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先親他。

在外人眼裏,硯池和喬墨是截然不同的存在,也是八竿子都打不著的關係。

全因他們一個如太陽,光芒萬丈。一個似月亮,清冷朦朧。

通俗點來說,他們就是C大內的兩條平行線,在同一個空間出現,同樣引人注目,卻永遠都不會有相交點。

硯池則打破了這種僵局與誤解,他的“喜歡”在眼下是不假思索,是認清了自己的心後,勇於彌補的坦率真誠。

但硯池的行為,無疑是將喬墨陷入了一個茫然的局麵。

巧的是,喬墨在自己急促的心跳聲中,冷不丁地打了個嗝。

這種聲音在平時都堪稱突兀,更別說是出現在硯池如此深情的表白中。

登時,喬墨被分散了注意力。他騰起一股無言的尷尬,一顆腦袋羞得快要冒煙了。他多希望硯池沒有聽到,卻在後悔之際,再次打了一個嗝。

“……”

喬墨用力蹙起眉,臉是不紅了,反觀他的唇又抿成了一條弧度往下的線。

委屈巴巴的。

硯池顧不得別的,忙不迭地在宿舍裏滿世界地找水杯。他很快就在喬墨的書桌上,尋到了一隻淺色的貓咪陶瓷杯。

硯池從飲水機裏摻了半杯溫水,遞到傻傻站著的喬墨麵前。

“先喝點水。”

喬墨沒拒絕,伸手接過,心急忙慌地往嘴裏灌。可他的打嗝一直在繼續,喝了水也不管用。他用手背下意識地揉了揉眼睛,突然很討厭自己發出的聲音。

“怎麽辦?”

喬墨的語氣十分無助,這句“怎麽辦”像極了他在遊戲裏因為過不了卡關而給硯池發的語音,有一種潛意識裏對硯池的依賴感。

硯池像是哄小孩,更像是情人間的呢喃細語:“深呼吸試試。吸氣和呼氣時間都要長一點,不著急。”

喬墨聽話照做,依舊是止不住。

他的眼底充盈著水汽:“嗝。”

喬墨覺得更丟臉了:“好像沒用……”

硯池讓喬墨坐到椅子上,自己則半跪在他麵前,握住喬墨的一隻手,用左右手指稍加力度地掐按他的中指頂部。

硯池耐心地問:“會疼嗎?”

喬墨搖搖頭,好奇地問:“不疼,嗝,為什麽掐這裏?”

硯池微低著頭,從喬墨的角度望下去,可以看到硯池發頂的旋。

硯池專注地看著喬墨的手指,溫聲回答:“小時候看我媽這樣做過,好像能止住。”

約莫兩分鍾後,喬墨仍是在打嗝,他難過地問:“還有別的辦法嗎?”

硯池便拿出手機搜索:“我看看。”

其間,硯池一直都保持著半跪在喬墨身前的姿勢,一隻手也始終握住喬墨的手,假裝不經意般地按著喬墨的手指。

喬墨想抽手。

硯池阻止道:“網上說,慢慢地按手可以緩解。”他繼續握緊了,生怕喬墨跑了一樣,過了半晌才鬆了力度,輕按過喬墨的中指。

喬墨一如既往地漲紅了臉,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卻因涉世未深,並未識破硯池的小伎倆。他任由硯池捏著自己的手指,打嗝的頻率倒是真的有所好轉,慢慢地減了下來。

硯池問:“是不是不打了?”

喬墨等了一會兒,點了點頭:“不打了。”

硯池拿過喬墨手中的陶瓷杯,抬手放到了身旁的書桌上。

他稍稍傾身,撚了下喬墨的右耳,抹掉了不知什麽時候掉在上麵的一小片灰,興許是喬墨翻箱倒櫃找銀行卡的時候沾上的。

硯池的舉動似是有意無意地撩撥,惹得喬墨魂不守舍起來。

“你幹什麽?”

“有髒東西。”硯池偏低的嗓音繼而沉穩地落下,“好了。”

喬墨的心髒“咚”得撞了一下胸膛,微微熱得叫人瘋狂。

“……”

硯池說:“剛才的話,我還沒有說完。”

喬墨的喉結肉眼可見地動了下,他在硯池好聽的聲音裏,一時忘了推開對方。

並且,由於喬墨過於怔愣,便不自知地與硯池貼得很近,懵懂地將硯池接下來所說的話一一聽進耳中。

抑或是,每一句他都聽進了心裏。

“喬墨,我喜歡你。”

“其實從我決定和你麵基時起,我就做好了要追你的準備。”

“我喜歡在開學典禮時,坐在我身邊的你。也喜歡在遊戲裏那個追著我喊‘師父’的你。現在想想,大概正因為你們是同一個人,我才會重複地喜歡上你。”

硯池說得真摯,不摻雜任何一點的假:“名額那件事,我做錯了。我有時候也會很幼稚,很武斷,並不是和你所想得那樣完美。可能遊戲裏的我,和現實裏的我,在你眼裏會很不一樣。”

“但是……”硯池低了低頭,“要不要試著了解我一下?”

喬墨沒有說話。

硯池便接連著說,帶著幾分執著:“我不是希望你能夠立刻給我答複,或是立刻原諒我。我隻是希望,你能不能不要急於拒絕我。”

硯池再三保證後,安靜了一秒鍾。

“好嗎?”

喬墨可經不住如此之多的告白,他不禁縮起了肩膀,以一張格外漂亮的臉,露出了特別迷惘的表情。

喬墨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

他的直覺告訴他,他現在的確糾結於硯池冷漠自己的原因,卻偏偏又不爭氣地心動於硯池口中的那句“喜歡”。

兩種矛盾的感情撞擊在一處,讓喬墨頓感不知所措。

礙於小時候的經曆,他極其不會處理這些複雜的感情,更不懂硯池所說的“什麽都不用做”究竟是指怎麽樣的狀態?

今天接踵而至的情況,快要讓他撐不住了。

他苦下臉,做不出一個合適的回答。

他的心也仿佛充了氣的氣球,外界一根細小的發絲都能戳破它,讓它轟然炸裂的。然後,可能滿地都會是他亂糟糟的心跳聲,像一包撒開的跳跳糖,像無數個振動的小鬧鈴。

所以,喬墨糾結了須臾,沒有明確答複硯池的請求,卻在無形中默許了硯池追求自己。

喬墨怔然地抖了下睫毛,在硯池的期盼中,他終於啟唇:“可是……”

硯池握著他的手小小地一緊。

喬墨輕聲告知:“可是我沒有被人追過。”他想了想,解釋說,“我不知道被人追的時候,我該做點什麽?”

硯池啞然,喬墨簡直可愛到令他燒心的程度。

如果硯池現在可以變成貓,他一定是一隻被喬墨“抓”得牢牢的貓,說什麽都不要分開,說什麽都要粘著喬墨。

很可惜,他現在是個人。

他需要理智,需要克製,需要用諸多道德來約束自己的狡猾。

然而硯池真的好想吻喬墨,想告訴他,被愛的人可以多肆無忌憚。

喬墨是不懂硯池心裏的彎彎繞繞,他見硯池不接話了,便忐忑地擰起眉,有點後怕地問:“到時候我要是做的不好,你會不會就不想追我了?”

硯池斬釘截鐵:“不會。”

喬墨的心口迎來一陣微涼的清風,同時也在躁動著。

他聽到硯池再次說:“我說過,你不需要做任何,也不需要改變什麽。”

“……”

“喬墨,你要做的,隻有接受與不接受。”

喬墨聞言,咽下一口唾沫。逐漸的,他在硯池足夠真誠的話語裏,升起了一點期待的意味,忍不住地追問:“那你……就是……”

硯池耐心地望著他。

喬墨已經完全沒了哭音,眼淚也收幹了。他垂眸咬了下唇,特別特別小聲地問:“你會怎麽追我呢?”

他實在是好奇。

最後那個“呢”字,小得快沒聲了,被喬墨吃進了肚子裏。問完,他的耳朵充了血,整個人一動不動地看著硯池,偶爾眨一下眼睛。

喬墨自以為這份期待隻透出了一點點,是不會被硯池發現的。

實則不然。

硯池閉了閉眼,一顆心燒得厲害,撓得緊,他不得不去回答喬墨天真到幾乎快要成為“故意”的問題。

因此,硯池唯有不著痕跡地深呼吸一次,然後,他輕吻了喬墨的掌心。

喬墨一愣。

硯池的腦袋便稍稍一偏,像隻貓一樣,將臉頰貼到了他親吻過的掌心處。

曖昧隨之蔓延,與潺潺的溪流無異,攔不住,從縫隙中也能朝前奔去。

硯池放緩了說話的速度,反倒更顯溫柔:“追人的第一步,可以先親他的手。”這回,他顧不上靈魂快要出竅的喬墨了,他收斂了眼底的狡黠,佯裝道理地補充——

“以表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