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林執玉重生

陰冷逼仄的地下房間,燈光“啪”地亮起。

如同待宰牲口一般的哀嚎聲從房間四處接連響起,夾雜著鐵鏈子瘋狂撞擊晃動的聲音,精神不正常的顫抖囈語,裹挾著惡臭一股股衝擊向門口西裝革履的人。

“嘖。”

鄒文彬皺起眉,厭惡地用手掩住鼻。

隻見不大的房間裏竟擺著七八個肮髒的巨大鐵籠子,裏麵蜷縮著一具具早沒人樣的軀體,被光線刺激得蠕動顫抖又蜷縮著後退,發出一聲聲畜牲一般的嗚咽低吼。

蜈蚣般的疤痕遍布,蛆蟲在早沒了人樣的“畸形人”們的身體、臉上、頭發裏......扭動。

又噗噗掉落在地上。

但與這些鐵籠不一樣的是,角落裏擺著一個一米高的大肚花瓶,裏麵塞著一個人。

臉上疤痕猙獰,兩眼早就成了兩個黑紅的窟窿,枯朽醜陋勝過骷髏,四肢盡無早成了光禿禿的棍兒,活著都成了一種侮辱。

——卻無甚表情,明明比其他籠子裏的人還要慘,卻好似格格不入。

竟帶著一種消磨不去、堪稱可怕的隱忍自持與作為人的尊嚴。

“艸!”這一幕卻讓鄒文彬瞬間來了火。

他兩步過去,摘掉口罩“呸!”地一口就吐在了林執玉臉上

第一次在學校看見這個被稱作”生物天才”的學弟,他就打心裏厭惡林執玉這幅總是冷靜專注又霽月光風的模樣,卻不想都到這時候了,林執玉還沒變成一條在他腳下歇斯底裏舔他腳底的狗!

不過轉瞬他突然笑了。

“你還不知道呢吧,林執玉,你爸和你妹妹昨天都死了,嘖嘖,那死得可真慘喲,沒一具完屍,不過比你強點就是,我可聽說阮三爺......啊——!”

一口黑紅的鮮血突然噴了滿臉,鄒文彬驚恐地大叫。

聯想到他前幾日偷偷給林執玉注射的實驗室新研究出的某種病菌,他雙手抹了把臉,看著手上的血止不住地顫抖。

“我艸你媽的林執玉,我艸你媽,你不得好死!!!啊啊啊啊啊啊來人啊,來人啊——”

鄒文彬驚恐地在守衛的護送下離開,沒見到林執玉臉上終於露出了他始終想看卻一直沒能看到的歇斯底裏痛不欲生的非人模樣。

“嗬...嗬嗬......”

林執玉喉嚨深處發出破碎的、囫圇的氣音。

他死死地瞪著眼前的一片漆黑,仰頭想看到一絲老天爺的公道!卻什麽也看不見,隻能留下兩行黑紅的血淚。

明明在被活活斷肢瞎眼,毀了容貌,塞進花瓶成了東南亞某地下賭場門口的“畸形秀”且日日遭受各種非人折辱之後,還生生熬了三個月——

可在從鄒文彬那小人嘴裏聽到父親和妹妹死訊的刹那,那絲死死吊在林執玉心口的最後一口氣陡然化作一把利刃,直直插入林執玉心口,讓他噴出一口殷紅的血!

這口血消耗掉了他最後的生息。

林執玉知道......

他支撐不住了。

他再也無法撐下去...苟活下去,給林家,給爸媽、妹妹報仇了。

“...嗬...嗬.......”

阮家......阮家!

阮家——!!!

林執玉雙目沁血,那肉.體早就支持不住的足以覆滅靈魂的滔天恨意和痛苦從魂魄深處爆發而出,化作一道飽含著無邊悲哀、苦痛、仇恨的嘶吼。

“啊——————!”

“轟——”

原本烈日灼灼晴空萬裏的天突然憑空打了閃。

結實的地下室天花板一角竟陡然坍塌,白慘慘的閃電一瀉而下!

刺目的痛苦中,早就瞎了的林執玉竟然看到了一本緩緩翻開的書本樣式的泛光幕布。

幕布裏密密麻麻的文字和景象如同飛蚊一般急射而出,瞬間就沒入了林執玉的眼睛,不過一息之間,林執玉便明白了所有......

血色的淚氣一下子氤氳滿林執玉的雙眼。曾經他一直不明白,為什麽?

為什麽他無愧於任何人任何事,卻好似做了極惡之事的惡貫滿盈之人,要遭受這地獄般生不如死的一切!

直到此刻。

原來,他所在的世界竟是一本書。

而他林執玉不過是一本古早豪門甜寵小說裏......用來體現女主角阮嬌嬌多麽受幾個大佬叔叔疼愛而主角一家又是多麽權勢滔天無比蘇爽的可悲炮灰而已。

原文《假千金被四個大佬叔叔寵上天》是一本以假千金阮嬌嬌為主角的套皮真假千金題材甜寵文,假千金阮嬌嬌和真千金趙畫十八年前被抱錯,原本應在偏遠大山跟隨舅舅舅母生活的阮嬌嬌成了京城豪門趙家千嬌萬寵長大的掌上明珠。

全華夏最好的教育資源、昂貴奢侈的各種物質、珍貴難得的種種機會......於她而言,皆是唾手可得的東西,絲毫不值得多費心一秒。

阮嬌嬌被養得見多識廣又貌美矜貴,是大眾眼裏上輩子拯救了銀河係的頂級白富美。

殊不料,某天阮嬌嬌竟得知她並不是趙家的親生孩子,在偏遠山村被磋磨著艱難長大的趙畫才是趙家的親孫女。

當她看到一個極其幹瘦、以至於顯得頭大得畸形而且左腳還跛了的醜陋女孩被帶回趙家,而她的爺爺叔叔爸爸媽媽居然對那個女孩噓寒問暖時,阮嬌嬌的手心險些被自己掐破。

雖然沒被趙家送回那個偏遠落後又肮髒粗鄙的山村,也照舊被關心,但從小就被眾星捧月、從沒被忽視過一絲一毫的阮嬌嬌看到本應全部屬於她的寵愛被趙畫分走,內心痛苦不已。

再加上同學們背後的議論,以及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告白傾慕已久的學長林執玉卻被其婉拒……

一向順風順水的阮嬌嬌崩潰了。

她在一個雨夜離家出走,險些遭遇車禍,卻意外遇到了親生父親那邊的親人。

從此阮嬌嬌得知原來她的親生父親一家才是一跺腳能讓華夏抖三抖的真正頂流豪門!不禁梨花帶雨地向阮家人哭訴過去的“遭遇”,阮家人紛紛暴怒又心疼,一邊把阮嬌嬌寵上天,一邊迅速擬定了名單,要將敢傷害他們心尖肉的人一個個狠狠報複過去。

很快——

真心疼愛了阮嬌嬌十八年的趙家家破人亡。

而林執玉作為拒絕阮嬌嬌告白導致她離家出走險出車禍的罪魁禍首,更是遭到了阮家最狠毒的報複!

林家一夕破產,父母和妹妹也相繼遭遇噩耗。

林執玉更是被汙蔑學術造假,人品糜爛,由一代男神轉瞬成了聲名狼藉萬人唾罵的渣滓!在得到學校甩的一張退學通知後,更是被兩道通吃的阮家派人擄走。

最後……

林執玉被活活砍掉四肢,毀去容貌,塞進花瓶,成為了東南亞某地下賭場門口的“畸形秀”!

阮家人和阮嬌嬌的護花使者們才稍稍消了氣。

“哈.......哈。”

林執玉突然發出了嘶啞粗噶的笑聲。

他笑著看著自己作為襯托主角是多麽受寵多麽高貴而主角一家又是多麽權勢滔天財力雄厚的炮灰,

看著自己以及親人生不如死的一幕一幕......

看著自己被描述成被痛打的落水狗的字字句句!

更看著自己作為墊腳炮灰的背景結束後,正文裏阮嬌嬌以及阮家人那完美、尊貴、高雅、快活、足以淩駕於全世界七十九億人的人上人生活。

林執玉笑得歇斯底裏。

笑得淚流滿麵。

可這悲哀淒絕的笑聲過後,刺目的白慘慘閃電中,那雙猙獰絕望窟窿一般的雙眼卻再也合不上了......

死、不、瞑、目。

當年一度被稱作”華夏新希望”的一代天驕林執玉竟是連二十二歲都沒活過——

且,

死不瞑目!

**

華大逸夫樓三層。

西南角漆黑一片的廢棄廁所裏,滴滴答答的水聲在陰涼的氣息中時斷時續。

“嗒......”

“啪嗒......”

一雙仿佛與黑夜融為一體的眸子倏地睜開,那墨玉一般的瞳仁在黑暗中透著隱隱的暗紅。

它不可置信地盯著上方的天花板,直到眼底滲出霧意,纖濃的睫毛不斷顫抖,才猛地下移視線,恍然地看向那雙明明早就被剁掉了的手。

怎麽會......

林執玉瞳孔顫動,猛地起身,一頭撞上廁所隔間門板,巨大的“砰”聲在寂靜的廁所中格外清晰。

疼!

林執玉缺失太久了的五感緩緩回歸,他怔怔看著自己的手,膚色白皙,修長有力,他拚命地攥著,直至指節青白咯咯作響。又突然一拳狠狠砸到門上!

“砰——!”

竟生生把那泛黃的門板砸出一個凹陷。

`

“林執玉在這!”

一道粗噶的男聲突然響起,伴隨著乍亮的白熾燈,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裹挾著嘈雜的喧嘩、腥臊的臭氣一同從四麵八方擁擠過來,塞滿了林執玉的五感。

一切都真實得可怕。

林執玉愣了一瞬,他緩緩轉動自己的頭望向四周,輕輕咧起嘴角,突然瘋了似的發出笑來。

他重生了?

他居然真的重生了?!!

看著自己還健全著的手臂,雙腿,顫抖著碰了下還沒有被毀容的臉,還有那尚未幹癟的眼眶......

林執玉笑意癲狂的眼角劃過一滴尚未成珠便漸漸消失的淚。

廁所門口亂糟糟的腳步聲越來越響,甚至還有保安拿著手電筒在照來照去,厭惡鄙夷的聲音密密麻麻,帶著憤怒的唾罵。

“林執玉,你趕緊出來!你已經被開除,賴在學校什麽意思!”

“我真tm瞎了眼以前拿你當偶像,林執玉你居然偷竊鄒學長和郝教授的研究成果,還在事發之後倒打一耙汙蔑鄒學長和郝教授剽竊你?!說你是小人都侮辱了小人,真tm垃圾!

”而且居然私底下這麽髒......聚眾**.亂誒,也太tm惡心了,平日裏一副霽月光風的模樣,騙得那麽多女的喜歡他,結果私下裏這麽猥瑣髒亂......嘔!”

“不止啊,聽說他還騙了一個學妹的感情,那個學妹很優秀的,本來想報我們華大的,結果被傷害後直接申請了美國的h大,直接錄取了!”

“真tm丟人!!!”

“......”

聽著這些熟悉得仿佛就在昨天的唾罵,林執玉眼前竟有些光怪陸離的恍然,他抬起與他而言已經有些不習慣的腿腳,踏出門看向外麵不知不覺間擠滿的人。

“啪!”

一個雞蛋突然砸到臉上,黏糊糊的黃色蛋液帶著怪味從頭發上緩緩流下,滑過林執玉那精致雅然得如同水墨畫一般吸人心神的眉眼,落在白襯衫的領子上,胸口前,狼狽得可憐......

林執玉卻隻是淺淺撩起眼皮,掃了眼那個砸他的男生。

“你你......你看什麽!”

被盯住的男生一瞬間竟脊背僵直,手臂發毛,而其他人也是紛紛不自主地退了一小步。

”我看什麽?”

全然沒發覺自己此時完全就像個從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林執玉笑意淺然,溫潤如玉,眸底卻是透著令人發毛的歇斯底裏和森冷陰寒。

“我看你厚顏無恥,為虎作倀,蠢得可憐呢。”

“你今日為郝慶和鄒文彬做假證得到保研資格,明日就能永遠畢不了業,你是不是還挺高興呢?”

“你...你胡說什麽!”眼前的男生驟然變臉,周圍學生卻是麵麵相覷,議論紛紛。

“郭成的績點一直不高,保研的確奇怪啊。”

“就是,但是院裏不是說是因為郭成在鄒文彬學長的實驗裏有提供幫助嗎?”

“你不要血口噴人!”

郭成聽著周圍的議論,臉都脹成了豬肝色,不等他衝上來對林執玉拳頭相向,鄒文彬的聲音在議論紛紛的人群中乍起。

“林執玉,你剽竊我的論文,盜走郝教授的研究成果,被開除是罪有應得,你卻反過來汙蔑我和郝教授,實在是過分了!”

鄒文彬文質彬彬地走出來,以往總是畏縮自卑的腰板挺得倍直,滿麵紅光春風得意,那叫一個意氣風發。

“是鄒學長!”

“哇,我偶像!”

“聽說他已經拿到了全球最牛掰的阮氏集團的offer!今年博士一畢業就能進阮氏的生物醫藥研究所,年薪五十萬美元起步!”

“天哪,這才是真學術大牛,人生贏家啊!”

聽著四周或是崇拜或是羨慕的吹捧,鄒文彬舒坦極了,渾身上下盡是掩不住的自得。

可很快他就裝模作樣地歎了口氣,一臉痛心疾首。

“我真沒想到林學弟你是這樣的人,以往我看你也是個不錯的學弟,所以總是喜歡和你分享我的研究思路,卻沒想到你會偷竊我的研究以及郝教授的成果,簡直忘恩負義,哎。”

“而且這也就罷了,你事發之後還不知悔改,如此無恥地顛倒黑白罔顧是非就太過分了!簡直是......啊——!”

鄒文彬正洋洋得意地顛倒黑白,突然就被林執玉一拳砸到了臉上,眾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又是三四拳接連落下!

鄒文彬被揍得鬼哭狼嚎,哪裏還有剛才的風度翩翩,隻能狼狽地一邊躲一邊憤怒地大叫。

“啊啊啊啊林執玉你幹什麽!你嗷——你tm居然敢打我?!救命啊——救命!”

突然的變故讓眾人都傻在了原地,等到他們反應過來拉架,個子才剛滿一米七但體重已經達到一百六的鄒文彬已經被揍成了貨真價實的豬頭,鼻血橫流。

“報警!我要報警,大家給我報警!”

鄒文彬痛嚎過後捂著鼻血大叫,整個人暴怒到失去理智。

“我要讓你坐牢!林執玉我要讓你坐牢!!!”

餘光掃到真的有人按下了110,林執玉不著痕跡地斂下眸,掩住緊藏的緊繃和痛苦,一直繃著的脊背仿佛得了喘息。

他再次撩起眼皮,語氣卻透著輕笑。

“讓我坐牢?我看你不行。”

☆、2. 第2章 他偏不按這命運軌跡

在鄒文彬近乎歇斯底裏的報警聲中,警車很快到了。

林執玉絲毫沒有抗拒地坐上警車,鄒文彬陰沉地看著他,也一起上了警車。

“我會讓你後悔!”

林執玉卻根本沒有看鄒文彬一眼。

他半倚在車窗邊,眉梢處透著冷漠的漫不經心。

隻是當他故作隨意的餘光掃到學校斜對麵停著的一輛普普通通的黑車,整個人猶如突然被死死拉緊的弦,繃得連頭發絲都變得僵硬,手指也控製不住地開始顫抖。

上輩子就是在這個時候,在他被一紙開除後攆出華大校門,行李被扔得滿地之時,這輛黑車突然開到他身邊,將他拉進了深淵。

從此,

便是日日夜夜生不如死的酷刑,以及永無盡頭的折辱......

他就知道,即便重來這輛車依然會在。隻要他敢一個人踏出校門,等待他的即將是第二次不見天日的折磨。

而沒有任何一個地方。

會比此時阮家還沒能徹底滲透進來的京城公安機關裏安全。

**

警局裏。

鄒文彬麵色陰沉,做筆錄的唯一訴求,就是讓林執玉坐牢。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請你先不要激動。”

給鄒文彬做筆錄的女警察看著眼前五官都要氣到扭曲的人,安撫他,“根據你的傷情,在賠償醫藥費之後,最多也就拘留。”

“我要他坐牢,不是拘留!”

鄒文彬咬牙切齒,眼神刀一樣地狠狠剜向林執玉。

他一定要弄死林執玉,弄死林執玉!

從見到林執玉的第一天起,他就極度厭惡這個年紀小名聲大、早早就在國際頂尖學術期刊上發表了n篇sci還長了一副好樣貌的學弟,因為這種人的存在簡直是打破打亂了他從小到大一直以來的生活方式以及世界觀。

他明明一直以來都是家裏人同學們眼裏的焦點,是一名極其優秀的男性,不論是事業上還是愛情上,他明明就應該是眾人的向往!

可在林執玉旁邊他卻像個小醜,被對比得何止平庸?

他引以為傲的聰明在林執玉麵前像個小學生,他喜歡的白富美學姐暗戀林執玉,甚至他本來看不上的普通家境長相一般的老鄉學妹居然也拒絕了他。

終於有一天他把林執玉徹底踩到了腳底,風光無限,卻在眾人麵前被林執玉揍了臉。

他一定要讓林執玉後悔,他一定要讓林執玉生不如死地在他腳底下求饒!

“你們知不知道我是華大的博士,研究都是利國利民的生物醫藥,他這不止是打人,還是危害國家人才的生命安全,我要求對他施加最嚴厲的懲罰!否則......”

“否則你背後的人絕不讓我們好過?”

與鄒文彬相隔兩米的林執玉語氣隨意,仿佛進警局並不是什麽大事,甚至透著笑。

“你該不會以為阮氏是真看上你的才華,且願意為你出手吧,你偷竊我的研究後再倒打一耙的事情阮家人不會不知道,阮氏這樣肮髒龐大的資本財閥會允許一個廢物在自己公司領如此高昂的薪水?”

林執玉眸底瀲灩,卻寒徹入骨:“我很期待你以後的下場。”

“林執玉你他媽!”

鄒文彬麵容一瞬間差點扭曲,但好在早就練就了一副不要臉的功夫,“到現在你還顛倒黑白,林執玉你可真讓人惡心!而且還汙蔑心係慈善多年的阮氏集團,真是喪盡天良!”

眼見著鄒文彬要如他計劃那般陷入暴怒,林執玉眼稍微斂,可在鄒文彬要暴起之前,一道優雅的鋼琴樂曲突然響起。

鄒文彬陰沉著臉摸向褲兜,在看到手機屏幕的瞬間卻是臉色頓變,諂媚、尊敬、欣喜、小心翼翼......全都在他臉上炸開,像條搖尾乞憐的狗。

見鄒文彬這反應,林執玉眸底一變,哪能不知道手機對麵會是誰。

他麵色不動,眼皮輕垂掩住翻湧上來的黑暗情緒。

莫非阮家人已經發現他不在學校?!

隻聽到鄒文彬諂媚的語氣露出驚訝,以及不解,隨即便是向他投來的憤恨眼神。

“好好......好,我這就去。”

掛了電話,鄒文彬立馬站起身,咬著牙對著麵前的女警道:“算了,我決定私了,不要求他坐牢,也不要求拘留。”

“不過,我要求他現在就跟我一起回校,向我道歉!”

林執玉撩起眼皮,神色不改。

“道歉?電話裏的人讓我向你道歉?”

怕是沒這個要求吧,如果他沒有記錯原書裏的內容,吩咐擄走他的人是阮嬌嬌的三叔——阮家黑白通吃裏一手玩轉“黑路”的阮三爺。

這個阮三爺年紀輕輕就以手段詭譎狠戾出名,如今年紀不過三十有三,還有一副足以踏進娛樂圈的外表,邪魅狠辣,卻極度寵愛女主阮嬌嬌,在原文裏可是呼聲極高的角色,是這本書下的讀者們最想嫁的女主叔叔,沒有之一。

也恰恰是親手下達一切折磨他的指令、他最恨的仇人。

“林執玉你不要不識好歹!我給你機會私了,你還得寸進尺?”想到手機裏人的吩咐,鄒文彬有些著急。

他雖不知道剛剛這個電話裏的人說誰,可是之前和他聯係的那個人在電話裏對此人極其畢恭畢敬,可見至少是個中高層角色,難得第一次接觸這樣的人物,他必須把這件事辦好!

“我看沒有這個必要。”

林執玉話音一落,整個人氣質陡然一變,漫不經心全無。

他站起身,挺直的脊背猶如戈壁經年矗立的白楊。

“警察同誌,我要報案,鄒文彬偷竊我的u盤,毀掉我的電腦和研究手稿,剽竊我的論文,還散播謠言汙蔑我的名譽,我要告他誹謗,剽竊,盜竊,故意損害他人財務罪!”

警局一瞬間鴉雀無聲。

一眾警察簡直要傻眼了,這什麽節奏,被告咋突然變原告?

“你!”

鄒文彬也愣住一瞬,隨即暴怒,他倒不是害怕他真被警察發現什麽,因為剽竊一事已經是板上釘釘,證據都站在他們這邊,院裏也為他和郝教授背書,毀壞電腦更是神不知鬼不覺的事兒,沒人能查到,何況查到了又如何。

他隻是著急林執玉分明是一時半會不想離開警察局。

“你你…你瘋了嗎林執玉!想告我?”

那人說隻要讓林執玉盡快離開警局就好,早知道他就饒林執玉一次,不讓林執玉回校道歉!

林執玉卻根本不再多看鄒文彬一眼,他回想著上輩子鄒文彬在他被砍去四肢塞進花瓶後說的話,麵色冰冷但有條有理地道:“我的研究數據全部都在電腦裏,電腦被他拷貝完後砸爛,帶去另一個校區舜堯校區扔進了男生宿舍樓後的人工湖裏,因為我之前去舜堯校區演講,他這麽做就算被發現也可狡辯是我在那被偷了電腦。”

“我相信隻要你們去撈,應該打撈到。”

“你既然知道為什麽之前不說出來並讓你們學校打撈?”做筆錄的警察皺眉。

“因為我想打他個措手不及。”

“你......你血口噴人,我看你就是自己把電腦砸爛扔進湖裏然後想嫁禍給我,說我拷貝你的數據扔掉你的電腦!”

鄒文彬內心猶如海嘯,麵上卻死死掩飾著,林執玉怎麽會知道他把那個電腦扔進了舜堯校區裏的人工湖?

這一定是巧合!要麽就是深夜裏有人看見了?然後偷偷告訴了林執玉?

不過沒關係,他早就把指紋擦幹淨了,肯定查不出來什麽。

”撈出來後自然有判斷。”林執玉森冷的視線沒有感情地掃過鄒文彬,突然露出微笑,“希望你今晚睡個好覺。”

“你...!”

林執玉此時的眼神猶如遭過煉獄刑罰後還爬出來的鬼,鄒文彬一瞬間竟冷汗涔涔。

“除此之外,還有什麽證據嗎?“

男警官繼續道。

“有.......”

“滴——!”

一道尖銳的聲音突然打斷了林執玉的聲音,響徹了整個警局。

不好,出事兒了。

所有警察一瞬間臉色大變,集體起立。

一個中年男人從大廳後急步走出,麵色黑沉:”民眾路發生了連環車禍,除了文雪守在警局,其他人立刻跟我出警!”

“你們這就走了?那我們的案子呢?”

鄒文彬拽住一人。

“當然有文雪警官繼續給你們做筆錄!”

被拽住的女警麵色焦灼,非常不滿地看了鄒文彬一眼,在這之前她都不覺得鄒文彬有什麽問題,但現在他突然覺得這個人的話也許當不得全信。

鄒文彬沒注意到女警的眼神,他隻是單純高興,高興於這些警察都要出警,那林執玉怎麽還能繼續賴在這裏。

“林執玉,我勸你也別耽誤警官們去救人了,你莫非還要賴在這裏耽誤警力,人命關天啊!”

“於警官,我申請跟隨警車,我會急救,以及必要的醫護救助我都沒有問題。”

林執玉突然站起,跟出大廳。

”你留在這就是,不要添亂了!”於警官卻根本沒搭理。

“你會急救?所有急救方式都會?!”

命令眾警的中年男人卻是厲色看了林執玉一眼。

“會,都會!我隻希望能夠盡量幫助受傷人員,給予及時的救治!”

“那你跟來,小李,你帶他上你車!”

“是,邢隊!”唯一一位長發女警立刻道,“你跟我來。”

”可是邢隊,他怎麽能跟我們......”之前拒絕林執玉的男警看向邢隊。

“能幫忙救人的人不嫌多,這次連環車禍涉及起碼幾十輛車!造成大量堵路,附近隻有第三人民醫院和人民社區醫院,再遠點的醫院要趕過來起碼二三十分鍾,時間就是生命!”

邢隊長橫眉一掃,厲聲:“快!都快!!!”

鄒文彬一聽急得不行,猶豫要不要也說他會急救,畢竟他得看著林執玉才行,可這種連環車禍現場肯定很危險,萬一突然爆.炸......

而就在他猶豫之時,一眾人已經上了警車。

車上的林執玉還未坐穩,便迅速在腦海裏搜索上輩子的記憶。

上輩子的這一天他被擄走,緊接著就迎來暗無天日的囚禁,並不知道上輩子的這一天到底有沒有發生連環車禍。

而這車禍......

又到底和阮家有沒有關係。

但不管怎樣,隻剩一名警官的警局已不安全。

警車駛得飛快。

一靠近車禍現場附近,遠遠就能看到那堵得長長的車流,四處盡是令人不忍的哀嚎悲泣,撞得麵目全非的車輛翻得到處都是,劈裏啪啦的火苗聲夾雜著死氣沉沉的陰雲,彌漫在整個現場。

林執玉眉頭不知不覺擰成了山。

如果說一開始他跟來還有三分私心,現在卻隻剩下沉重。

何止是慘絕人寰,哀嚎遍野。

他一時間竟無心思考這背後究竟有沒有阮家手筆,第一時間便投入了救援。

滿空是沉黑的烏雲,四處的灰煙透著血色般的紅。

地獄人間。

而就在所有人專注救人的時候,一輛林執玉永遠忘記不了的黑車漸漸開到了車禍現場附近。

“看來,鄒文彬報告的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