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籠中之囚

這是個怎樣的時代,白村大體能從自稱是他父母的穿著和家具樣式看出來,甚至已經能從他熟悉的油畫顏料材質猜個大概,九十年代末。

原身明顯多年學畫,畫室櫃子裏堆滿用過的畫框,家中卻找不到一幅作品。

白村看著自己執筆的手,纖瘦細弱,不見天日的蒼白。一直吃著來路不明的藥,體力應該很成問題。

逃出這棟房子不難,問題在他父母為什麽不願意讓他出這個門,外麵有什麽?未知才是無解。

這棟房子畢竟是存在於世上的,與世隔絕的隻有他這個突然被拋來的遊魂,白村站在大廳中央,環視四周,一定有被忽略的東西。

燈,窗,牆,天花板的邊角,經典的構圖和布局,這些是看得到的,遍布這棟房子的除了空氣還有一樣東西:水管和電纜。

還好是九十年代,不是完全埋牆式施工,可以靠肉眼觀察走勢。

隻是這樣也有發現,不僅戶型相似,不知是巧合還是怎的,水路電路布局和畫廊出奇一致,那麽這裏應該也像畫廊一樣有地下一層。

白村想起聽到過的奇怪風聲,現在想來是排氣管道,收音機信號曾在那裏受到幹擾。

書房門以前是不鎖的,從他提出這房子裏死過人後就鎖了。

白村嘴裏叼著從小玩具裏卸下來的彈簧抻成的鐵絲,先用刀削過的堅固塑料條探進鎖孔,隨後按手感纏鐵絲,開了鎖。

按規律今晚爸爸會回來,媽媽坐在客廳沙發上,端詳著最近一份他的血檢報告。

白村悄無聲息的走到她身後,看到數據,這具身體的基礎數值似乎以穩定的趨勢越來越強健了。

“媽媽。”

她愣住,詫異至極,慌亂地將血檢報告扣放到茶幾上才準備回身,白村則瞅準她回頭的刹那,扶著她的脖子讓手中注射器的針頭刺入她的頸動脈……她睡了過去。

天色逐漸昏暗,鑰匙在鎖孔內攪動,像往常那樣,門張開了一道縫,他側身從中入內,關上反鎖。

“怎麽不開燈?”

窗由窗紙繭裹著,天稍陰,室內出奇黑,他想換鞋都看不清,於是伸手摸門口燈的開關。

按上開關的瞬間他手掌刺痛,沒出幾秒他呼吸加快,口舌發麻,倒地抽搐。

門邊的窗旁,白村撕開了窗紙的一角,這泄露進來的一線世界也是被打了折扣的。

他去摘下開關上粘的圖釘,收進口袋,以免貓貓碰到,畢竟釘尖抹的氰‘化鉀隻需50mg就可以讓它猝死。

女人醒了,她被綁在椅子上。

她眼前首先呈現四個飄忽顫動的光點,待清醒了些,原來那是幾盞慘白光線的壁燈,這裏羅列著各種化學藥品和檢測儀器。

“這是哪?怎麽回事?”

聽到男人的聲音她很快回想起來,自己被白村注射了什麽昏了過去,想必他也中了招。

“閉嘴,接下來你無論如何都不許開口。”

男人不再掙紮呼救,她開始思考此時此刻他們的處境。

這到底是哪?難道他們已經不在房子裏了嗎?她疑慮重重,那孩子怎麽回事?

隻有四個光點的漆黑空間有了開口,輕若於無的腳步聲逐級向下,她突然懂了,這是房子隱藏的地下室。

清掃整修這棟房子時她親自監督,這段時間也待在這棟房子裏,竟沒發現這裏。

拖動椅子的聲音,接著白村出現在她視野,將椅子安放在他們正麵距離一步遠處,他本人則走到男人跟前。

她方才看清男人打著點滴,而白村幫他把加了亞硝酸鈉的葡萄糖溶液的點滴速度調慢了些。

緩解毒性是必要的,讓他完全恢複健康則太過危險了。

這間實驗室由這棟房子最初主人修建,從書房得到的資料來看,白村夫人是一名生物化學家。白村發現這裏時一切都還在運轉,除此之外有趣的東西數不勝數,包括管製藥品和實驗室的監控,雖然網絡線路被阻隔了,白村也能通過內部線路在隔壁不用露麵,通過監控顯示屏聽他的父母聊了些什麽,可惜他們足夠警惕。

白村走到他們麵前落座,將漆黑皮革封皮,燙金書名的聖經置於膝上。

“一個人的家就是他的城堡,凡擅自闖入之人,必被火與閃電擊中。”

聽聞白村開口,他們都訝異的看過去,但對他說的那句話,男人的表情分外不解,女人也一臉不知所謂。

“你們不是我的父母。”

綁人的繩子是白村撕了自己衣櫃裏數件價值不菲的襯衫搓成的,應該不會讓這兩位陌生人太難受。

“你在說什麽?小業,別開這種玩笑!”

她心裏幾乎確定暴露了。

家具換了個遍,除了三樓門廊狹窄的那間房不好搬,她以為對付一個孩子已經足夠謹慎了。

“這棟房子裏死過的人不是我爺爺,而是我真正的父母吧。”

原來那個謊還是沒圓過去,她心裏責怪男人失職沒用。

書房文件之中還有遺產拍賣及繼承的內容,原身父母剛死不久。

“你的生物製藥公司早在兩月前就變賣了資產,”他傾向緊抿著嘴的男人,“每天上的是什麽班呢?”

男人眼光瞟了眼女人,又馬上低下頭。

“為什麽料定我沒有昏迷前的記憶?”

他們不說話。

“所以自閉症是真的吧。”

依舊沉默。

“做個猜想,你們把這裏布置得讓我即使有記憶都會覺得陌生,並非意在騙我,而是我醒前就搬空家具,撕破牆紙,撬開地板,清洗掉某種痕跡,或要找什麽東西,找真的白村夫婦的秘密,實在找不到了,便寄希望於我,順勢重新布置這棟房子,給我用藥,混淆我的感知,套我的話。”

白村自顧自說。

“你們采集我的血樣和身體數據,我想我是有價值的,我們這家人到底擁有什麽,讓你們如此煞費苦心?”

白村走過去,蹲在他倆中間,左右的看他們慘白燈光映照下能劇麵具似的臉。

“我父母是怎麽死的?”

“呃……”比耐心,白村不缺時間,倒是他們近期有些著急,似乎臨近開學讓這兩個大人焦慮了。他往後拖了椅子,坐在他們三步外,翻開聖經,從創世紀開始。

女人看上去經驗豐富,打定主意緘口不言,但男人已經動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