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鬧劇

“祁總,看你這架勢,是今年也打算繼續待在新疆過年了?”

楊昭穿著大棉衣,弓起身子,一雙手都塞進了棉衣的衣袖裏麵。

新疆的冬天是真的要人的命,尤其是對祁鶴樓這種南方人來說,在這邊待好幾年都待不習慣。

上了車之後,祁鶴樓坐在副駕駛座上,用力搓了搓了掌心,應付道:“得回去一趟,再不回去的話家裏人該念叨了。”

楊昭腳踩上油門發動了車子,習慣性地點了一支煙來抽,笑道:“誰說不是呢,過年哪兒有不回家的?您也別太拚命了,我聽公司的人都說你一年到頭都在這邊,好幾年也沒回過家一趟。”

祁鶴樓幹笑了一聲,並不答話,所以說大部分的老板都不喜歡新來的員工是有原因的,幹活差沒經驗不說,還不懂人情世故。

比如說楊昭這人吧,雖然為人熱情,但是熱情過頭了就讓人很不舒服。

公司所有人都知道祁鶴樓一年到頭不回家,但是沒人當著祁鶴樓的麵兒說這個事,明白人都知道,祁鶴樓哪裏是不想回去,擺明了是得罪了那邊兒的人不敢回去。

偏偏楊昭給人把傷心事捅了出來,雖然祁鶴樓混得一般,但好歹也是個“總”,跟一個小員工置氣沒必要,就隻能表麵笑嘻嘻,一口氣吊在嗓子眼兒一歎再歎,總也歎不舒坦。

楊昭雖然眼力勁差了點兒,但也是個識趣兒的人,知道祁鶴樓不想搭理他,便也不去惹他不痛快。

本來祁鶴樓打算過年去三亞待幾天,那邊天氣又好,還能忽悠同事說自己回了一趟家,更是好上加好。

一回公司就有活兒派給他幹,公司決定和遵義那邊一家食物工廠合作加工葡萄幹的項目,指名道姓地要派祁鶴樓去。

這下是躲也躲不掉了,這天一早,祁鶴樓和楊昭兩人一人拖一個行李箱上了飛機,楊昭笑道:“哎祁總,我聽說你家就是遵義的。”

“嗯。”

“這倒是方便了,回去一趟不僅能和家裏人過個年,還能把生意也談了。”

“對。”

祁鶴樓不耐煩地應付了楊昭兩句,隨即就靠著座椅假睡,前兩年差點死在西藏的時候他都沒有像現在這麽慌過。

要是真死了倒也是好事,到時候他的骨灰就會被送到他幹爹那兒,說不定他那心腸軟的幹爹一見了他的骨灰,就心軟原諒他了也不一定。

——

“江老板,大過年的還這麽忙呢?”餘箏言提著兩箱八寶粥走進江家羊肉粉店,動作利索地把八寶粥放在桌上。

江晃瘸著一條腿從裏麵出來,道:“過年生意也得做,還準備靠著白天這點收入,晚上玩兒兩把牌。”

“大過年的玩兒什麽牌呀?”餘箏言抬起手用大拇指指了指身後的方向,道:“晚上來我小伯父家吃年夜飯,管夠。”

“下回吧,晚上還約了人談生意。”

江晃走到收銀台算了算流水賬,點了根兒煙熟練地叼在嘴裏,把瘸了的那條腿翹在沒瘸的那條腿上,他這人從小到大就愛翹二郎腿,腿瘸了也沒改掉這個破毛病。

“你這人真是,一年到頭都忙,過年了還折騰。”餘箏言無奈道。

等下午點兒的時候,店裏就沒什麽人過來了,江晃把煙叼在嘴裏,輕車熟路地鎖好了門,騎上電瓶車就往家裏頭趕。

這晚上見客戶穿這麽件帶著羊肉粉味兒的衣服可不好,他雖然平時過得糙,但是該有的體麵卻不會少。

把車停到樓下之後,李興正站在大門口嗑瓜子兒,看到江晃回來,李興就湊過去噓寒問暖,道:“小晃啊,今天這麽早就下班了?”

“關你屁事,管好自己的事兒吧,別來煩我。”

李興不樂意了,道:“嬸兒這不是關心你嘛,大過年的還這麽忙,我尋思著你晚上上嬸兒這兒吃一頓年夜飯唄。”

“可別,來年我可還想賺點錢,沾了你家的晦氣不知道要倒黴幾輩子,我可吃不起你家的年夜飯。”

說完江晃就往樓上走,懶得搭理李興半句,李興盯著江晃一瘸一拐的身影,恨得咬牙切齒,低聲罵道:“死瘸子,都落魄成這樣兒了,還神氣些什麽?混個高中畢業證兒就真當自己是鳳凰了?”

罵完之後,李興還是覺得不解氣,一腳就把江晃的電瓶車給踹倒了,江晃換好衣服下來剛好看到這一幕,隨即撿起一塊石頭精準地朝李興砸過去。

“老子不對你動點真格的就真以為老子沒脾氣了?皮癢癢了欠揍了是吧?老不死的。”

李興捂住被砸中的肩膀,罵罵咧咧道:“家裏人都死光了還這麽囂張,以為沒人敢收拾你了是吧?”

江晃強忍著怒氣把倒在地上的電瓶車扶起來,要不是這個點兒有事,還真想一個大嘴巴子抽死這個老混蛋。

江晃點了根煙,熟練地坐到電瓶上,皮笑肉不笑道:“對,所以離我遠點兒,別哪天你家的那幾口也死光了。”

李興裝不下去平時那副偽善的樣子,聽了這話脖子都氣紅了,怒罵道:“你要是有種就再說一遍。”

“你還聽上癮了是吧!”江晃撣了撣煙灰,笑道:“我要再說一遍也行,你回屋去把手機錄音打開,錄著回家去睡前聽上一段,看你死不死?”

“找抽是吧江晃,腿都被人打瘸了還這麽不收斂呢。”說話的是李興的兒子郭洋。

李興這人是刻在骨子裏的找抽,時不時就愛陰陽怪氣來找江晃的不痛快,她那兒子郭洋也不是個省油的燈。

兩人一唱一和像搞“母子二人轉”演出似的,真的是陰溝裏的老鼠教不出來什麽好鳥來,李興一肚子壞水就更教不出什麽好貨。

“你兩在家裏頭閑得頭疼是吧,有事沒事就在我麵前來玩兒一出,我真沒工夫聽你們唱戲,找別人玩兒去吧啊。”

說完江晃就準備要把車開走,李興上了年紀不管事,自然是拿他沒辦法,但她那個兒子卻是個不折不扣的流氓,頭腦簡單四肢發達,隻知道誰惹他不開心就要收拾誰一頓。

郭洋一把穩住了電瓶車的龍頭不讓走,道:“打了人就想走啊?”

“不然你想怎麽樣?”江晃把手裏的煙頭一扔,跟他僵持著大眼瞪小眼,道:“行行行,我也懶得跟你在這兒耽誤時間,我讓你打回來,就當是被狗咬了。”

說完江晃把脖子往前一伸,郭洋恨不得把他的腦袋砸在地上,可是衝著江晃那句“就當是被狗咬了”,他這動手也不是,不動手也不是。

要是動手吧,不就等於承認了自己是狗嗎?但要是不動手,他憋在心窩子裏麵那把火又澆不下去。

正當郭洋揪著江晃的衣領,捏緊拳頭準備給他一下的時候,關然那個王八蛋不知道是從哪兒冒出來的,隔得大老遠,屁都看不清楚就開始吼:“殺人了,殺人了,郭洋要殺人了。”

李興魂兒都被嚇飛了,這要是真有人圍過來,不就看到自家兒子揍江晃了嗎?到時候事情一鬧大,在警察麵前也說不清楚。

李興趕忙上去拉住郭洋,道:“行了行了郭洋,大過年的別動手。”

郭洋氣不過,卯足了勁踹在電瓶車上,罵道:“江晃老子警告你,別他媽被我逮到,要不然老子弄死你。”

電瓶車被踹得又要倒,好在江晃是個大老爺們兒,雖然腿不中用,臂力卻大,穩住了剛遭完罪可憐兮兮的破電瓶車。

江晃深吸了口煙,不冷不熱地笑了一聲,朝郭洋豎了個中指,道:“老子當你有多大本事,給你打你又不敢動手,光會放啞炮。”

附近幾個閑得沒事兒的人圍過來看熱鬧,郭洋氣的頭頂都要冒煙兒了似的,他那沒什麽力氣的老媽攔都攔不住他,郭洋撿起一塊磚就想往江晃身上砸。

關然突然提著一根鋼筋過來,還不等郭洋的磚頭砸過來,一鋼筋就砸到郭洋手臂上。

郭洋手臂上的骨頭都被打麻了,手裏的磚頭也拿不穩,弓起身子抱著手臂慘叫,罵道:“我操你媽關然,怎麽哪兒都有你?”

關然手杵著鋼筋,道:“你問得到是有意思了,我他媽來找我兄弟,還得提前跟你打報告是不是?”

李興指著關然的鼻子就開始罵,道:“大白天兒的你怎麽能動手打人呢?我兒子手要是有什麽毛病我非得把你告局子裏麵去。”

“嬸兒,你得講講道理。”關然嬉皮笑臉道:“這大家夥兒都看著呢啊,我要是不給你兒子一下,出毛病的可就是江晃了,我這叫正當防衛。”

李興也是氣糊塗了,脾氣一上來,說話也不過腦子,道:“講什麽道理?我就是道理。”

關然“嘶”了一聲,不耐煩道:“叫你聲嬸兒,你還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

一旁的大媽實在看不過眼,道:“是啊李興,你不看好自家兒子,怎麽還怪起別人來了,要不是關然給江晃擋了一下,被砸腦袋的可就是江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