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今日是除夕,一年中的大日子,陸懷琤這樣行動不便的要去,虞秋辭肯定也要去。

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這麽多npc,心中有些緊張,又有些新奇,躲在陸懷琤背後,朝他詢問眾人的身份。

陸懷琤自是知無不言。

來人中,輩分最高的就是陸府的家長,廬陽伯爵陸大人,接著就是陸大人的正室和側室,還有些人她就懶得認了,反正對主線沒什麽影響。

她今日戴了一個虎頭帽,她覺得很可愛,在陸懷琤跟前搖頭晃腦:“表哥,好看嗎?”

陸懷琤笑著道:“好看。”

“這虞家表妹和大少爺的感情真好。”一道女聲傳來。

秋辭抬頭看,看見一個滿頭珠翠的婦人,是陸大人的側室白氏,陸懷銘的母親。她行了個禮:“側夫人。”

白氏笑嗬嗬地看著兩人:“秋姐兒多禮了,常聽我家銘兒提起你,今日一見果真是個美人胚子,怪不得銘兒如此喜歡你。”

虞秋辭聽不懂她話裏的深意,隻注意那一句美人胚子,那就是說,她長得還算可以咯?那表哥他...

她悄悄轉頭看了一眼陸懷琤,和白氏隨意寒暄後,將他拽到了一旁,彎著腰,雙手撐在膝上,衝他眨眨眼:“表哥,你覺得我好看嗎?”

陸懷琤愕然,有些呆愣地點點頭:“好看的。”

這個答案她還挺滿意,轉過身去偷偷笑,硬件沒問題,那就是其它的地方做得不夠,她還是有機會的。

“要開席了,表妹跟我一起過去吧。”

她轉過身來,收斂住笑容,跟在他身後走進廳裏,乖巧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她不打算和這些npc打交道,等等吃完飯,給表哥送禮物那才是重頭戲,說不定能讓表哥心動一點點呢?

或許是因為過年,沒有人刻意找事,一頓飯和和諧諧、熱熱鬧鬧地走完,各回各家,期間陸懷銘來找過她,她懶得理會,躲開了,等再去找陸懷琤時,卻不知道人去哪兒了。

反正這個禮物是要送的,她隻能去他院子裏守著,等他回來。

路至一半,她聽見樹林後的爭吵聲,像是陸夫人,她悄悄走了過去,果然看見樹後,一站一坐兩個人。

站著的那個是陸夫人,坐著的那個是表哥。

陸夫人插著腰,指著表哥罵:“要不是你,我如今又怎會被那賤人欺負到頭上,這大過年的,你爹不來陪我,卻去那個賤人那兒守夜,寵妾滅妻到此種地步,全是你害的。”

“母親說的對,全是我的錯,您打罵我便是,不要自己氣壞了身子。”

他的語氣很是雲淡風輕,即使是背對著,看不見他的臉,虞秋辭也能猜到他現在的神情。

隻是這種淡然更加激怒陸夫人,她繼續罵:“今年你若再弄不出個孩子來,你便不要認我這個母親!”

陸懷琤道:“母親打我罵我也好,將我逐出家門也罷,我都沒有能力生出一個孩子。”

陸夫人似是沒有料到他會如此決絕,麵上的表情驚住,隨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哭道:“蒼天啊,我怎麽生了這樣一個逆子,不考慮我便罷了,還處處氣我,早知道如今,當初我還不如親手將你掐死!”

她哭著喊著,嘴裏來來回回都是那幾句話,陸懷琤是如何害了她的,她是如何後悔的,陸懷琤如何不孝不仁不義...

隻可惜,這似乎隻是一場獨角戲,任她哭得再大聲、罵得再難聽,自始至終,陸懷琤都沒有說過一個字,隻是靜靜坐在那裏,似乎一切都與他無關。

終於,陸夫人唱不下去了,站起來拍了拍灰,扭頭走了,還是那個雍容華貴的婦人。

樹林裏安靜下來,偶爾傳來幾聲鴉叫,陸懷琤好像沒有打算離開,隻是沉默地坐在那裏,一動不動。

天氣太冷了,寒風四起,刮得樹枝呼啦啦地響,秋辭一個沒忍住,打了個噴嚏,等捂上嘴時,背對著她的人,已經轉過了身來。

他眼中沒有驚訝之色,淡淡道:“表妹。”

虞秋辭張了張口,說了句:“表哥,我送你回去吧。”

陸懷琤未置可否,消瘦的大掌滾動的輪椅,慢慢越過她,朝前去。

小道漆黑寂靜,輪椅碾壓過地麵,發出咯吱聲,將虞秋辭的腳步聲蓋住。

過了很久,秋辭停下腳步,問:“表哥,要不要吃糖?”

輪椅沒有停,繼續朝前去,走出去很遠,才停下來,陸懷琤轉頭看向被落在很後麵的虞秋辭,沒有說話。

秋辭提著裙子跑過去,虎頭帽下的兩個流蘇晃動,她跑到陸懷琤跟前,從荷包裏摸出一顆糖,遞給她:“這是我老家的特產,很甜,表哥你嚐一嚐。”

陸懷琤伸手,掌心朝上,那顆塑料包裝袋的糖穩穩當當落在了他手心。

“這樣撕開。”她又摸出一顆糖,教他撕開透明塑料袋,將糖捏出來,喂到口中,發出嗑吱聲。

陸懷琤學她,也將糖果喂到口中。

“甜不甜?”她滿含期望地看著他。

陸懷琤忽然發現,她的眸子好亮,比那個奇怪包裝紙的顏色還要亮,他滾動輪椅,繼續前進:“甜。”

她跟上前,跟他閑聊了好多話,比如今天的月亮好大,比如地上的石板鋪得真平,最後還是忍不住問:“表哥,你現在是不是很難過?”

陸懷琤淡然道:“還好。”

她又問:“那你討不討厭舅母,我覺得舅母很過分,她不該那樣說你,不管怎樣,你都是她的親生孩子...對不起啊,我不該這樣私底下議論舅母的...”

“母親有時確實過激了一些,我也很討厭那些話,你不必說抱歉。”陸懷琤道,“但母親也不過是個可憐人罷了,有時我總覺得,或許真是因為我,她才過得如此不好。”

虞秋辭想說不是這樣的,可是又不知道該怎麽說起,她總覺得表哥有些淡然得不正常。

她湊上前去,忽然離他很近,睜著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他沒有躲,但有一瞬地怔然:“表妹這是做什麽?”

虞秋辭搖了搖頭,退了回去:“沒做什麽,我想看看表哥有沒有哭。”

陸懷琤笑了,是那種朗笑,出聲的笑。

這還是秋辭第一次聽見他笑出聲,他從前總是和風細雨的,寂靜無聲的,時間久了,她以為他就是這樣,沒想到還有另一種模樣。

“我送表妹回去吧。”他道。

虞秋辭沒有拒絕,被他送回了院子裏。

他還是那樣,隻送到院門口,就轉身離開。秋辭有些失落,又有些開心,她覺得表哥這樣對自己笑了,可能是一種實質性的突破。

她去問了係統,好感度有沒有增加。

係統說,沒有。

好吧。

她無奈,裹進自己的被子裏。

熱鬧散去,繁華褪去,房間裏安靜下來,隻剩她一個人,在一個陌生的地方,身邊都是一群陌生的npc,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家。

她又有點想哭了,以往過年,家裏會有很多人,他們在外麵打麻將,她和幾個弟弟妹妹們一起打遊戲,等待新年來臨。

可現在什麽都沒有了,她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去,她會不會被困在這裏一輩子,等回家時,爸爸媽媽已經白發蒼蒼了。

她將整個頭都蒙住了,躲在被子裏偷偷擦眼淚,慢慢睡著了。

第二日換衣裳時,她才發現禮物忘記送了。她將禮物拿上,往門外去,心想,剛好要去拜年,今天送給他也不晚。

昨夜似乎是飄了雪,地麵上濕漉漉的,有些滑,她踩著小皮靴,慢慢朝陸懷琤院子去。

剛到院門口,她看見一群小孩子嬉嬉鬧鬧從他屋裏跑了出來,朝院門口跑來,而他坐在門前,笑送他們離開。

虞秋辭有些欣慰,這些小孩子還算懂事。

她站在門口,等小孩兒先走,卻聽見他們嘰嘰喳喳說:“表叔的腿沒了,我娘說如果我不聽話就會變成他那樣,以後自己如廁都困難。”

有小女孩當場就被嚇哭了:“我不要我不要變成那樣...”

虞秋辭有些生氣,指著小屁孩道:“喂,熊孩子!再胡說,我撕爛你的嘴!”

那幾個小孩一點不怕,還衝她做鬼臉:“妖婆要吃人了,大家快跑!”

她氣得擼起袖子,要追上去揍人,被身後溫潤的聲音攔住:“表妹。”

隻是頓了一瞬,小孩子呼呼啦啦跑遠了,她轉過身看著陸懷琤,眼中露出不滿。

陸懷琤安撫地笑了笑,問她:“表妹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拜年?”

她還有點生氣,不聲不響跟著他。

路過湖邊的小道時,她停了下來,站在原地不動。

陸懷琤是走出去好遠,才發現她沒跟上來,轉過身,笑問她:“表妹,怎麽了?”

虞秋辭問:“你為什麽剛剛要攔著我?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很凶?”

“沒有,他們是小孩子,你跟他們鬧起來,旁人隻會覺得你不懂事,所以,沒有必要和他們置氣,當做沒有聽見便好。”

“可,可…”虞秋辭氣得跺腳,朝他走去,“可他們說得真的很…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