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但疼的不是肉體
“不好,這裏有個哮喘病患犯了病!有沒有醫生,快過來!”
汽油味兒彌漫的尾煙中,一個臉黢黑的消防員扯著嗓子大喊。
“我來!”
林執玉剛剛幫助一個傷者包紮完頭部傷口,急忙跑過去,見是一個不過七八歲的小女孩,忙蹲下對消防員道:“快,協助我幫病人取半臥位,讓她腰向前傾,對,對!她的家長呢?快問問她的藥在哪裏。”
“她媽媽重傷昏迷了,剛被送上救護車,這孩子剛剛還好好的,不知道怎麽回事突然開始急喘!”
“救護車已經開走了?”林執玉四處掃視。
正巧有個跑過來幫忙的護士:“三輛已經開走,還有一輛上麵有重患,沒有空餘的呼吸機了,常備的地塞米鬆也沒了!必須找到這小女孩自己的藥!”
林執玉心髒沉如千斤,他一邊推著女孩的背,一邊溫柔地道:”不要怕,小朋友不要害怕,告訴大哥哥你的藥在哪?還記不記得你以前呼吸不上來時用的藥劑在哪裏?”
“嗬......嗬嗬...媽媽,嗬媽——媽......”
小女孩脹紅著臉,幾乎喘到暈厥,眼淚嘩嘩地流。
“小朋友,你們車上有沒有治療哮喘的噴劑啊?告訴姐姐好不好?姐姐去拿。”護士也急聲道。
可是小女孩仿佛已經因為恐懼失去了思考能力,完全不知回答,連呼吸都很痛苦。
“這樣下去不行,這小女孩家的車在哪裏,我去找。”林執玉看向消防員,
“就是車禍最頭那邊,唯一一輛藍色的,不過還是我去!”消防員說著,就起身大步跑走。
可是等他跑過去,卻發現還勉強能打得開的後備箱根本沒有任何藥品,隻有被撞扁的副駕駛座位下有一個藥箱。
而副駕駛已經被擠扁,別說門了,連被擠成隻剩原有三分之一大小的車窗都打不開。
他小心地把車窗砸爛,拚命探身伸胳膊也沒辦法把卡死的藥箱拿出來,最後費盡功夫才把藥箱蓋子打開,可藥箱第一層密密麻麻都是藥瓶,他根本不知道哪瓶藥劑才是哮喘藥劑。
在他正愁眉莫展準備一瓶瓶都拿出來再帶回去時,一道大力突然抓住他的肩膀把他掀開,等他站穩發現竟然是剛剛那個幫他救小女孩的俊美青年。
消防員瞪大眼:“你來幹什麽,這裏很危險!”
“我來找藥劑效率會更高,你去幫其他人的忙,我看你的隊友在找人幫忙抬車。”
林執玉等了兩分鍾見沒人回去,就知道怕是遇到問題。
他俯身掃向藥箱:“這裏麵沒有治療哮喘的噴劑。“
”沒有?”
消防員一愣。
“對,至少第一層沒有。”林執玉拚命探身,胳膊大臂被車窗上突出的鋒利鐵片劃出鮮血,卻好似沒有知覺。
他用力把第一層掀開,卻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大喊。
“不好——”
”不要再找了,撤!”消防員青年驚恐地瞪著右前方側翻大卡車那冒油的後車廂下,一點滋滋的火花在隱約冒頭。
他拚命朝旁邊所有人揮著手臂,撕心裂肺地大吼:“不好,要爆.炸了,撤離——快!都撤離!!!”
附近的幾個消防員聽到後,全都麵色大變,架上傷者急忙奔逃,對於個別還卡在車裏脊骨受傷的傷者也顧不得緩慢小心地施救,極速抬出帶走。
林執玉卻沒有動,他臉色沉厲,眉頭皺得極緊,心一橫,又用力把第二層藥箱掀開。
隻見底層密密麻麻的藥劑瓶裏果然有兩瓶氟替美維!
林執玉牙根緊咬,剛伸手去拿,一張圓形照片落葉似的從第二層藥箱的底板兒上飄了下來,上麵赫然是哮喘小女孩和一個抱著她的白發蒼蒼的老人,老人背後還站著一對微笑著的夫婦。
女孩旁邊用稚嫩的筆跡寫著“我愛我家。”
而這老人竟然是曾為林執玉頒過青年獎的京城市委副書記江國平。
林執玉一愣,隻聽到身後一聲撕心裂肺的大吼,“跑啊——!不要再找藥了,快跑啊!!!”
一瞬間無數思緒閃過林執玉的大腦,他眸底深黑,臉色冷肅,沒有逃跑反而伸手去抓角落裏的藥劑。
一瓶藥劑剛抓到手,一股急劇的危機感和求生欲從林執玉腳底猛然竄上頭皮狠狠炸開!一瞬間林執玉的腎上腺素仿佛突破了頂峰,他猛然起身拚命奔跑,耳邊盡是呼呼的血流,急驟的心跳,也不知過了幾秒,隻聽背後突然一聲破天的爆.炸。
“轟————!”
一股滔天的力量衝擊而來,林執玉借著力量猛然一撲,劇烈的疼痛在後背炸開,從皮肉到骨頭都好似被狠狠劈開。
血液呼呼地流淌,林執玉卻毫無知覺,直到他拖著一行血跡爬出好幾米,才聽到對麵傳來驚叫。
“別動,你別動——”
兩名消防員急跑過來,將身後一片血肉模糊的林執玉抱起放在擔架上,林執玉咬著牙不喊一聲,抬起握著藥瓶的手,鮮血從他的胳膊流入指縫,將藥瓶染得血紅。
“給那個小孩......”
“你這人怎麽...!”那個黑臉消防員眼睛通紅,他瞪著林執玉,最後卻隻是一抹臉,拿過藥瓶,跑了出去。
而他將藥帶給醫護人員後,又立刻跑了回來。
“六院和303醫院的救護車也馬上就到,你支撐住啊,疼就喊出來。”
看著眼前人一副自己要不行的擔憂樣子,林執玉居然有點恍惚,還真是不一樣了。
和那早就刻入他骨髓裏日夜折磨生不如死的日子完全不一樣了......
林執玉眯眼看向一片漆黑、邊際卻隱隱露出銀白光線的天空。
突然道:“真好啊......”
“真好?!”
黑臉消防員一愣,隨即幾乎是紅著眼吼了出來,“你差點就死了,死了!你後背都被炸爛了,你還說好?!”
“我讓你撤你怎麽不撤,啊?!!”
匆匆趕來的醫護人員也很著急,“傷勢不輕,快,救護車來了,送救護車。”
“不用。”林執玉卻道:“我沒那麽嚴重,把救護車留給別人吧。”
”剛到了五六輛,足夠了,這次足夠了!”黑臉消防員大喊。
“對,傷員已經送去醫院一大半了。”醫護人員也忙道,她盯著林執玉,眼裏盡是擔憂和不敢置信。
一般人這個傷勢早就疼死或者疼暈過去了,為什麽眼前這個長相出色的年輕人現在看起來還很冷靜,仿佛隻是小傷一樣,她幹了幾十年護士了就沒見過也沒聽說過這麽能忍受疼痛的人。
簡直匪夷所思。
聽到大部分傷者都已送去醫院且資源足夠,林執玉便不再堅持。
“那好。”
眼神掃過護士阿姨和消防員緊張的臉,林執玉一瞬間竟有些恍然。
也許他的傷真的很重?
可是比起上輩子來講,這點傷真是好比手指破皮一樣不足為提。
他似乎早就在日夜不斷的非人折磨中麻木......
不過這一切都不再重要。
重要的是——
他賭贏了。
林執玉被送去醫院,便第一時間接受了手術,隻是術前不怎麽順利。
由於拒絕打全麻,而醫生又堅持要打全麻,著實耽擱了些許時間。
最後,醫生拗不過馬上就要流血到休克的林執玉,隻能局部麻醉後展開手術,而局部麻醉的效果和時長都沒有全麻好,全程醫生護士都很擔心林執玉因疼痛而掙紮或者暈過去,卻不可置信地見證了一場堪稱可怕的忍耐力。
全程林執玉一聲都沒有吭,更沒有絲毫掙紮,甚至連眼神都是那樣平靜,以至於醫生先是震撼後是可怕,最終竟忍不住懷疑林執玉是否得了痛覺消失的感覺障礙疾病。
林執玉沒有解釋,他隻是睜著無波無漪的雙眼,望著眼前的一切。
他不能睡著,否則極有可能在昏迷中被阮家帶走,他也睡不著,因為他終於能在喘口氣的時候細細回想他上輩子以及上輩子死前所看到的一切一切......
那些畫麵猶如走馬燈般在林執玉腦海深處放映,他看著自己和家人狼狽淒慘的掙紮,終究是忍不住紅了眼。
仿佛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有了重生的實感。
林執玉甚至抑製不住地恨自己,為什麽重生得這麽晚?
此刻他的父親妹妹已經身陷牢獄,而他媽媽......
在父親妹妹被抓的當天為了去公司找證據,還沒到公司就被當場撞死,他也正是在為媽媽舉辦葬禮後的第三天回到學校,緊接著就是摔在臉上的退學通知,和被囚禁後暗無天日的非人折磨。
一滴淚再也控製不住地滑過眼角,林執玉闔上眸。
媽媽.......
“是不是很疼?!”一名醫護忙道。
疼啊。
好疼。
但疼的不是肉.體。
那足以覆滅靈魂的疼痛和恨意讓林執玉說不出話,他最終隻是死死繃住自我,竭盡全力抑製住眼淚。
阮家......
且等著他。
**
“什麽?還沒辦好?”
手機裏傳來一聲極冷的聲音,明明是大暑天,黑車裏的寸頭男人後背卻冷汗涔涔。
他小心翼翼地報告:“對不起,三爺,行動出了問題,那個林執玉現在被一群人送進了醫院,我保證今天就把他帶走。”
阮三爺並不想知道為什麽林執玉又被送進了醫院,他隻在乎結果。
“三個小時。”
“是...是,三爺,三個小時內我一定完成任務!”
“三叔,你在幹嘛呀?我找你好半天了,你怎麽不來看我試禮服嘛~”手機對麵突然傳來一道隱隱約約的嬌俏聲,軟甜又嬌氣,讓一車男人脊骨都酥了。
但緊接著就是一聲掛斷。
寸頭男把被掛斷的手機收起,掃過車裏幾人,聲音透著狠厲:”都給我行動起來!老八老九跟我進醫院,其他人在這裏接應,不隻是為任務,也是為了大小姐報仇,聽明白了嗎?!”
”是!”
而電話掛斷的另一邊,身穿一襲價值千萬高定裙的阮嬌嬌猶如天使,她轉動著潔白的裙擺,笑容單純,是那樣嬌俏可愛。
她親密地挽阮延征的胳膊:“三叔,你在給誰打電話呢?”
“派去華夏的手下罷了,好嬌嬌,三叔說了給你報仇,就一定給你報仇。”
阮延征神色寵溺,聲音卻冰冷刺骨:“那些害了你的,必不會有好下場。”
隨即他語氣一頓:“嬌嬌,你現在還喜歡那林執玉嗎?”
“哎呀三叔!”
阮嬌嬌瞬間鼓起臉頰,晶瑩剔透的唇瓣微微撅起,“你提著個幹什麽?”
“我早就......”她埋怨地看了阮延征一眼,微微低下頭:“我早就不喜歡他了。”
“真的?”
"當然。“阮嬌嬌微垂的眸底閃過些許淚色,語氣裏透出抑製不住的落寞、痛苦、和委屈。
隨後她一副強顏歡笑的模樣:”我是很喜歡他,但那都是過去了,他那樣對待我,我怎麽會繼續喜歡他呢?”
看著阮嬌嬌難過落寞的樣子,阮延征心疼不已,狹長的眸子微眯,眼神越發陰冷。
”三叔知道你受苦了。”
“以前吃的苦都沒什麽,現在我找到真正的親人是真的很開心。”
阮嬌嬌抬起頭,那刷得精致極翹的睫毛微微顫動,散發出意氣風發紅暈的臉上露出甜蜜的笑,“我也很感激我以前在趙家遭遇的那些折磨和痛苦,讓我更珍惜三叔你們。”
阮延征心軟得一塌糊塗,同時對趙家以及林執玉等人更是怒到了極點。
他的嬌嬌多麽乖巧懂事善解人意,那些人卻如此對她。
他定讓那些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哦對了,我聽說當時林執玉可能是和另一個學姐也曖昧不清,那個學姐還在我告白後登上台和他一起演講。”
阮嬌嬌說著,腦海裏不禁浮現出那日林執玉來華大附中演講的畫麵。
那人是那樣光風霽月,如琢如磨,才氣橫溢,一舉一動都透著難以言表的斐然氣質,不枉被稱為天才中的天才。
可是這麽一個人卻是敗絮其內,不顧當時她多麽需要光明,正處在何等的痛苦中,竟然拒絕了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告白的她,將她推入深淵!
還有那個站在那人身後一直默默看著他的高挑學姐,分明也喜歡他,說不定在她離開華夏之後,他倆會在一起甜甜蜜蜜。
”哪個學姐?之前怎麽沒聽你說過。”阮麒征對阮嬌嬌有永遠消耗不盡的耐心。
”我也是後來才知道......”阮嬌嬌低下頭。
“聽說她叫李暮朝,也是華大的。”
☆、4. 第4章 登上熱搜
術後,林執玉被推入監護病房。
此時已經淩晨三點,熬了一夜的記者們卻精神奕奕一窩蜂地湧來,守在病房門口,把兩位來看望林執玉的警察和消防員都擠在了外圍。
畢竟特大連環車禍的新聞眾媒體已經報道了出去,網絡上鋪天蓋地都是類似的新聞稿,他們得盡快再找到新的新聞。
“請大家離開,讓病人好好休息。”
從病房出來的郝醫生皺眉:“病人此時還不適合接受采訪。”
“醫生,醫生,那個舍己救人的小夥子現在怎麽樣了?!”
“對啊,怎麽樣了?!”
“手術很成功,沒有生命危險,請大家放心。”
“那就太好了!”
“真是,好人有好報啊......”
“醫生,我們什麽時候能夠采訪這位英雄?”
人群後方突然傳來一道無法忽視的男人聲音,郝醫生抬眼一看,隻見三個扛著器材的男人緩緩走來。
為首男人剃著寸頭,明明沒有什麽凶神惡煞的表情,卻讓眾人忍不住紛紛讓開了一條路。
郝醫生:“今天肯定不行。”
“是不是更疼了?”病房內,護士姐姐看著眼前人霍然攥緊的拳,擔憂又心疼:“要不,來一針止痛藥吧?”
手術進行了那麽久,現在麻藥效果也差不多消失了七七八八了,肯定極其痛苦。
“不用,謝謝。”
林執玉聽著外麵那道他上輩子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凝視著病房那花白的天花板,心底那一直不曾消散過的恐懼竟霍然消失,隻剩諷刺。
阮家的人找來的還真是快啊。
可惜,這次卻不能直接把他擄走了。
“我不是記者啊,我不想采訪,我就想看看他行不行?”又是一道聲音傳來。
分明是之前和他一起救援的那個消防員青年。
林執玉沉思片刻,無數方案在他腦海裏閃過,他剛準備開口讓那個消防員青年進來,畢竟此時小小利用一下絕對能夠讓自己的安全更加有保障,就又有一道猶如提琴般優雅低沉但十分憔悴的聲音響了起來。
“抱歉,我是被救的那個小女孩的家屬,我可以見他嗎,我想表達我們家的感謝。”
林執玉一愣,他著實沒想到江家人會來的如此及時。
京城副書記江國平,是出了名的父母官,之前在f省當書記,就為f省人民辦了很多利經濟利民的大事,尤其在掃黑除惡上,更是出了名的鐵麵無私,差點死在黑勢力的報複上,斷了一條腿。
這也是他當時拚著死亡的可能,也要救小女孩的原因。
他不是聖父,尤其在好不容易重來一世擁有了報仇的機會後,不可能單純因為無私奉獻就用自己的命換別人的命。
但阮家是整個世界的主角,阮家人幾乎是手可通天,無所不能,他作為一個必死的炮灰,再小心也遲早會有漏洞。
隻有千日做賊的行當,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一旦阮家得手,等待他的必將是上一世一樣的生不如死的日日夜夜!
所以他必賭這個機會不可,即便他死了,江國平看在他舍己救人的份上,也會去見他父親一麵,父親和妹妹申冤成功的希望,就大了許多。
而如果他沒死,那一切就更是值得!
所幸,他賭贏了。
而在林執玉思緒萬千的時候,外麵眾人也是紛紛怔住。
因為眼前身體虛弱形容憔悴的人他們十分熟悉,竟是他們京城市副書記江國平的兒子江為華,也是一位很出名的畫家。
“江先生?!”
“是畫家江為華!”
“江先生,請問你是被救小女孩的什麽人?!”
隻見原本要散開的記者們又紛紛圍了上來,一個個拚命閃著閃光燈。而以寸頭男人為首的三人麵上也是閃過訝然之色,暗暗變了眼神。
寸頭男人一個手勢,身邊一人就暗暗退出了人群。
“請大家讓開,不要圍著江先生。”
一個保鏢擋在江為華身前,伸手攔住眾人。
“不好意思江先生,病人現在還很虛弱,傷口麵積很大,暫時不能見任何人。”郝醫生依舊拒絕了。
江為華咳嗽了兩聲,憂聲問:“這位青年現在沒有生命危險了吧?”
“病人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他非常勇敢頑強,手術非常成功。”
“那就好,那就好。”江為華臉色有些蒼白,一年前他出車禍,已經坐了整整一年的輪椅,卻沒有想到如今他的愛人和女兒竟也遭遇了車禍。
他不信這是巧合,何況據了解,當時救護車上常備藥品裏的抗敏藥居然空了,這絕不可能是意外!
若不是這個青年在他女兒已經瀕臨休克的危險情況下為他女兒爭取到了黃金三分鍾,爭取到了藥,即便三四分鍾後救護車來了他女兒也依然很難脫離危險。
他隻能慶幸,慶幸他的愛人和女兒如今都大難不死。
他伸手掏出一張名片。
“郝醫生,這是我的名片,我的愛人也在這裏住院,我會一直守在醫院,如果這位青年身體狀況可以見人,請您第一時間聯係我。”
可不等郝醫生接過名片,病房門突然打開,一個圓臉小護士大聲道:”郝醫生,病人要求見警察一麵,他有非常要緊的事情要請求警察。”
郝醫生沒有說話,她緊緊皺眉,不等她回答,又聽到江為華的聲音也溫和地響了起來。
“既然他要求見警察,我也見他一麵行不行?”
郝醫生:“......”
你們一個個的能不能都不要這麽著急?
郝醫生無奈,但她沒有立刻拒絕。
她又進去病房檢查了一下林執玉的狀態,發現林執玉的術後狀況出奇的好,的確可以見一見人,便勉強答應。
警察李雨晴和江為華一起換上了防護服,且經由醫護消毒後,才踏進病房。
一進入病房,江為華和李雨晴兩人的眼睛就被深深刺痛。
眼前的青年猶如蒼白破爛的紙片,虛弱地像是吊著一口氣,嘴唇毫無血色,烏黑如沁的雙眼卻是那樣的亮,仿佛有光點在他眸中蘊藏。
他的整個後背猶如被炸爛一樣,即便上了紗布依然止不住泛黑的殷紅......
可他第一句話卻是:“謝......謝你們來看我。"
“你在胡說什麽啊,我們對你說謝才對。”短發女警李雨晴憋不住話又嗓門大,眼睛紅通通地像是在吵架。
林執玉忍不住虛弱地笑了,“你也累了那麽久了。”
他記得這個女警當初和他是同時到的車禍現場。
女警李雨晴搖頭:“我不累!”
“你好,我是你救的那個小孩的爸爸,我叫江為華,我們一家都非常感謝你,謝謝你在那樣的時刻沒有放棄救我女兒。”江為華從一進門就一直在觀察病**的青年,此時他的眼裏除了感激,還隱隱透著欣賞。
這樣的品行,這樣的風度,這樣的忍耐力和談吐。
這青年絕不是一般人。
“不用謝。”林執玉這才看向江為華,聲音虛弱但毫不含渾,“其實.....當時我也不是不害怕,但現在的結果......就是最好的結果。”
“是,現在的結果就是最好的結果。”
江為華不禁輕聲重複。
他沒想到眼前青年既沒有大義凜然地說都是自己該做的,也沒有一絲一毫的後悔,既不攬功又那樣雲淡風輕。
仿佛在說一切既已成舟,就不值得再過多去探討過去那一瞬間到底是偉大還是衝動,隻要現在結果是好的,一切就是最好的結局。
江為華不知不覺間已對眼前青年徹底欣賞,他注意到病房床頭櫃上林執玉的書包。
“你是華大的學生?”
“從今天起......不是了。”
林執玉抬眸看向女警李雨晴,虛弱得幾乎說不成完整的話,卻一字一句皆堅定不已:“我要報......案。我不僅要報案今...今晚在民生路公安局已經報的......那個案件,我還要請求......請求對上月林氏產業的案子重新、重新調查!”
林執玉話一落,李雨晴和江為華表情皆是微動。
李雨晴:“你難道是林氏產業老板的兒子?!”
“是,我要申冤......申訴!我請求.......請求重新徹查林氏...林氏偷稅漏稅案件以及施工......害人案件,都是汙...汙蔑......”
僅是描述,林執玉喉嚨竟泛起淺淺腥甜。
“遠西路公安局局長唐名,收受...收受賄賂!與想吞並林氏的易森集團一起......與境外資本勾......勾結栽贓陷害,稅務局副局長苗輝參與......”
林執玉回憶原書裏對他們林家每一字每一句的描寫,他並不能確定具體陰謀的每一步驟,卻能大概知道經手人都有誰。
隻是他並沒有把所有參與人都說出口。
“這個境外資本是?”女警李雨晴神色沉肅。
“華爾娛樂。”
林執玉並沒有說出阮氏,阮氏集團旗下半獨立的華爾娛樂才是他們經常用於遮掩阮氏手段的旗子。
“還有什麽要補充的嗎?”
......
病房內的談話外麵並不知曉,記者們依然守在門口等待第一手采訪,但新聞怕少不怕多,他們率先發布了#華大學生車禍現場舍己救人#的新聞。
一時間,該新聞收獲了大量關注。
下麵無數人為林執玉祈禱。
“祝早日康複。【祈禱】【祈禱】”
“天呐,人間有真情,一定要快點好起來啊!”
“即便這樣也能看出來長得好帥好帥,人帥心又那麽好,一定要沒事啊!"
“貌似是我初中母校的學長!!!學術能力超級厲害又人特別好,之前上初中時他還留過三年長發就為了捐給白血病兒童,祈禱他一定要沒事啊啊啊啊啊啊——”
"......”
而這些祈禱的光點似乎真的起了一點點作用,伸手不見五指的天竟然濃墨變淺。
似乎有一雙幼小的手,嚐試用微弱的力量撕出曙光。
可,沒人料到——
就在正向風評越來越多時,眾版麵此條新聞竟然熱度驟降。
“怎麽回事?”
“這不正常。”
“難道這林執玉背後有問題......”
病房外,一直關注著熱度的眾記者討論紛紛,突然響起一聲驚呼,嚇得眾人一個激靈。
“快看華夏新聞網熱搜!”
一位女記者瘋狂揮著手機。
一眾人手忙腳亂地掏手機,卻見華夏新聞網原本前五都是有關“京城特大連環車禍”的大爆熱搜竟然換了仨。
三個標著深紫色的詞條赫然寫著——
#十大青年林執玉學術舞弊#
#林執玉一夜三女#
#林執玉真麵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