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你不是討厭我嗎?
喬墨本來就不餓,又加上是在硯池麵前,所以吃飯速度極慢。
麵前的林橘都快把米飯扒完了,喬墨的米飯才少了一小撮。興許是硯池分給喬墨的菜太多了,使得喬墨一直在吃菜。
林橘嘟囔一句:“你不鹹嗎?”
喬墨清了清喉嚨,淡然道:“不鹹。”
很顯然,喬墨說了謊,愣是誰都看出來了。
硯池見此,沒多說什麽,快步離開了位置,讓林橘在擁擠的空間裏喘了一口氣。然後,硯池就在林橘和喬墨的目光注視下,端著兩碗湯回來。
一碗放到喬墨麵前,一碗給了林橘。
林橘粲然一笑,驚喜地說:“我也有啊?謝謝,這可太及時了。”這年頭電燈泡不好做,林橘正吃狗糧噎得慌呢。
喬墨跟著道:“謝謝學長。”
“沒事。”
喬墨用餘光發現硯池笑了,露出的白牙很漂亮。喬墨悄悄抬眸,轉眼又小鹿般地垂眸。他嘴裏的食物頃刻間失去了滋味,再多加一勺鹽也不打緊。
硯池注意到了喬墨的愣神,問:“怎麽了?”
喬墨趕緊低頭喝了兩口紫菜蛋花湯定定心。
“沒什麽。”
溫熱的湯水味道寡淡,如一碗清水。喬墨頭一回吃食堂的飯菜,並未想到是湯一般,而是懷疑自己心神不寧,以至於食不知味了。
喬墨右邊的同學端起餐盤,離開了餐桌。
硯池意外地主動,他二話不說,直接坐了過去。
喬墨慌忙往長椅的左側挪了點,硯池便靠近一點。喬墨再挪,硯池再靠近。末了,硯池不徐不疾地握住了喬墨的右手腕,阻止道:“不擠,可以了。”
“……好。”
在硯池鬆手之後,喬墨忙不迭地往嘴裏塞了一口米飯,企圖用此蓋過自己心跳的聲音。
兩人的胳膊貼得很近,喬墨總能被硯池溫熱的皮膚有意無意地碰到,每次都是一觸即離,擾得喬墨心思不寧。
喬墨沒來由地抿緊了唇,唇麵微微泛白。
對麵的林橘倒是坐得舒服了,他大口吃飯,多話的毛病和白亦凝不相上下,怪不得能和學長們也打成一片。
林橘有一句沒一句地搭話,充當了三人間的調節劑。
而喬墨素來是傾聽的那一個,他嚼著嘴裏的米飯,幾乎不怎麽出聲。
林橘喝一口湯,絮絮叨叨地說:“你們暑假是不是遊戲開小號了啊?都沒怎麽見你們上線。新副本你們通關了嗎?我跟著一個開荒團,怎麽打都卡在老五。”
喬墨的筷子頓了頓,這個話題他依舊插不上話,他太菜了好像沒什麽發言權。
硯池淡然:“假期太忙了,沒時間上遊戲。”
林橘隨之看向喬墨。
喬墨被邀說話,自然要說。他咽下嘴裏的東西,積極道:“卡在老二。”
林橘差點噴飯。
喬墨紅了紅臉,沒有隱瞞地說:“新副本對我來說太難了。”
林橘不敢置信地一偏腦袋,還以為喬墨是在說什麽玩笑話:“老二不是全程最好打的嗎,你是不是跟了什麽坑團?”
若說喬墨在貓咪小黑麵前還能吐槽幾句團隊,為自己找找借口,找找顏麵。那在林橘和大佬硯池麵前,他理智地保留著自己過度的謙虛。
“不是,是我太菜了。”
此話一出,林橘咋舌。
“菜”這個字,從喬家小少爺喬墨的嘴裏說出來,多少是有些稀奇。
硯池沉了沉喉嚨,很明顯地在偏袒喬墨,故而一本正經地幫忙解釋:“過不了老二,不一定是個人問題。很多開荒團不穩定,確實比較坑。改天組個團,我做指揮。”
一聽硯池要帶隊,林橘一萬個樂意:“行,我現在和喬墨一個宿舍,特方便!”
喬墨怔然,囁喏地問:“我也可以去嗎?”
林橘反問:“為什麽不可以?”
喬墨說不上來,他不知道硯池說的團中包不包括他。他也不會給自己找台階下,訕訕地欲言又止。
林橘不清楚他們之間的彎彎繞繞,大方地讓喬墨別擔心:“都自己人,你不會玩我們就現場教學。”他覺得自己可上道了,故意笑眯眯地對著硯池問,“是吧,硯學長?”
喬墨不是這個意思。
硯池會意,對喬墨說:“方便把手機借我用一下嗎?”
喬墨照做,乖乖地遞過去。
硯池打開網絡搜索界麵,輸入了一個論壇地址,找到一個帖子打開。他把手機還到喬墨手中,身體靠近了點,指著帖子中的幾個段落:“這是六個boss的通關注意點,有空可以看看。”
硯池停頓一下:“看不懂就問我。”
空氣中,硯池脖頸處似乎帶著清新的沐浴露香氣,它們若有若無地跑到了喬墨的鼻間。
喬墨頓時整個人都有些魂靈不在身的模樣,他收起手機,木訥地拿著筷子咬了一口空氣。
筷子硌得他牙疼:“啊!”
硯池第一個問:“怎麽了?”
喬墨騰起一股他們都較為熟悉的迷糊勁兒,頗為誠實地冠宇達:“不小心咬到筷子了。”
硯池:“……”
林橘:“……”
在他們無言以對的表情中,喬墨後知後覺地羞赧起來。他耷拉下眉頭,像一隻喪氣的委屈小狗,哪有一點傳聞裏冰山高嶺之花的樣子。
林橘終於有了一點“喬墨就是MO,MO就是喬墨”的真實感。
這一頓飯吃的林橘消化不良,他早早地幹完餐盤裏的飯菜,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我還有兩個兼職麵試要去,喬墨,下午宿舍見!”
林橘佯裝著急,準備先一步離開食堂:“我給你帶檸檬茶喝。”
喬墨連忙起身相送,動作過於鄭重了點:“好,慢走。”
待林橘一走,喬墨的話就更少了。
不過偶爾的,硯池會不痛不癢地同喬墨說句什麽,態度隨和。次數多了,喬墨拘著的情緒也逐漸放鬆下來。
食堂的人開始變少,他們身邊的位置都空了出來。
喬墨餐盤裏的小排骨終於一塊不剩,唯獨那隻大雞腿他咬了一半,剩下的實在是吃不下了。
他低著頭,指尖有意無意地摸著自己的下唇。
方才,喬墨應是咬得用力了些,唇中總是彌漫起隱隱的血腥味,他抿唇咽下,舌尖觸碰到那個微乎其微的傷口,有點疼。
他小小地皺了下眉,被硯池敏銳的察覺。
硯池的眉頭不禁朝中間攏起:“是剛才咬傷了嗎?”
“應該是。”喬墨說,“不過不要緊。”
硯池看周遭已經沒什麽人了,提道:“我幫你看看。”
喬墨聞言,受寵若驚地瞪大了眼睛。
硯池卻已然單手握住了喬墨的下巴兩側,不算用力地捏了一下,語氣聽上去不容置喙:“張嘴。”
喬墨想說“沒有”、“沒關係”,可他的臉頰被硯池的手捏著,愣是一動不敢動。
直到硯池溫和地喊道:“喬墨?”
喬墨這才緩緩地啟唇,弧度小到根本不像是張開了嘴。
紅潤的唇也因他緊張的情緒,而分泌出了些許的唾液,濕潤了兩側唇角。它們不聽話地沾了點在硯池漸漸推近的指腹上,莫名其妙地帶出了點曖昧的氣氛。
喬墨癡癡地看著硯池的臉,在四目相對之際,他愕然地想到了硯池在暑假之前,對他冰冷的言語——
[你在網上的樣子,我沒興趣和別人說。]
[我也不會告訴我的朋友,你就是喬墨。]
[上號解除我們的師徒關係,互刪好友。]
[微信裏的聊天記錄我會清空,往後在學校裏碰見,就當不認識。]
……
[不適合。]
字字句句,都是硯池親手打下,親自發到喬墨手機上的。它們不論是何種意思,都歸結在“不適合”這三個字上。
如此堅決的態度,過於傷人,過於不留情麵。
因此,對喬墨而言,今天的硯池格外奇怪,奇怪到他一度懷疑自己有了臆想。
喬墨緊著呼吸,一雙手無處可放地擺動了下,最後怯然地握住了硯池捏著他下巴的手腕。
硯池的手徒然鬆了勁兒,在喬墨指腹的摩挲中,觸及了對方呼出的氣息。
唯見喬墨專注地擰起眉,雙眸誠懇,細長的睫毛投落一片陰影,像是夜幕下的火苗,微微弱地燃燒著。
“為什麽?”
為什麽會突然對我示好?
你不是一直都很討厭嗎?
整個暑假,你一次都沒有回複過我的消息。
喬墨有滿腔的話要問,悉數湧上了喉間,猶豫著要不要出口。
他膽怯的模樣,像極了那年冬日末尾,返校的第一天——
那一天,喬墨衣著單薄,瑟瑟等在硯池的宿舍樓門口。因寒風冷冽,他凍得嘴唇發白,麵容更顯清冷。
喬墨是平生第一次勇敢,朝著對自己視若無睹的硯池大步跨去,攔住了對方的去路。他記得自己當時的一雙手攥得十分緊,姿勢尤為僵硬。
而麵前的硯池卻毫無耐心,冷漠的眼神連掃都沒掃他一下。
喬墨張口便呼出一口白色的霧氣,語速快得極為不自然。在他的喉嚨裏,卡著一份複雜的感情,乍一聽說不清是什麽滋味,卻處處顯得可憐。
他似是表白:“學長,我……我有話想和你說。”
他似是哀求:“能不能給我一點時間。”
硯池則冷得如這個冬天最後一塊冰,散著寒氣,無論多麽熾熱的心也無法融化他。
“沒有。”
刹那,喬墨鼻尖微紅,像一個挨訓的小孩,被孤獨地落在了原地。
這種感覺,無非是滿瓶的水中置入了一顆小小的石子,水泡從下往上冒去,“咕嚕”地就將委屈溢了出來,藏不住了。
硯池總是這麽狠心。
-
喬墨是被硯池拒絕過的。
一次,兩次,要是今日還被拒絕,那就是第三次。
眼下,在變得空**的食堂內。
喬墨喑啞著聲音,泫然欲泣地道:“你解除了師徒關係,把號賣了……你還讓我在學校碰到你也要裝不認識,暑假一次都沒回過我的消息。”
他努力地把口中的每一個字都說得清晰。
“那你……現在為什麽又變了?”
喬墨並非是外人眼中那般天之驕子。一場拐賣讓他的人生被偷走了十餘年。心理上的障礙讓他變得怯懦,不自信,也變得苦澀。
如果說人人都是一種味道的話,那喬墨也可以是千萬種之一,卻獨獨不是甜的。
更說不上暖。
可就是這樣一個他,不知天高地厚地喜歡上了一個連發絲末端都在熠熠生輝的硯池。至少,硯池在他眼中,便是這樣光芒萬丈。
“學長。”
喬墨自知遲鈍,但他能夠跨出第一步,就敢莽撞地討要一個答案。
他是急切的,是不安的,他生怕錯過了這一天這一刻,他又得花費諸多力氣,才能靠近硯池半步。
喬墨輕微地抖了抖,追問:“你不是討厭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