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五合一)

當跟在手牽手走在前麵的兩個年幼的孩子後麵, 走在大街上的時候,森鷗外還是感到有些不真切。

居然這麽輕易地就把一個組織的超強戰力給拐到手了,這不能不叫生性多疑的港口mafia的首領感到由衷地不真實, 他沒法不懷疑這其中有什麽陰謀。

但是眼下看來, 這個名叫米切爾·恩德的孩子, 果然就像是傳說中所說的那樣,如此隨心所欲,喜怒無常,讓人難以預料他下一步將會幹出些什麽事情來。

不知道為什麽, 森鷗外能感覺到米切爾·恩德對於愛麗絲的態度要比對於他好得多。

也許是因為相似的發色和瞳色,也許是因為身高, 森鷗外想起男孩因為比愛麗絲高出的那幾公分而露出的滿意神情,十分地孩子氣。

不過森鷗外敢肯定, 小國王絕對看出了愛麗絲非人的身份, 甚至有極大的可能性已經猜到了愛麗絲和他的聯係。

但是不知為何,男孩卻似乎樂在其中, 玩著把人形異能力和他分開來看待的遊戲, 毫不掩飾他對於愛麗絲這樣一個小“臣子”的喜愛。

看起來趣味對於這位“王”來說是十分重要的東西。

“我們一起去吃中華街的甜品店怎麽樣?”金發的女孩子興致勃勃地給王安利自己喜歡的甜品, 為接下來的形成出謀劃策。

雖然不情不願地在自己的主人的指示下做了這個看起來比她外表的年紀大不了多少的國王的臣子,但是並沒有真的被當成臣子奴役的愛麗絲還是蠻有興致和這種少有的“同齡人”交流的。

“既然是臣子小姐的請求,那麽, 王準許了。”

戴著裝飾繁複的寶石冠冕的國王矜持地點了點頭,雖然很隱蔽, 但是森鷗外還是發覺了男孩話語中隱藏的期待。

看來自己給異能力體設定的關於甜食的愛好也是一個加分項, 森鷗外在後頭暗中觀察, 把這個記在了心中的小本本上。

不過人的運氣大概是守恒的, 上天可沒有一直眷顧著森鷗外。

由於沒有預約, 當他們到達目的地的時候,愛麗絲想要去的那家甜品店早就座無虛席,森鷗外隻得頂著愛麗絲不讚同的目光帶著小國王進了隔壁的店。

同樣是做大福的店鋪,這家店就要冷清些,生意看起來十分蕭條,讓人有些憂心他們的業務水平。

“嘖,裏麵的奶油口感好差勁,港口mafia果然離破產不遠了吧。”

隻是咬了一口粉粉嫩嫩的櫻花大福,小國王就嫌棄地皺起了眉毛。

彈幕看起來也十分讚成他的話。

[確實誒,那個奶油的樣子看起來都有點油水分離的感覺了]

[不僅僅是不新鮮吧,還打發太久了]

[所以說,港口mafia果然是要破產了嗎?]

[話說中原中也日常拆遷,赤字也是很正常的吧(手動狗頭)]

[還有黑蜥蜴的那幫人和檸檬炸彈狂魔,哈哈哈哈哈,難得地心疼起了森先生]

把中原中也這個名字和其他的一些關於港口mafia的情報記下來,米切爾·恩德的注意力再次回到甜點上,這大概是最讓他大失所望的東西了。

坐在旁邊試圖把叉子插進凍得梆硬的慕斯蛋糕的金發少女聞言就像是找到了組織,立刻義憤填膺地控訴起男人。

“林太郎早就該聽我的不要來這家店了嘛,上次也是這樣子,林太郎居然還不長記性,這次來簡直更過分了。”

金屬叉子在女孩子泄憤般的動作下,在與蛋糕撞擊的瞬間就被彎折,這塊慕斯蛋糕可以說是肉眼可見的堅硬。

“最討厭林太郎了!不要和林太郎講話了1”名叫愛麗絲的女孩子大聲地說道,比起訓斥更像是一種撒嬌。

“不要啊,愛麗絲。”見金發的女孩當真擺出一副不願意理睬他的樣子,男人立刻用一種與外表完全不符合的癡漢方式撲上去苦苦糾纏,讓人大感驚奇。

這大概是這位港口mafia的首領叫別人放鬆警惕的一種方式,同時也讓坐在兩人對麵的男孩麵無表情地挑起了眉。

[小國王:來人,這裏有變態。]

[出現了,森先生的癡漢行為]

[光天化日之下,還有沒有王法了!(手動狗頭)]

[哈哈哈哈哈哈,知道了愛麗絲就是森鷗外自己控製的,看到這個莫名搞笑]

“真是的,早就說不要來這家店了嘛,你看國王先生也覺得不好吃吧,林太郎偏不信,果然是林太郎偷偷買小符紙把港口mafia的經費都花完了吧。”

愛麗絲不滿地抱怨著,不過金發的小國王看起來卻對於女孩子口中的“符紙”很感興趣。

“你說的符紙是什麽東西?”

這本應該是對於女孩子的提問,但是米切爾·恩德的眼神卻看向了森鷗外的方向。

“您對於這個感興趣嗎?”

森鷗外沒有像愛麗絲那樣稱呼米切爾·恩德為國王,不過看起來對麵的男孩對於稱為的問題似乎並不是特別的在意,其中大概也有自己並非小國王的臣子的緣故。

“算是吧,”金發的男孩單手撐住下巴,摸棱兩可地說著,看起來就像是臨時起意,隨口一問。

他藍色的眸子裏盛滿的情緒和愛麗絲的純真嬌蠻不同,滿是趣味和欲望的味道。

“感覺會是相當有趣的東西。”名叫米切爾·恩德的男孩不知道想到了什麽,露出了一個有些殘忍的笑容。

不過這就笑容不過轉瞬間便消失了,快得就仿佛浮光掠影。

男孩又恢複了那種興致缺缺的樣子,懶洋洋地對著森鷗外吩咐道:“說說看吧,作為消遣應該還算是不錯。”

這間並不算寬敞的隔間裏忽然安靜下來,隻有兩個人的眼神在空中交鋒。

女孩子聒噪的聲音不知道什麽時候消失了,名叫愛麗絲的人形異能力體罕見地變得文靜起來。

森鷗外勾起嘴角,似乎是要彎出一個友好的弧度,但這樣的弧度又因為他本身氣勢的轉變而變得鋒銳起來,在米切爾·恩德的麵前,男人第一次展現了屬於港口mafia的boss的氣度。

“mafia可不是會做白活的家夥,”森鷗外慢悠悠地吐出這句話,一邊還不忘小心地觀察對麵的男孩,嘴角的笑容就像是從來未曾落下過,虛偽得就像是隱隱約約透出草色的融化新雪,別有圖謀的野心幾乎昭然若揭。

“叮——”

男人伸出手,屬於女孩子的芝士小蛋糕被輕輕推開,叉子和餐盤碰撞,發出輕微的響動。

名叫愛麗絲的人形異能力體看到這一幕,忍不住鼓起了腮幫子,卻難得地沒有立即發作。

森鷗外挪開了一個自己需要的空位,微微把身體向著男孩的方向前傾,用一種仿佛在友好地商榷什麽平常的話題,比如晚間的用餐地點之類的輕鬆問題的語氣說道:

“您打算用什麽方式來交換呢?”

男人的聲音中甚至還帶著些不可察覺的愉悅與狡黠,就仿佛是一隻不懷好意的狐狸。

[森屑不愧是森屑啊]

[嘖嘖嘖,前一秒和對人家畢恭畢敬、和顏悅色,下一秒就開始翻臉談條件,不愧是你啊森鷗外]

[翻臉比翻書還快的成年人是屑啊]

[準備哄騙小孩子的成年人是屑中屑啊!]

[千萬不要被森屑騙了啊,國王陛下!(痛心疾首)]

[沒人猜猜森屑的條件是什麽嗎?]

[穿小洋裙!(bushi)]

海音寺溯遊:……

他本來還想通過小國王的視角從彈幕這裏獲得什麽,不過現在還是得靠自己的演技。

名叫森鷗外的男人依舊笑盈盈地等待著來自男孩的回複,隨著時間的推移,他似乎對接下來的事情走向越發地勝券在握。

但是,事情不總是按照這位港口mafia的首領的構想發展的。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國王忽然捂著臉低低地笑了起來,打破了這片刻的無聲境地。

他就好像是聽到了什麽機器可笑的東西,笑聲也變得越發放肆和大聲。

就宛如正在肆無忌憚地譏諷著什麽,就連周圍人有些異樣的眼神,小國王都絲毫不曾在意,隻是恣意地嘲笑著。

“你在和國王大人說些什麽啊,渣滓。”

那雙冰藍色的眸子離不再是懶洋洋的神色,而被一種更加深沉的譏誚和狠厲所取代。

森鷗外幾乎感覺自己要被那樣的目光給灼燒,直麵王的怒火的感覺是如此地讓人不適。

若不是他也身居高位已久,他甚至無法確定自己是否能夠從這樣的氣勢壓迫中自如地掙脫出來。

這種氣魄,幾乎很難想象是從這樣以為年幼的孩子身上發散出來的,這個孩子是天生的王。

“不過是一些小小的請求罷了。”森鷗外臉上的笑容不變,但用語的轉變卻十分迅速。

“我想,閣下既然已經是我們的盟友了,如此這般,大概更加得需要明算賬了才對。”

“嗬。”

回應他的隻是來自小國王冷冷的哼笑。

金發的王用力攥住了森鷗外的衣領,迫使男人低下頭,這本來應該是可以避過的力道,但森鷗外還是選擇了停留在原地,躲避也是一種示弱,某種自信支持著他,讓他認定米切爾·恩德不會在這時候有什麽大動作。

男人表現出的虛偽順從讓王淺薄地勾起嘴角,但這並不是滿意,隻能叫做勉強順眼而已。

男孩屈尊降貴一般地直視著男人的眼睛,臉上是混合著慍怒和殘忍的笑容,就好像森鷗外的所作所為一旦不符合暴君的心意,男人就會被他下令讓自己的子民將其撕裂。

“我以為,你既然知道盟友這個詞語,就應該還算是個有點智慧的家夥。”男孩的嘴角似乎有著若有若無的笑意,但是他們都明白這並不是代表歡愉。

森鷗外的衣領終於被從男孩的手中解脫出來。

“好吧,我親愛的國王陛下。”

男人無奈地笑了笑,就好像是一個對於熊孩子一點辦法都沒有的大人,倒顯得是小國王在無理取鬧了。

[不對啊,森鷗外會這麽好心?]

[就是說啊,國王陛下不會被他騙了吧]

小國王:還真沒有,他隻是敲打了一下貪得無厭的狐狸罷了。

[等等,大家沒發現小國王一直在強調盟友嗎?]

看來還是有聰明人在的,金發的男孩掃過彈幕,心中有些滿意。

[好像是啊]

[有沒有看過政府那邊和港口mafia的直播,我記得都提到過小國王快讓橫濱的mafia混戰了吧]

[確實,等等,我明白了!]

[前麵的,你明白什麽了?]

[你想啊,小國王今天和森鷗外一起去了甜品店,這不就是昭告天下,他要站在港口mafia這邊了嗎?]

[確實,人畢竟不是財產,而且以港口mafia的實力,就算是鋌而走險也要先掂量掂量]

[還真是,這樣子的話,橫濱就亂不起來了吧,至少目前看來,港口mafia贏麻了啊]

[真不愧是森鷗外啊,得了便宜還賣乖]

事實也確實和彈幕猜測得差不多。

森鷗外當然感受到了小國王的怒火,雙方的試探環節理應當就到此為止。

接下來便是輪到港口mafia展示誠意的時刻,也是這場合作能否在繼續下去的重要前提。

“關於符紙,也許您聽說過總持寺這個地方?”森鷗外沉思片刻,說道。

理論上來說,要介紹符紙,就必須先提到森鷗外在總持寺采購的理由。

港口mafia從事的課不是什麽清清白白的工作,手染鮮血是司空見慣的事情,而一些幹部或者中高層,更大多是些殺人如麻的家夥。

而在眾多都市傳說之中,在普世意義上稱得上是作惡多端的mafia往往很容易招惹上這些東西。

為了避免手下,尤其是那些擁有靈視這樣珍貴才能的手下遭受不必要的折損,從寺廟購買用於辟邪的符咒就是很重要的事情了。

港口mafia財大氣粗,橫濱最有名氣的三大靈能力組織自然是他們的首選。

但筱原八幡神社素來於政府合作,自然不可能答應mafia的請求,率先就被排除在外。

而位於中華街的關帝廟一派以像非常神秘,也不可能和mafia合作。

如此看來總持寺就成為了港口mafia的首選,並且這樣的合作從老首領時期便開始了,即使後來森鷗外稱為了首領,也一直持續著。

但是似乎隨著時間的流逝,總持寺那個見錢眼開的負責人的胃口似乎也越來越大了,讓森鷗外不得不對重新開始考慮新的道路,港口mafia可能不能再如此依賴總持寺了。

而眼前的男孩就是他新計劃中的一環,或者說是最優的備選項之一。

“總持寺,嗯,我知道。”

年幼的王看起來有點不耐煩,但還是好好地回答了問題。

不知為何,森鷗外能夠感覺到這個叫米切爾·恩德的孩子,當提到總持寺的時候,眼神中閃過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厭惡。

“那就好辦得多了,”能夠省去無聊的贅述當然是好事,森鷗外繼續說道,“由於職業的問題,我們很容易得到鬼神的關注,因此我之前不久向總持寺購買了一批驅魔用的符咒。”

“隻不過由於一些原因,符咒的價格上升了許多,因此我覺得,這樣並不是長久之計,也許換一個合作者會是一個非常不錯的決定。”

森鷗外嘴角雅琪笑意,看起來十分和善,但他眼中燃燒的野望是無法逃脫本身即為願望聚合體的小國王的眼睛的。

金發的王不屑地笑了,冰藍色的眼睛中是冷漠的審視,還有一些得意與倨傲。

“還算是有眼光的家夥。”

男孩半眯起眼睛,像隻正在愜意休息的幼獅,狀似滿意地說道。

“既然如此,嘛,要是接下來讓我滿意的話,我大概可以慷慨地告訴你一個消息,”小國王慢條斯理地說著,冰藍色的眼鏡半眯著,其中似乎有藏得很好的墨色,“或者說一個願望。”

森鷗外嘴角的笑容慢慢擴大,就仿佛他對於這句話很滿意似的,但說出的話語卻與表情表達的完全不同。

“一個消息?這恐怕無法彰顯您的慷慨。”

“嗬。”

男孩短促地笑了一聲,森鷗外感覺他好像正在看著自己,好又像把目光掠過自己的肩頭,注視著虛空中的什麽。

這讓森鷗外不由自主地戒備起來,而且不知道是否是他的錯覺,。

“啪嗒。”

男孩在他麵前打了個響指,森鷗外的表情管理一向很好,但是在這猝不及防的動作下,還是忍不住露出了片刻的驚愕。

而這片刻的表情變化似乎取悅了王,年幼的王者在他麵前俏皮地揮了揮手,轉而便托住下巴,興致勃勃地繼續欣賞著他的表情。

“果然還是這樣比較順眼……”

男孩的嘴唇開合著,森鷗外卻並聽不清他在說什麽了。

他的目光完全被男孩衣袖上的花紋吸引。

在之前一直沒有發覺,直到現在他才被那些仿佛又一種奇妙魔力的花紋深深勾引,不過說是現在也不盡然,從說出總持寺這個詞語之後,他的一些感官似乎在以一種他無法發覺的速度進行這一些微妙的改變。

那些圖案是什麽?

那些顏色是什麽?

什麽是形狀?

“啪嗒。”

男孩剛剛打完響指的指尖就在男人的麵前。

而在森鷗外無法看見的地方,男人肩頭的似有似無的灰色氣息像是被什麽東西壓製了,慢慢地消失在了空氣中,或者說是被男人本身所吸納。

[震驚,大家看見了嗎?]

[看見了,看見了,剛剛森鷗外肩膀上的是什麽東西?]

[看起來真的超級不妙啊]

[是小國王的後手嗎?剛剛小國王的手法像是催眠一樣]

[不是吧,感覺剛才小國王是在壓製那個東西]

[這麽一說確實,這個不會是那個老頭說的“祂”吧]

[???什麽老頭?是我看漏了什麽嗎?]

[之前森鷗外和那個總持寺老和尚不是有個秘密交談嗎?]

[想起來了想起來了,嘶,雞皮疙瘩起來了]

“你們的交易時間是在什麽時候,帶王去。”

男孩用一種不容拒絕的語氣說道。

***

海音寺溯遊把自己埋進被褥裏,現在的直播正聚焦在米切爾·恩德那個馬甲那裏,他得以擁有片刻的安寧。

這麽一想,人果然是一種矛盾的生物。

從前在沒有遇見係統和彈幕的時候,他對於孤獨恐懼而厭惡,但真的被彈幕環繞,他卻又有些可笑地開始希望自己一個人呆著了.

不過這大概也有這所屬於靈視能力者的醫院也使用了和異能力特務課地下基地相似的材料,這裏就連鬼神都少見的緣故,海音寺溯遊居然久違地有些茫然。

醫院的床頭櫃上空****的,他不由地有些掛念家裏的金魚。

雖然一般來說金魚挨餓上幾天似乎並不會有太大的事情,但是這條金魚在他的記憶中已經活了很久了。

明明隻是海音寺溯遊第一次被父母帶去煙火大會,從祭典上隨手撈到的小家夥,卻奇跡般地活到了現在。

這條被母親開玩笑一般地命名為太陽公主的金魚,大概是目前僅存的,陪伴他最久的生命。

他忽然很想回家,即使家裏有那些東西,但是繼續呆在醫院的感覺很不好。

從昨天開始,他手背上的針頭就被護士小姐取走了,據說是醫生認為他已經沒有大礙,隻不過需要留院觀察幾天罷了。

小心地活動了一下手臂,海音寺溯遊感覺自己之前因為審訊而有些酸痛的肢體已經完全恢複了原樣。

出院的手續阪口安吾先前已經和他交代過了,由於上學和工作的原因,夏目貴誌和夏目漱石都已經回去了。

現在自覺恢複得差不多了,一個人呆在冷冷清清的病房也有點孤獨,海音寺溯遊還是決定提早一些出院。

出院的手續辦的比想象中的還要快,雖然護士對於他的出院似乎不太讚同,但還是在他的強烈要求下簽了字。

走出醫院的時候,異能力特務課的證件他最終還是帶上了。

推開家門,還好家裏並沒有堆積多少灰塵,海音寺溯遊的心中輕鬆了一些。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段時間沒有人居住,之前被八尺夫人嚇走的浴室鬼魂居然沒有再回來,也算是好事一樁。

打開床頭櫃,紅色的金魚依舊呆呆地在缺了一個口子的玻璃魚缸中吐著泡泡。

雖然魚缸裏的水麵下降了一些,但是多少還足夠金魚生活,浴缸中的藻類也在安全的範圍以內,讓海音寺溯遊鬆了一口氣。

書包倒是好好,他在醒過來之後不久,阪口安吾就把他的隨身物品一並帶來了,那本紅色的筆記本也安然無恙地躺在裏麵。

翻開筆記本,那些嶄新的紙頁上漸漸地顯露出來他的個人麵板。

【姓名:海音寺溯遊】

【種族:人類】

【馬甲:天真之王(行你所願)】

【道具:邪神養成手紮·紅(使用中)】

【剩餘抽獎次數:0】

【信仰值:2798】

信仰值的增長相對於之前已經有了長足的進步,即使去掉催眠森鷗外所用掉的那些,依舊剩下不少。

小國王的能力需要等價代換,在沒有人許願的情況下,海音寺溯遊想要使用米切爾·恩德的馬甲做某些事情就需要用自己的信仰值違交換。

但是這樣的數目還是讓海音寺溯遊感到有些不滿意,依照彈幕的密度,眼下的信仰值獲得的效率無疑是有些低下的。

不過現在暫時可以把這些放之腦後,稍作休息,放空思維。

八尺夫人的問題解決了,也算是成功地獲得了異能力特務課的庇護,海音寺溯遊忽然感到一陣輕鬆。

還是熟悉的床鋪讓人感覺最好,躺倒**,他開始仔細地複盤。

總持寺有問題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而不論是他父親的死,還是八尺夫人的產生,似乎都和這座久負盛名的寺廟密切相關。

等等,好像還少了什麽?海音寺溯遊的思緒忽然停頓了一瞬間,他感覺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麽。

丟失的記憶猛然這麽一回憶實在是無法被喚醒,海音寺溯遊隻得把這些暫時放在一邊。

但隻是稍微一放鬆,困意立刻向他襲來,他今天剛剛取消了學校的請假,明天就是需要上學的日子,需要早睡。

而除此之外,這幾天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也足夠這個剛剛升上高中不久的孩子感到疲憊不堪了。

*****

紅光。

無孔不入的紅光。

仿佛變成了一塊滿是破洞的海綿,即使拚命地封堵漏洞也無法阻止紅光的入侵。

要怎麽辦……

忽然……好絕望……

好像快要漏出來了,但是,即將滿溢的又是什麽東西……

祂不知道。

因為,他就快醒了。

昨晚由於過分疲勞,海音寺溯遊一不小心就在**和衣而睡,自然忘記了拉上窗簾。

久違的自然光照射在他的臉上,讓少年從睡夢中醒來,這是很難得的感受。

畢竟自從被八尺夫人纏上之後,他就有好一段時間不曾拉開窗簾了。

起床後他先喂了金魚,看到金魚把肚子吃得鼓脹,他忽然感到一陣反胃,幹嘔了兩下,卻並沒有任何東西吐得出來。

他想要起身,卻忽然感到眼睛前所未有的酸脹,有什麽冰冷粘膩的東西緩緩地順著他的麵頰滑落。

當看到魚缸中**漾開的紅色時,他才遲鈍地發覺,黑紅色的血液正從他的臉上緩緩下滑,從下巴落入魚缸。

衝進衛生間,海音寺溯遊才發現他自己此時的臉色蒼白得發青,也難怪之前護士不讚成他出院,他現在的臉色簡直就像是大病過一場,又像是連續熬夜了一個月。

之前的血液似乎是從眼下流出來的,此時此刻,那些血淚的流淌已經結束了,隻留下兩道黑紅色的印記,讓臉色蒼白地站在鏡子前的海音寺溯遊看起來倒像是隻合格的鬼神。

而反胃的感覺也消失的無影無蹤,要不是臉上留下的印記,他幾乎要以為那是自己的錯覺。

回房間拿了筆記本,海音寺溯遊的神情有些陰晴不定,翻開本子,果然在翻到下一頁的時候看見了自己的狀態欄。

【觸發事件:總持寺之謎(215:23:44)】

看到這個,海音寺溯遊忍不住低聲罵了一句。

這下他不去總持寺也不行了。

好在小國王和森鷗外的接洽還算是順利,大概明天就能夠前往總持寺調查,否則要是拖得太久,海音寺溯遊恐怕就不得不鋌而走險,臨時改變計劃了。

他重新洗了一把臉,確定臉上的血痕完全消失了,才抓起掛在椅背上的外套。

在他拿起外套的瞬間,似乎有一張輕薄的紙片從衣袋裏掉了出來。

那是一張名片。

海音寺溯遊記起這是那個叫太宰治的武裝偵探社成員交給自己的,是在教學樓的走廊裏。

但是他為什麽會認識太宰治呢?海音寺溯遊仔細地尋找著自己的記憶,隻能想起來太宰治和穀崎潤一郎來找他是為了總持寺的事情。

握著名片,一種奇妙的情感,或者說是安心的感覺,忽然襲擊了海音寺溯遊。

這是他在這個世界上,第一次發現有人能夠看到他眼中的世界,也是第一次發覺有人可以理解自己的恐懼。

他有一種預感,那個青年所麵對的是比他更宏偉的恐懼,同時,海音寺溯遊也隱隱約約地感覺到,自己總有一天也會像是太宰治那樣,他恐懼而憧憬著那樣的日子。

但到那個時候,他已經不是一個人了,哪怕太宰先生也許並不需要,但作為海音寺溯遊這個個體,他無法想象隻有自己一個人能夠看見的世界。

不再多想這些,海音寺溯遊最後檢查了一下東西,向著學校出發。

他前麵的位置依舊是空的,那個位置似乎從開學以來就是空著的,沒有人對此提出什麽疑問。

但是海音寺溯遊總是覺得,這裏曾經有過一個在說起某個話題就十分聒噪的人。

他不是沒有試過在不經意間,借著補上之前落下的課程去老師辦公室的機會,旁敲側擊地詢問,但是似乎就連老師也不記得他前麵坐過人。

“海音寺君之前生了那樣的病,一定很辛苦吧,如果身體還是不舒服的話,千萬不要勉強。”

年輕的女教師有些擔憂地對著眼前看起來病怏怏的少年說道。

她的這位學生似乎生了一場大病,即使痊愈來學校,臉上也毫無血色,看起來也瘦削許多,她著實有些擔心。

自己受到不知名事件影響而缺乏生氣的外表和關於前方座位的一些聽起來莫名其妙的疑問,似乎讓老師產生了一些誤解。

海音寺溯遊見狀也不再說些什麽,輕聲解釋著自己的臉色,總算是將過於熱心的老師糊弄了過去,但是他心中的疑問卻一點兒也沒有減少。

這樣的疑惑一直持續到了晚上放學的時候。

作為金魚觀察部的部長,海音寺溯遊總是最後一個離開活動室,這一次也不例外。

當他走到外頭的時候,卻忽然被一個淺色頭發的青年叫住。

“海音寺同學!”

是穀崎潤一郎,海音寺溯遊還記得他,他的聲音聽起來焦急又恐慌。

雖然不明白為什麽青年會忽然找上門來,但海音寺溯遊還是禮貌地停住了腳步。

“有什麽事情嗎?穀崎先生。”

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海音寺溯遊不動聲色地朝後靠了靠。

穀崎潤一郎的狀態很不對勁,極其不對勁。

青年眼睛裏的血絲肉眼可見得要比海音寺溯遊上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多得多,人也越發憔悴,下巴上全是深深淺淺的胡茬,看起來又好久天不曾打理了。

當穀崎潤一郎朝這邊走來的時候,海音寺溯遊能夠感覺到周圍的人在竊竊私語,似乎由於穀崎潤一郎看起來有些堪憂的精神狀態而對於青年有些避之不及。

一見到海音寺溯遊停了下來,穀崎潤一郎就猛地上前一步,抓緊了海音寺溯遊的手臂,就像是生怕他會逃跑一樣。

“嘶,請輕一點,穀崎先生。”

海音寺溯遊不由自主地皺了皺眉,穀崎潤一郎抓住他的力氣著實有些大了。

“對,對不起。”

青年趕忙鬆開手,磕磕絆絆地道著歉,不過看到他這樣子,海音寺溯遊卻不好再苛責什麽了。

“請問,穀崎先生有什麽事情找我嗎?”

海音寺溯遊放緩了聲音,希望能夠讓穀崎潤一郎冷靜一點,這種方式似乎奏效了。

淺色頭發的青年跟著黑發的高中生走進了名叫漩渦的咖啡廳,這個時間的咖啡廳裏人並不多,他們兩人找了個卡座坐下,倒也不太顯眼。

而當他們走進咖啡廳的時候,彈幕似乎又重新出現了,海音寺溯遊暗暗地記下了這一點,他忽然發覺,在某些地方,或者在和某些人接觸的時候,觸發這些彈幕的幾率似乎更高一些。

[哇,又是海音寺老婆!好久不見了!]

[穀崎的妹妹還沒找到嗎?看穀崎潤一郎這個樣子,已經頹廢了好多天了]

[是啊,奇了怪了,武裝偵探社居然也就隻有穀崎一個人在找失蹤案嗎?我記得之前明明還又全社出動的意思呢?]

在兩杯加了奶的熱紅茶下肚之後,穀崎潤一郎看起來終於冷靜了許多,眉宇間也放鬆了一點。

“海音寺同學。”

穀崎潤一郎叫著他的名字,語氣中包含著一種海音寺溯遊此前都沒有聽到過的孤注一擲。

坐在他對麵的錢的色頭發青年緊緊地盯著他的眼睛,就好像是想要從此讀出他的記憶,又仿佛是在反複確認他現在的狀態是不是在說謊。

“海音寺同學還記得穀崎直美嗎?”

“穀崎,直美?”海音寺溯遊慢慢地念著這個名字,一種熟悉感湧上心頭。

明明應該沒有聽過的才對,至少在他的記憶裏從未出現過這個名字,但是他卻發覺自己很熟悉這個名字的發音。

那些音節就好像自然而然地就從他口中吐露,就仿佛是每天都能見麵,並說上兩句話的熟人。

“穀崎,唔,這個姓氏,是穀崎先生的親戚嗎?”

“是的,穀崎直美,我的妹妹,他是你的同學,她前不久失蹤了,你還記得嗎?”

青年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失望,但是依舊隱藏著一些希冀的色彩,但是海音寺溯遊依舊能夠看出那雙淺色的眼睛裏隱藏著的是近乎絕望的色彩。

不過這樣似乎也不難理解,畢竟像穀崎潤一郎這樣的妹控,妹妹失蹤了著急成這個樣子也是很正常的,若是穀崎潤一郎失蹤了,他的妹妹大概也——

!!!!!

海音寺溯遊感覺自己的大腦像是狠狠地挨上了一拳。

穀崎潤一郎的妹妹?他在心中反複描摹著這幾個詞匯。

他捫心自問,自己為什麽會這麽想,之前的彈幕似乎也提到了穀崎潤一郎有一個失蹤的妹妹。

難道說眼前的青年真的有一個在他的記憶中沒有存在過的妹妹嗎?海音寺溯遊忽然感到毛骨悚然。

一些記憶似乎出現了偏差,或者說被其他亂七八糟的東西給取代了。

記憶就像是把不融洽的拚圖強行拚湊在了一起,異樣就像是平靜湖麵上投下的一顆石頭,冰冷的波紋向著四麵八方**漾開來。

在他的記憶中,穀崎潤一郎並沒有妹妹,但是,在海音寺溯遊的潛意識中,卻無端地認為青年是個妹控。

這很不正常,這極端地不正常。

海音寺溯遊相信自己的記憶力,也相信直覺,他甚至能記得三四歲的時候,外公來家裏拜訪的事情,如果穀崎潤一郎有一個妹妹,還是自己的前桌,他沒有理由忘記,也不可能忘記。

一些之前不知為何總是被忽略的線索也驟然出現在他的腦海裏。

前麵課桌桌肚中還有尚未拿走的課本,一直放在他抽屜裏沒有親手歸還、寫滿女孩子娟秀的小字的粉色筆記本……

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一個可能,那就是他的記憶被什麽東西動了手腳。

他一開始有些懷疑是那場在異能力特務課的審訊的緣故,但是自己的同學和老師都不記得穀崎直美,這不是一場針對他一個人的記憶篡改,他不得不懷疑其他的一些超自然力量。

“總持寺……”他忍不住喃喃自語道。

聽到他的這句話,穀崎潤一郎的眼神驟然亮起,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你還記得這個嗎……”

“記得一些,但是有些依舊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也想不起來,我的記憶似乎被動過了手腳。”海音寺溯遊擰著眉頭,語氣不太好。

記憶被動過的感覺很不好,這說明就連自己的記憶都無法完全相信,這是極其棘手的事情。

“現在能否具體地講一講發生了什麽事情嗎,穀崎先生?”

再次招呼侍應生給穀崎潤一郎來了一杯溫茶,海音寺溯遊才開始向穀崎潤一郎詢問。

穀崎潤一郎深吸了一口氣,才開始將事情慢慢道來,他的精神看起來不太好的,但是對於妹妹安危的擔憂依舊在讓他勉力支持著。

“其實從直美失蹤的時候就漸漸開始了,我發現,其他人,其他人,”青年的神情變得極其痛苦,“其他人似乎都在慢慢地忘記直美,就算是我自己,有時候也會驚恐地發現自己有忘記了一點關於直美的部分。”

“就連武裝偵探社的一些其他成員,似乎也遺忘了直美。我知道亂步先生好像推理出來了什麽,但是昨天晚上他卻忽然昏倒,讓大家都很擔心,不過與謝野小姐說他是驚嚇過度,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一直醒不過來,偵探社的大家都很著急,我隻能自己先獨自調查。”

“但是,”青年吞了吞口水,繼續說道,“但是我敢肯定亂步先生一定看到了什麽,之前亂步先生告訴我實在沒辦法了可以來找你,然後太宰先生似乎沒有受到太大影響,但是我現在哪裏也找不到太宰先生,社長也,社長現在又不在……”

[驚!難怪武裝偵探社沒有派人尋找……]

[我去,這到底什麽情況,江戶川亂步不是完全沒有靈視嗎?應該不是鬼神的影響吧]

[不一定啊,我記得情報裏說過亂步其實靈感很強?]

[先別說這些了,集體失憶啊,簡直就像是吧直美的存在直接抹消了一樣,太可怕了吧]

[就是說啊,這又是什麽鬼神?強的離譜了吧]

[不會又是總持寺搞的鬼吧,我剛才聽見遊醬提到了總持寺]

雖然還是有些懷疑彈幕,但是在自己的潛意識以及急切的穀崎潤一郎的話語的雙重證實下,海音寺溯遊還是確信了穀崎直美的存在。

來找海音寺溯遊一開始並不在穀崎潤一郎的計劃中。

本來江戶川亂步讓他來找海音寺溯遊,穀崎潤一郎並沒有放在心上,但是眼下到了這種地步,他才來海音寺溯遊的學校碰碰運氣,卻得知了海音寺溯遊生病的消息,一直到現在才遇見少年。

雖然穀崎潤一郎的話情緒過分激動而有些顛三倒四,但是海音寺溯遊還是聽懂了他的意思。

同時,這也讓海音寺溯遊的表情越發得嚴峻。

他仔細思索著自己腦海裏相關的知識,一個可怕的想法出現在他的腦海裏。

這不是簡單的綁架,跟不是進食,而是被鬼神奪取了存在的力量,與“神隱”相似,又不完全一樣。

消除人類存在的方法很少有人或者說鬼神能夠掌握,能夠懂得這種方法的無一不是鬼神中的佼佼者,甚至可能是傳說中的大東西,海音寺溯遊還遠遠達不到見到那些東西的程度,卻本能地感到恐懼。

而無論是穀崎直美的存在被鬼神完全吞噬,還是被鬼神取代和同化,被鬼神占據身體,都不是海音寺溯遊想要看見的結局。

美好的東西絕對不該以這樣的方式消亡。

絕對不應該。

“那就走吧。”

黑發少年的聲音擲地有聲。

海音寺溯遊從卡座柔軟的座椅上挺拔地站起來,病態的臉色、過於瘦削的身形和深色的校服讓他看起來就像是一棵在風雨中傲立的墨鬆。

當聽到黑發的男子高中生的話語時,穀崎潤一郎明顯地愣了一下。

“走,走什麽?”青年有些遲疑地問道。

他還坐在原來的位置,像是不明白事情怎麽就發展成了這樣。

也不怪他有點反應不過來,穀崎潤一郎壓根沒有想過要拜托海音寺溯遊這件事情,這於情於理都太過於不合適了。

他隻不過是因為對於妹妹的記憶失去得太多,讓他時常有些懷疑自己那些殘餘的記憶碎片到底是自己的臆想,還是正是存在的時光掠影,這才忍不住按照江戶川亂步之前所說的那樣,來找海音寺溯遊詢問。

其實跟著少年來到咖啡廳的時候,他就有些後悔,因為自己一時間的恐懼和失落感,而貿然地將這個無辜、甚至之前就倒黴地被鬼神纏上過的孩子牽扯了進來,這樣的作法實在是太過於自私了。

“當然是去調查直美的失蹤和總持寺的謎團。”

海音寺溯遊毫不猶豫的聲音倒是讓穀崎潤一郎有些不知所措了。

“欸,欸欸欸,這,這不行!”淺色頭發的青年快要把頭搖晃成了撥浪鼓,連聲拒絕著,他現任很不擅長拒絕別人,但是在此時此刻太還是堅持要海音寺溯遊留在原地。

“海音寺同學和這件事沒有關係,我剛才在校門口冒冒失失地拉住你已經非常失禮了,不管怎麽說都太危險了,這種事情果然還是交給大人來做吧。”

“我一個人就可以搞定的。”青年看起來很疲憊,但是還是用最輕鬆的語調說著,還擺出一個要人不要擔心的微笑。

而這句話卻讓黑發的高中生忽然愣住了,少年放在腿側的拳頭悄然捏緊。

***

“小遊要在家裏乖乖地等媽媽回來喲,聽話,一會兒爸爸不就下班了嘛。”

有著一頭柔軟的淺黃色短發的女人半是無奈半是好笑地彎下腰,撐著膝蓋對著黑發的男孩子說道。

整齊的製服穿在她身上挺拔又英氣,十分合適。

“我也想要和媽媽一起去,帶上我吧,我保證不會添亂的!我明明也看得見,我,我一定可以幫上忙的!”

年幼的孩子忐忑地說著,看起來有點不好意思,十分地不願意和母親分開。

“我也想要像爸爸媽媽一樣打倒壞人!”

這是充滿了憧憬的話語,惹得女人忍不住笑了起來。

“好了好了,就給你當一秒鍾大英雄。”

製服帽子被女人從自己的頭上摘下,扣到兒子的頭上,那是明顯不適合小孩子的尺碼,顯得滑稽又可愛。

不過片刻,她便拿回了帽子,調整了位置,重新戴回自己的頭上,還不忘壞心眼地揉亂了男孩的頭發,並毫無回轉餘地地拒絕了兒子的請求。

“但是這個是大人的事情呢,小遊還是小孩子,等再長大一點再來幫助爸爸媽媽吧。”

女人開玩笑一般地說道,大門關上的聲音就像是扣在了男孩的心中。

****

海音寺溯遊從自己的回憶中脫離出來。

“但是我不可以。”

從阪口安吾那裏拿到了異能力特務課的證件在這種時候終於派上了用場。

“但是我不可以。”

海音寺溯遊重複著,青年剛才的話語就像是觸動了他心中的某個地方。

難得熱血。

那張在書包最內側,最靠近身體的地方被捂得熱乎乎的證件被他小心地拿了出來,在穀崎潤一郎難以置信的目光中,在青年麵前展示著。

“這是我的責任。”

黑發的男子高中生一字一句地說道,就像是他的父母說過無數次的那樣。

就像是他從前在玄關從父母那裏聽到過的無數次那樣,幾乎不需要太多的思考就能夠脫口而出。

[噢噢噢噢,小遊剛才好帥(花癡)]

[叫什麽小遊,叫海哥!海哥帥!]

[就要叫小遊!一款我的柔弱自強的老婆]

[剛剛海哥說要去真的被帥到了,不過還是有點擔心啊]

[哇哦,以卵擊石的破碎美學,嘿嘿,不知道會不會有戰損小遊,吸溜]

[不過不一定是一個人去吧,但說真的,海音寺真的沒必要去]

[嗚,還是好擔心小遊,希望都能順利回來啊,總持寺之前不就為了一個金願簽折掉了那麽多人]

[這麽一說也擔心起來了,千萬別出事啊]

隻是需要一個可以合理地前去總持寺的理由罷了,雖然衝動,但居然意外地感覺還不錯,海音寺溯遊想道。

異能力特務課的證件在一些時候會擁有一些特別的權力,對於調查也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這也是最優的選擇之一。

不過看到彈幕對於自己的關心,即使隔著不知道多麽遙遠的距離,依舊感到溫暖。

但當看到青年眼中重燃的希望時,黑發的男子高中生垂下眼眸,他心中的某個角落,卻也重新燃燒起了什麽。

還有十天,他要在這十天裏找到真相,活下去,也要在穀崎直美留在此世間的痕跡完全消失之前,把女孩子好好地帶回來。

不過既然已經做出了決斷,使用證件的特權就不可能繞過異能力特務課。

即使對於自己曾經最為憧憬的地方有所懷疑,但是那樣的地方依舊有阪口安吾這樣的人再堅守著,海音寺溯遊還是選擇了加入。

而且關於穀崎直美的失蹤,若是能夠獲得異能力特務課的關注也會給他們的調查帶來一些便利。

海音寺溯遊深吸了一口氣,看著手機通訊錄裏的號碼,卻遲遲沒有撥出去。

再三猶豫,他還是選擇了發簡訊給阪口安吾,說明自己將要來異能力特務課述職的事情。

阪口安吾那邊回複得很快,還說如果他願意,當天就可以來,讓人感覺就好像異能力特務課早就對於自己的加入恭候多時、恨不得他立刻加入一般。

雖然這一切還是有些古怪,但是為了避免夜長夢多,穀崎直美的事情可沒法再耽誤了,海音寺溯遊還是決定立即前往異能力特務課。

隻不過,他想起了之前來過他家的那名異能力特務課的成員,心中對於某些未來同事的職業素養表示了質疑。

要是工作環境比較艱難的話,似乎也沒有太好的解決辦法,不過在阪口安吾手下工作似乎也已經好得多了。

要是真是那樣,無視他們應該就沒有關係了,海音寺溯遊如是想,在過去的日子裏,雖然因為小時候還學不會掩蓋靈視的能力,以至於一直被成為怪人。

但是長大以後對此習以為常了,居然又被那些自詡為正常人的家夥接納,融入了集體之中。

真的是可笑又令人厭煩的經驗,他心想,隻是希望也許並不會像構想中的那樣糟糕吧。

但就怕說什麽就來什麽。

就是這麽不走運卻負責帶領海音寺溯遊前去辦理手續的居然就是之前的那個特工。

但要說起來其實也難怪,山口大知同樣是阪口安吾的部下,也是其中資曆最深厚的一個,確因為一些緣故,手頭尚未任務。

因此,讓他來帶一帶新人同是也是同為阪口安吾下屬的未來同事似乎也是再正常不過的。

隻不過山口大知早就對於海音寺溯遊有許多偏見,還認定他是導致自己升遷道路的障礙,壓根不會盡心盡力不說,甚至還悄悄地動起了敲打的歪心思。

隻是山口大知並不知道,海音寺溯遊還能看見彈幕。

一踏入異能力特務課,海音寺溯遊就看見了不少飄過的彈幕,早就將山口大知的惡心想法揭露得一清二楚。

[本來還以為這個山口就是眼瞎腦子不好,心思居然也這麽歹毒,小遊有麻煩了]

[就是啊,明明是自己能力不足,居然要怪別人]

[我看他也是慫包,欺負個高中生都要和那個叫什麽,小杉的那個合謀搞事,這都是些什麽人!]

[但他們好像拿了槍……應該不會真開槍吧]

[估計就是嚇人,看他那樣子也不敢再這裏開槍,就怕小遊著了他的道,給整出什麽心理陰影了]

[就是說,異能力特務課也太垃圾了,目前看起來除了阪口安吾,這波是全員惡人啊,也不知道海哥幹嘛加入,哪怕跑去港口mafia都比呆這裏好吧]

[別這麽說啊,異能力特務課之前解決了那名多鬼神作祟你都看不見啊,好歹也是正兒八經的官方組織,算不上廢物吧]

[那不成吧,港口mafia死亡率多高啊]

[切,搞得好像異能力特務課不死人一樣,之前不就死了好多,結果總持寺的事情還是沒搞定]

[還是武裝偵探社最合適吧,海哥應該那時候順水推舟的,反正我不看好他加入異能力特務課]

眼看彈幕因為這些吵了起來,海音寺溯遊便暫時收回了注意力,稍稍打起精神和山口大知交流。

山口大知卻不知道他的計謀已經被彈幕揭露,在同事麵前他總是裝的很好,禮貌地和海音寺溯遊打著招呼。

黑發少年顯然認出了他,一見他就顯露出些明顯的排斥的情緒來,眼神也立刻轉向別處,讓山口大知在心中嘲笑果然是根本不懂得掩蓋自己情緒的小鬼。

雖然不知道少年在想什麽,當他們走進電梯的時候,山口大知能夠感覺到自己未來的同事看著自己的眼神忽然戒備了許多。

但山口大知自信滿滿地認為少年絕對看不出他的計劃,也沒法翻出什麽風浪,反倒幻想著給海音寺溯遊一點苦頭吃的場景,居然罕見地露出了一點扭曲的滿意微笑。

無聊而切毫無意義,在山口大知把自己領進一間辦公室的時候,海音寺溯遊看了一眼走廊上的攝像頭,默默地下了這個定義。

就像是意料中的那樣,辦公室裏並沒有任何人。

也許是未來讓海音寺溯遊放鬆警惕,山口大知依舊保持這一副好前輩的樣子,裝模做樣地說要以過來人的身份給他傳授一些“經驗”。

但是此時此刻,看著男人那張虛偽至極的臉,海音寺溯遊忽然有一種不自然的亢奮。

不知道是不是鬼神的詛咒帶來的影響,他的精神有時候會處於一種不太穩定的狀態,他明明不是愛惹是生非的性格才對,但是卻在為之後可能發生的事情而興奮著,他忽然在渴望暴力。

他強迫自己從那種詭異的狀態中掙脫,接連招惹了八尺夫人,現在又被不知道哪門子的鬼神盯上,在不經意間積累的精神負擔果然還是超出了他的想象,也難怪靈視能力者都是絕不主動招惹鬼神。

坐在他對麵的男人似乎剛才說了些什麽,但海音寺溯遊剛才完全沉浸在那種衝動之中,壓根沒有注意到。

對於自己被忽略了個徹底的這件事,山口大知自然是極為惱火。

他此前是最有希望升職的人,同事自然不會隨意無視他的話,上司也較為器重他,幾乎從來沒遭遇過這種待遇的他幾乎是用責問般的惡劣語氣說道:“看來你還沒有學會好好聽前輩說話啊?學不會禮貌可不行啊?”

隻是對麵的黑發少年依舊是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那雙紅到令人不適的眼睛裏似乎永遠隻有平靜這一種情緒,宛如沒有漣漪的血池,讓人想要撕碎這種平靜。

就好像無論他說什麽,都不能夠讓少年有所反應,反而襯托得山口大知如同跳梁小醜一般可笑。

這樣的反差足以讓山口大知被徹底激怒。

“看來你的家庭教育也不過如此,不過也難怪,你父親就是個極其卑鄙的家夥而已,”名叫山口大知的男人不假思索地吐露著對於犧牲的同事惡毒的猜想,話語中的嫉妒和厭惡昭然若揭,“升職得那樣快,也不知道是用什麽樣的手段討好了上司,就連他的功績有幾分真實也不知道呢。”

“要不是因為在之前的那次任務中死了,光憑那種級別的鬼神和案子,怎麽可能被授予這種榮譽。”山口大知的語氣中居然流露出了幾分憤憤不平和怨恨,似乎就連犧牲同事的嘉獎都要嫉妒。

“砰——”

坐在他對麵的少年忽然站了起來,少年身後的椅子翻到在地,和光滑的地麵發出沉悶的撞擊,而少年卻恍若未聞。

明明黑發的高中生並不是特別高大的體型,甚至看起來比他們上一次見麵的時候還要瘦削,但山口大知依舊在因為少年的站起而產生的陰影中感受到了一種奇異的壓迫感。

海音寺溯遊那張帶著病態倦容的蒼白的臉上,最為顯眼的就是那雙紅得近似血色的眼睛,隻是其中似乎正在醞釀著某種未知的風暴。

那雙和他的父輩過分相似的紅色眼睛,讓山口大知產生了一種錯覺,在巨大的壓迫感之下,他甚至有了一種死人複生的荒誕錯覺。

本來不應該這樣的,在他的計劃中,感受到恐懼的明明不應該是他自己,他明明想要看著少年對於自己求饒的畫麵,但是此時此刻的立場和身份似乎都被完全地調換。

他反倒成為了即將落入下風的,呼吸吸進的空氣似乎越來越少,讓山口大知有一種缺氧般的感覺。

他不自覺的把手伸向腰間,冰冷的金屬管的觸感讓他忽然硬氣了起來。

隻是海音寺溯遊也動了,拉近的距離讓山口大知腦海裏的某根弦繃斷了。

他不該在這裏拔槍,山口大知的理智在瘋狂報警,一旦被發現對著同僚開槍,他的前途就毀了。

但這裏他特意威脅小杉健給他找的一間隱蔽而沒有監控的房間,而且如果隻是嚇唬一下的話……

被情感控製的山口大知從一開始就做出了錯誤的決定,他緩緩地拔出了槍。

不過,他卻眼睜睜地看著另一隻和它主人的臉色同樣蒼白的手掌握住了他的配槍。

在身體的任何一個部位都尚未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忽然感到從手腕處傳來的劇痛,緊接著就是手中一空。

“學不會禮貌可不行啊,山口先生。”那是魔鬼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