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067
華琢玉麵無表情地看著坐在地上的克麗絲, 沒有絲毫憐惜之心，她沒有主動將克麗絲摁死已經算是寬容。寧不易則是緊張地望著, 比起可憐巴巴的克麗絲, 顯然花海中搖曳的花枝更令她關注。唯一跟克麗絲有血緣關係，或許可以安慰幾句的希爾，笑容溫和如春風, 隻是一開口，沒有一個中聽的字眼。
“我愚蠢的妹妹，終於有了過去的乖巧樣子，而不像那些桀驁不馴的一千多個兄弟姐妹。”希爾微笑著，視線在克麗絲的麵頰上來回掃動。
“一千多個？”寧不易吃驚地望著希爾, 注意力很快便轉移到了這誇張的數量上。難不成過去的蟲族女王覺醒的是生殖之類的能力。
“不用那麽吃驚，繁殖是蟲族女王的使用之一。由蟲族女王誕育的子嗣, 向來是蟲族最優秀的戰士。”華琢玉似笑非笑地望了寧不易一眼, 又道, “不過經過兩代年輕女王的折騰, 蟲族先王的子嗣血脈已經被清除得差不多了。”
希爾反問道：“這樣不好嗎？”
華琢玉睨了她一眼, 頷首道：“好。”
“在神話禁區解決之後，她能離開山海星嗎？”希爾忽又問道，仿佛到了此刻, 她的心中才升起了幾分對妹妹的關心。
“以後再說吧。”寧不易抬頭對上希爾那雙金眸，淡淡地應了一聲。就算神話禁區解決, 也不代表著克麗絲沒有危險。又不是在和平時期罪犯就會消失無蹤跡的。
希爾在山海星停留了半個月, 隻不過比起前往花海中探視“愚蠢的妹妹”, 她顯然更喜歡嚐試山海星食堂中研製出來的各種美食。所以除了頭一天之外，她再也沒有前往花海。而花海中，被希爾的出現刺激的克麗絲多多少少的想起了一些東西, 她的脾氣時好時壞，像是一個要不到糖的小孩，隻不過幾次要發作的時候，就被巡邏的機器人給摁了下去。
山海星中。
年輕的學生懷揣著對生活的美好在山海星揮灑著自己的汗水。在種樹的任務移交給了俘虜後，他們這些人隻需要在自己擅長的行業中努力，讓沉寂的極光城逐漸地煥發出活力，像真正的大城市。當然，一顆星球僅僅有一座城市是不夠的。然而山海圖鑒也沒有“大禮包”贈送，隻能夠靠著自身從無到有的建出一座城。
綠色的枝葉在微風中舞動著，發出了“沙沙”的輕響。橡樹的種子在破土發芽後便茁壯成長，到了五月的時候已經五米高了，投下的濃陰落在了房屋上，隨著日光緩慢移動。
“帝國那邊開始琢磨‘領航計劃’了。”華琢玉伸手扶著樹幹，抬頭仰望著躍動的鳥兒，並沒有因為那嘰嘰喳喳的叫聲感到煩悶。她衷心地熱愛著大自然的氣息。
“議會能通過嗎？”寧不易一挑眉。夏桑接手了權力後便進行大刀闊斧的改革，將監正司的權力下方是一項舉措，而組建議會又是一項舉措。她跟父祖不同，並沒有獨/裁的念頭，而是追逐一種符合自身的王政。
“大概率不能。”華琢玉搖頭。
“厄爾庇斯都沒能覆蓋整個星係，他們在想什麽呢。”寧不易歎了一口氣。一個基地供應的藥材不可能在短時間門覆蓋所有人，他們隻能夠優先向暗汙染程度極深的病人和老人提供。她不認為如今的大夏有能力前往“神話禁區”。望了眼如今算得上高大的橡樹，寧不易低聲嘟噥道，“再過一段時間門吧。”
橡樹成長之後會形成“神話領域”庇護他們，可到如今她都沒有感知到什麽神話領域。而且如果形成領域的話，他們難道要將橡樹隨身攜帶嗎？不過她也不著急，因為到了時間門之後，山海圖鑒係統會有指引。
這個“指引”寧不易也沒有等待太久，在一次長達三日的昏睡中，她從山海圖鑒的幻夢中學到了取出橡樹“生命之心”的辦法。在“生命之心”消失後，這一株橡樹會變成普通的樹木，或許隻有整個星係陷入了衰敗中，它才有可能再誕生一顆金色的神秘種子。
華琢玉坐在了床邊。
經曆了幾次，她已經習慣了，知道寧不易不會出事情，可她仍舊選擇了守在了一邊。等到寧不易坐起的時候，她才將一支水果味的營養劑遞了出去。在餓了三天之後，營養劑是她最好的選擇。
寧不易饑腸轆轆的，她咬著營養劑吸了一口。半晌後，才轉向了華琢玉，神情複雜道：“或許，到了我出發的時候了。”
“出發？”華琢玉聞言一愣，旋即想到了什麽，眉頭緊緊皺起，“這麽快？”
寧不易點頭，一臉無奈：“我之前還以為要等待一陣子，不過在離開之前，還需要做些準備才是。”
華琢玉握住了寧不易的手，認真道：“我們同行。”
“可是——”
“前往神話禁區探測本就是審判者的職責之一。”
“但你沒到壽終的時候。”寧不易對上了華琢玉的視線，見她麵上是不容更改的堅定，便將勸說的話語咽了回去。在這條路上，她內心深處其實也是希望有人同行的。
山海星是寧不易的大本營，她第一個要安排的就是基地。在做了決定之後，寧不易迅速地將“元老”們招來開了一個緊急會議。雖然人族隻有陸知微和華琢玉，可她們一個能代表軍方，一個能代表星廷，也算是一股強悍的力量。
山海星的開發原本就有一份完整的計劃書，是他們這些年共同的努力。寧不易要做的就是保證在暗汙染成功解決而她又不幸沒能回來的情況下，山海星不會淪為惡勢力的斂財工具。眾人知道“暗汙染”無處不在，然而對“神話禁區”則是一知半解，故而聽到了星係的未來厄運時，一顆心像是懸吊的水桶，七上八下的。這種擔憂與不安在寧不易提出她要前往“神話禁區”的時候到達了巔峰。
“山海星現在有植物可以克製暗汙染，其實不必去的。”鳳二毛小聲地嘟囔了一聲，她並沒有太大偉大的夢想。
寧不易的確可以依靠“金手指”在山海星自在逍遙，可這麽一來，植物惠及的隻可能是小部分人，生命複蘇其實是一個笑談。在她壽終之後，整個星係便會逐漸地走向死亡。最初的時候她隻想在山海星苟住，成功地活下來，但是現在，她有了更偉大的目標，她願意去爭一個未來。
“你走了能夠逍遙，但是子孫後代呢？”寧不易的語氣溫和，她的視線掃過了眾人，又道，“我將種子封存在了倉庫中，隻有北鬥能夠開啟。如果贏了但我沒有回來，你們要守住種子，它們就是未來。”至於另一種可能，寧不易沒有再提“安排”，因為到了那時候，一切都沒有任何意義了。
在寧不易開完了山海星小會之後，她又與鳳儀、夏桑那邊進行線上交流。華琢玉沒有參與她們之間門的交流，而是通知了星廷的審判者們她即將遠行的事情。
“老大？還沒到時候把？怎麽要想不開？議會那邊已經否決了‘領航計劃’的提案。”趙秋羽望著華琢玉很是焦急地開口。
“我們能加入其中嗎？”寧默詢問道。
“您沒必要在這個時候去冒險。如今有了‘厄爾庇斯’試劑，暗汙染不再是威脅。”
華琢玉安靜地聽著，等到幾個同伴安靜了下來，她才緩聲道：“隻要神話禁區存在，暗汙染就是個威脅。你們看到了如今的厄爾庇斯試劑，從來沒有想過什麽嗎？”
“山海星暴利，就跟之前的植物一樣捏著。”趙秋羽嘟囔了一聲。她的聲音雖然不大，可審判者都耳聰目明，聽得清清楚楚。華琢玉的臉色倏然一沉，眸光也森冷了幾分。
司濮見狀開口道：“秋羽，動動你的腦子。不管是植物還是藥劑，都不是山海星不願意向外散，而是不能。那麽多研究員沒能出成果，你真的以為是他們無能嗎？”她並不知道寧不易到底有什麽奇遇，但是在此刻，她可以篤定地開口，“山海星的寧小姐是個能力者，審判之外的超能者。”
“如果是這樣，代表著她存在，植物存在；她死亡，萬物消亡。”一位年長的審判者抬頭望著華琢玉，“她跟著出發，有極大的幾率喪生，那麽如今的局麵都維係不了。”
“難道要繼續等待嗎？整個星係靠一顆星球，不，是一個基地供養，你們覺得可能嗎？眼前隻有兩條路了。”華琢玉沉聲道。要麽等待壽終的時刻，那樣身後事與自己徹底不相關了，要麽就去做最後一搏。“你們不必跟著我走，在我身死之後，或許你們需要接引新的審判者。”在這句話後，星廷之中沒有人再反駁了。因為華琢玉主意已定，不可能做任何的更改。
星網中的民眾是不會知道“神話禁區”之事的，而得到了消息的人卻是心中惶惶。他們希冀著未來，卻又不想拿眼前的大好局麵去冒險。可是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麽選擇呢？隻能夠將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寧不易的身上。
“我想跟你們一起過去，我總覺得我應該做點什麽。”鳳儀私底下給寧不易發了一條訊息。
寧不易對鳳儀的信任遠比對夏桑要來得多。她想的一種糟糕的可能便是暗汙染驅逐之後，帝國要強行接受。如果帝**隊遠征，光靠山海星的武裝力量遠遠不夠。她思忖了片刻，拒絕了鳳儀同行的提議，而是囑托她守護山海星。
鳳儀自然不會拒絕。
啟程的那日，純白女王希爾應約而來。
希爾從容道：“我以為可以帶上我那傻瓜妹妹，她的詭色之瞳可以破開一些‘鎖’。”
“在與閣下見麵後，克麗絲被刺激，已經清醒了幾分。這代表著她的危險性增強了。”寧不易盯著希爾，並沒有直接拒絕希爾的提議。
希爾笑道：“清醒了也不要緊，鬧起來打一頓不就安靜了嗎？”
寧不易：“……”最終，她還是將克麗絲帶了出來，至於那群由血之真祖催生的小蜜蜂，隻能夠留在基地中勤勤懇懇地采蜜，代替它們的女王來盡到自身的職責。
“死星”在十萬光年外，如果按照一般飛船的航行速度，想要抵達那兒恐怕要用“年”來計算。寧不易、華琢玉她們需要進行一次又一次地空間門跳躍，而能夠滿足這一要求的，除了帝國高端的星艦，還有一艘名曰“破軍”的星艦。這艘星艦與機甲“破軍”是同時誕生的，機甲作為華琢玉一生中的戰鬥夥伴，而星艦則將送她最後一程。
艦橋中。
希爾翹著腿，神態輕鬆。在她的左手邊則是坐著一臉憤怒的克麗絲。隻不過比起另外三人的自由，她的座位延伸出了數條束縛帶，將她牢牢地困住。
“這艘星艦從誕生之始便代表著一種不祥。”希爾慢條斯理地開口。
華琢玉冷哂道：“那也不會比螟蛉號更糟糕。”當初螟蛉號被大夏的星艦包圍之後，無數蟲族在集中炮火的轟擊中灰飛煙滅，而那移動的堡壘螟蛉號，外殼同樣出現了一道道龜裂，內部更是破損。因著大夏對蟲族的技術感興趣，螟蛉號已經被陸將離他們弄回去拆解研究了。
希爾唇角浮現了一抹微笑：“那樣就好。”她又轉頭望著不得自由的克麗絲，“是吧？”
克麗絲漲紅了臉，才不管他們在討論什麽，恨不得衝上去對著希爾大罵：“你這個#@￥——”一連串髒話在希爾的笑容中自動消音，可克麗絲仍舊是氣鼓鼓的，麵上怒色不消。
“這麽對待她是不是有點不合適？”華琢玉的口吻中藏著幾分戲謔。
“怎麽會呢？我的好妹妹最喜歡如此，要不然當初怎麽用這樣的手段束縛她最敬愛的姐姐呢？”希爾笑吟吟地開口道，“她如此惹人憐惜，為了怕她因愧疚不得安眠，我隻能忍痛抹去了她的記憶，混亂了她的神智。”
寧不易：“……安靜幾秒鍾可以嗎？”她伸手撫了撫額，瞪了眼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華琢玉，又擰眉道，“你們有沒有聽到一些聲音？”
華琢玉搖頭：“沒有。”
希爾和克麗絲安靜了片刻，感知著四麵的動靜，她們沒有回答，但是答案顯然跟華琢玉是一致的。寧不易聞言擰了擰眉，低聲道：“真的沒有嗎？”她更相信自己的直覺。思忖了片刻後，她站起身向著外頭快步走去。
聲音時而現出時而消隱，很微小，若是不集中注意力很難感知。寧不易屏住了呼吸，停頓了片刻後，向著一間門封閉的倉庫走去。“咚咚咚——”聲音逐漸變得清晰了，似是有生物在撞擊。寧不易心中一凜，她悄悄地逼近了倉庫，在緊閉的門開啟的一刹那，一顆小毛團子像是炮彈一樣衝出。寧不易緊繃的精神在看清楚毛團子的時候鬆懈了下來，但是緊接著，內心深處如火山噴發一般，冒出了一股怒意。她伸手揪住了地上翻滾的小鳳啾，麵色難看道：“你怎麽在這裏？”
小鳳啾眼珠子轉了轉，心虛地“啾”了一聲。
“怎麽了？”華琢玉的聲音從後方傳來。
寧不易寒著臉將縮成一團的小鳳啾丟到了她的懷中，沉聲道：“空間門係的能力。”
如今“破軍”星艦已經進行了兩次空間門跳躍，儲存的能量早已經耗盡，她們需要恒星的能量做補充。在這個時候，將小鳳啾送回去已經來不及了。
“啾啾，留了信。”小鳳啾弱聲弱氣地叫了一聲。
“那我應該誇你嗎？”寧不易麵無表情道。她極少對小鳳啾冷臉，此刻的小鳳啾被寧不易的神情嚇到，一個勁地往華琢玉的懷中鑽。
熊孩子的殺傷力在這一刻到達了頂峰。
寧不易的太陽穴突突的，隻覺得萬分頭疼。
“送不回去了，隻能帶上。”華琢玉倒是比寧不易淡定，她將小鳳啾從懷中揪了出來，“她的能力是空間門跳躍，在關鍵時刻也能夠發揮點作用，或許能救我們一命。”
小鳳啾一聽華琢玉的話，立馬抖了起來，衝著寧不易“啾啾啾”叫了一聲，底氣十足。
寧不易凝視著小鳳啾半晌，淡淡道：“變成人。”
小鳳啾也知道自己闖了禍，不敢反抗寧不易的話語。寧不易見她變成了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眼波一動，提起她就是一頓“竹筍炒肉”。這點力道對小鳳啾來說不算什麽，隻是頭一回碰到，愣是氣得哇哇大哭。一邊抹眼淚，一邊偷看寧不易。
寧不易才懶得搭理她，冷著臉與可憐兮兮的小鳳啾擦肩而過。
那邊，鳳二毛率先發現了小鳳啾留下的信，被她的“勇敢”嚇了一大跳，忙將消息發給了鳳儀。
獸星中，忙得暈頭轉向的鳳儀受到了消息後，硬生生被那封信氣暈過去。醒來的時候心中仍舊是火焰燃燒著，最後在靈樞的勸解中，她才緩慢地定下神來。
寧不易在遙遠的星海之中，信號已經斷了，基本沒有消息能傳回。她匆匆忙忙去玄武族中，催促著幾個族老卜卦，一連否定了好幾個壞兆頭，看到“否極泰來”四個字，她才鬆了一口氣。等到那死丫頭回來，一定要來個百年緊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