了多少覺得有些古怪。她家小姐雖說不上驕縱任性,但是也談不上心軟善良。路上遇到一些要飯的,一般也是熟視無睹,冷漠而去。

倆個小孩吃完餅,道謝幾句,便逃也似的跑了。

蘇眠月起身,看到憐心一副疑惑難解的模樣,便感歎著說道:“無論是什麽年代,饒是日子再太平,朝代再繁盛,也有些衣不蔽體、食不果腹之人,能幫就幫一些,看著心裏也舒坦一些。”

憐心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拿出熱騰騰的胡餅遞給蘇眠月。蘇眠月將那餅一分為二,遞了一半給憐心。

那胡餅表皮酥脆,麵上還抹了一層肉糜,撒上芝麻,炭火炙烤,肉香和餅香融合,剛咬下,酥脆的聲音便從口中傳入耳畔,唇齒間流轉著溫熱的肉糜香氣。

“好吃!”

她還記得小時候家附近的體育場館時常會舉辦一些美食節,薈萃著全國各地的美食小攤。有一家賣新疆烤饢的,饢餅上也是撒著肉末蔥花孜然各種料,一出攤香味就直飄到場館外。她吵著鬧著要買,爸媽拗不過她總是會給她來一個。每次咬下的第一口都會因為太急了燙到嘴。

想到這蘇眠月笑了一下,憐心看著自家小姐的笑容,不免心裏也高興起來。

“小姐吃到好吃的,總是愛這樣笑著。要是八珍館還開著就好了,小姐一定會更高興的。”

“八珍館?”

憐心點點頭,她指著幾米開外的一家商鋪,那鋪子沒有招牌,門也緊鎖著。

“那就是食宜八珍館,之前還開著呢,老爺走了後就關了。”說完憐心就歎了一口氣:“那本是二夫人的食館,可惜了。關了之後,小姐您還哭了好幾天呢。”

蘇眠月看著不遠處那大門緊閉的鋪子,二層高,大門寬,正麵大門旁還有幾扇窗,想必如果開起來也算是個大店麵的鋪子了。

“你是說那家餐館是我娘親開的?”

憐心點點頭:“二夫人嫁給老爺之前就經營著八珍館。八珍館裏吃食可多了,二夫人心靈手巧又能幹,很快就從小攤檔開成了兩層樓的大酒肆。隻是嫁給老爺後夫人就把鋪子給其他人管著了,久而久之也不經手了。等夫人走後,還有姑娘的周姨媽替夫人管著,到後來老爺也走了,這八珍館也沒人拿主意了,周姨媽也就回老家去了。”

蘇眠月突然反應過來,按照之前這憐心所說,雖然小時候這二姑娘也熱愛烹製,但是近兩年尤其癡迷,時常在廚房裏忙活。按理說她一個大戶人家小姐,不愁吃穿,怎麽會突然努力做吃食起來。

“你家小姐,難道是想重新開起這八珍館,才這麽努力學的嗎?”

憐心搖搖頭,她家小姐總是心事重重的模樣,心裏有什麽事都憋著,也不會同她講。

蘇眠月看著那幢有些破舊大樓房心裏隻歎可惜,就算蘇眠月苦練廚藝又如何,這種不動產歸屬問題可不是她廚藝好就能分給她的。

二人各自還在陷入回憶,不想卻有個聲音在身後響起。

“眠月姑娘!”

蘇眠月一回頭,隻見一粉衣女子遠遠地對她笑著。

那女子看起來也不過十五六歲,與蘇眠月似是同齡。雙眼圓圓的,櫻桃小嘴,粉紅臉蛋,笑起來還有兩個酒窩,著實可愛。

聞語鳶萬萬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蘇眠月,她快步流星追上,侍女抱著些許物件在後麵手忙腳亂地跟著,畫麵好不滑稽。

蘇眠月記憶裏並沒有這號人物,憐心見狀連忙上前耳語道:“這是聞府的堂小姐,聞語鳶。小姐和聞姑娘有過幾回來往,算是有些交情。”

聞語鳶?怎麽又是姓聞的。正想著呢,那小姑娘就踉踉蹌蹌來到她麵前。

聞語鳶對著蘇眠月上下一頓打量,又笑出了她那對酒窩:“好些日子未見,你可還好?我剛剛在百花閣的二樓欄檻上往下看,怎麽看怎麽覺得眼熟,下來一看果然是你!聽聞前段日子你落水了,可有落下病根?”

看起來倒像是單純真心的朋友,蘇眠月內心像個老母親,突然欣慰起這二姑娘原來還不是個完完全全的社恐,至少朋友還是有的。

“好些了,多謝聞姑娘關愛。隻是有些記憶丟失,或許記不起一些事來。”

“記不起事兒?”那聞語鳶看著蘇眠月,總覺得對方有哪裏不同,可是又說不上來,便問道:“既如此,你可有忘記當初承諾過要給我做荷花酥?”

蘇眠月一臉懵,搖搖頭,見那小姑娘看到她搖頭便開始泄氣,她又說道:“不過有機會我肯定能做給你。”

“好啊!這幾日就給我做!”

那聞語鳶又換上熱切期盼的表情,看的蘇眠月一愣一愣的。

“聽說曉宛妹妹也病了,前些日子姑母回來了,給風哥哥也帶了一些梨膏。改天我定再登門拜訪,送些養生潤氣的物件到府上。”

蘇眠月隻笑著,看著眼前的小女孩神采飛揚,倒是有些羨慕起來。比起蘇曉宛小小年紀卻病怏怏,蘇眠月小小年紀卻冷冰冰,這聞語鳶倒才像個真正的少女,活潑可人,惹人喜愛。

“語鳶。”

低沉穩重的聲音傳來,二人轉頭望去。

黃昏夕陽下,整個街市都暈染上如蟬翼般輕薄的金紗。來人一襲暗色錦袍,身高肩寬,窄腰緊束,倒與他身後的落日餘暉十分相配。

蘇眠月背著光看不太清臉,等靠近了她才發覺,眼前男子兩眼深邃,劍眉如星。五官精致,下頜線幹淨利落,雖英俊,卻頗有疏離感,對上這雙眼的時候讓人忍不住倉皇想逃。

正想到此處,蘇眠月也的確移開了目光。

“風哥哥!我不是說了馬上就來嗎?”

那聞緒風任由妹妹挽過自己的手,看向蘇眠月時問候了一聲:“眠月姑娘,許見不見。”

聲音倒是沉穩。蘇眠月有點愣,雖不太清楚對方何人,但也反應過來點了點頭。

“時候不早了,該回去了。”

聞語鳶點點頭,轉身對著蘇眠月道別,樂嗬嗬地邁著輕巧的步伐朝前走去。

蘇眠月笑笑,揮著手告別。她眼睛笑的時候完成半輪月亮,明媚又皎潔,在橘色光暈下流光溢彩。

聞緒風突然停下腳步,示意婢女先跟上聞語鳶。

蘇眠月被對方突然起來的轉身嚇到,卻隻見那聞緒風拿出一塊玉佩,白色的墜子和這溫潤的玉契合得猶如天生一對。

好眼熟,蘇眠月突然摸了摸自己的腰間,這不就是自己的墜子嗎?

“這不是我家小姐的玉佩嗎?”憐心沒忍住疑惑開口問了起來。

聞緒風看著蘇眠月呆呆愣愣的模樣沒忍住輕笑了一番。

蘇眠月敏銳地察覺這笑意帶著幾分戲謔。

果然便聽那聞緒風開口道:“縱使太平盛世,也會有梁上君子,鼠竊狗盜之人。好人未必有好報,蘇姑娘下回還是先學會保護自己吧。”

蘇眠月穩穩地接過那墜子,再抬頭時卻見這翩翩公子揚長而去。

一種被愚弄的羞恥心瞬間席卷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