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網戀修成正果

康鳶第一次向係統詢問創造者時, 曾得到過記不清男女的模糊答案。

在無妄宗也聽宗主說過,師尊的房間有一張掛畫,畫上的人似男又似女。

這些看似無關緊要又令人在意的細節, 此刻都一一對上。

…………

康鳶怔神之中, 眼前忽地一片大亮。

再定睛看, 光點也好,回憶也好, 都消失不見, 眼前正是他們踏進回憶之前觀看易迢和某人戰鬥的原本所在。

這是……回來了?

那師尊……

易迢那熟悉的身影很快被康鳶在視野中捕獲,她此刻正仰頭望著天空, 似是在出神。

進入回憶之前還轟轟烈烈的決戰已然塵埃落定, 淩亂的劍意消失無蹤,肆虐的魔氣黑霧緩緩散去,空氣裏流動著一股暖意, 隻有滿地深刻的劍痕還能昭示出這裏不久前發生過一場惡戰。

結束了?

那另一個人……

不及想, 答案已經出現。

一道黑衣身影橫躺在易迢的腳邊, 在飛揚的塵土和叫人膽寒的血色之中一動不動。

康鳶在心裏叫出他的名字:月簷。

腳步不停地靠近過去, 臨近之時,那道身影忽地動了起來。

他雙手撐地, 隨後一點點坐起來, 從康鳶的角度看不見他的神情, 隻能看見他微卷的頭發散開, 動作僵硬又緩慢。

接著, 他的身體僵住,好像意識到什麽一般嘶吼起來。“不!!!不——!!”聲音淒慘得好像一頭瘋癲的野獸。

能和易迢生死決鬥的男人, 便是失敗, 也不會如此作態。

康鳶望向師尊, 果然看見易迢的神情之中並無驚訝,可見她早已察覺。

這不是月簷。可既然不是月簷,那現在情況是如何?

月簷是死了,還是逃了?

康鳶詢問:“師尊?”

易迢正要回答,一柄長劍夾著無盡的殺氣打破了寂靜。

這一瞬,勾寒雲反應極快,即刻擋在康鳶身前。

可那長劍的目標原本就不是康鳶,勾寒雲的抵擋對它來說如若無物,劍身繼續裹著殺意,直直衝向了地上的黑衣身影。

不是月簷,那地上留下的自然是洛天盤。

麵對即將刺進胸口的薄鬆,被人肆意使用身體經曆一場生死絕殺的洛天盤根本無力躲開,躲不開,他索性直接不躲,隻緊緊盯著長劍的主人,雙眼血紅,淬滿了恨意。

然而這誓要洛天盤性命的一劍並沒能貫穿洛天盤的胸口。

易迢忽然出手,震開了戚雪枝。

被阻攔的戚雪枝向後猛退,被月之鬆接住,有些驚訝,可猶豫之後,還是再次舉劍。

一時寂靜,對戰一觸即發。

對戰的不再是之前的易迢月簷,而是易迢和戚雪枝兩人。

這轉折幾乎突如其來,可所有人卻都出奇地鎮定。

尤其洛天盤,這人不知是在清醒之後意識到了一切已經無可挽回,還是單純地破罐子破摔,此刻瘋癲得更加厲害,對著戚雪枝又是搖頭,又是大笑,全然不在乎自己是否在火上澆油。

洛天盤狂喊:“你還惦記著要殺我!知道我沒死,你這三年不好過吧?離開了我又怎麽樣,你便能過得好了嗎?你以為自己能擺脫我?你錯了,你做夢!

“你一天是我的東西,一輩子都是我的東西。”

“……”戚雪枝三年修魔,情緒早已不會輕易地波動,可聽見洛天盤瘋言瘋語,眉心還是出現跳動。

他的魔氣浮動,劍光凝聚,直指洛天盤。

這場隻差一步的了斷已經拖了太久,今時今日,他一刻也不想再拖了。

洛天盤現在身受重傷,要他的命,這是最好的機會。

如若不然,等洛天盤被帶回天玄宗,再想去殺他,比登天還難。

經此一遭,洛天盤應該是會受罰的,可戚雪枝真正想要的從不是他受罰,而一直是洛天盤的命。

他隻想要他死。

戚雪枝的目光從焦急變得專注,目光鎖著易迢,緩緩流出以命相博的戰意。

一個人即使要死也想要做成一件事,這樣的氣息很好辨認,易迢看在眼中,收起劍。

她一開始是出了手,可對戚雪枝和洛天盤之間的恩仇其實並無插手之意,出手阻攔不過是出於身份帶來的既定道義。

戚雪枝是魔,洛天盤是劍修,洛天盤有錯,自有正派出手,沒有被魔修斬殺的道理。

更何況當著她的麵,宗門正派被魔修摘了腦袋,說出去,天玄宗名譽掃地便罷了,無妄宗也要受牽連,洛天盤的命不重要,易迢代表的無妄宗的名聲卻重要。

易迢索性將話放在這裏:“想殺洛天盤,可以,但有我在,殺他之人,命也要留下。若你願意一命換一命,動手也無妨。”

這話落下,鴉雀無聲。

現下洛天盤保命的唯一指望沒了,按說該恐懼,可他不僅不害怕,反而異常地興奮起來,甚至對著戚雪枝張開雙臂,嘶啞地催促高喊:“殺了我!快殺了我!!

“哈哈哈哈,我是要死的,那又如何!你也要和我一起死,戚雪枝!你死都要和我在一塊兒!你是我——”

他的話沒有說完,一道劍光掃**四方,洛天盤的頭顱飛向了天空。

一時之間,血色噴湧,血流如注,染紅了眾人腳下的土地。

洛天盤的笑定格在嘴角,寂靜又可怖。

人頭落地!

易迢果然如約定所言,並沒有阻攔。

然而,在洛天盤生命終結之後,戚雪枝的臉上卻沒有顯露出心願終於完成的滿足和釋然,怔怔好幾秒,他回頭看向身後的月之鬆。

月之鬆也看著他,紅發飄揚,一邊甩掉了劍上的鮮血,一邊笑著道:“他死了,以後你還要恨誰呢?你會恨我嗎?”

…………

戚雪枝一時啞然,眼睫輕顫間,易迢已經出了手。

她不久前才和月簷打過一場,此時再戰,依然雷霆萬鈞,無人可敵。

月之鬆一屆魔尊,戰況並不至於一邊倒,但他出奇地守約,毫無抵抗,易迢一劍斬下,瞬息劈入了月之鬆半個脖子。

劍刃深深壓進月之鬆的脖頸中,幸而康鳶和戚雪枝同時出劍去抵抗,否則地麵上便出現了第二顆滾動的頭顱。

……隻差一點。

戚雪枝握緊的手發出了顫抖。

康鳶看著,心裏到底是跟著動了動。

月之鬆脖子斷了半邊,倒還沒死,劍一停下,血肉就開始伴隨著魔氣自行愈合,被砍的時候,他一聲沒有,眼見著易迢沒有再繼續砍,才自言自語道:“也不是很疼,倒是便宜了他。”

易迢不理會月之鬆,隻望向康鳶,問:“為何?”

康鳶旁觀全程,短短一遭,看夠了瞬息萬變,最終還是做不到完全不管,他出言提醒:“師尊,月之鬆是現任魔尊。”

易迢不語。

康鳶:“魔族沒有魔尊,比天玄宗少了個少宗主更加麻煩。”

雖然他確實有求情的意思,但說的道理也是真的道理。

魔修殺人和魔尊殺人歸根到底是不同的,魔尊的身份如此特殊,真殺了他,魔族和正派之間還哪能有寧日?

有些人天然就有特權,這些特權足以支持他做出與旁人同樣的事情卻付出更小的代價。

……不過,也絕不代表沒有代價。

康鳶主動提議道:“師尊,比起殺他,還不如便將他封印在結界裏,直到期限到了,再允許他回歸魔界。”

相當於有期徒刑,且鑒於魔族食譜特殊,不會進行任何投喂。

易迢沒有反對,她望向月之鬆,月之鬆依然沉默,就像方才明明可以反抗卻沒有反抗一般,麵對這種裁定刑期的判決,繼續選擇接受,甚至還笑了下:“技不如人,悉聽尊便。”

“……”

易迢於是將決定權交給康鳶,問:“依你所見,當以多少年為期?”

康鳶反問:“師尊覺得,洛天盤的命值多少年?”

從洛天盤展示出來的人品和心性來看,或許一日都不值,可從天玄宗少宗主的身份,以及月之鬆當著易迢的麵殺人這一行為背後的挑釁之意來看,百年為期,並不為過。

易迢道:“一百年。”

康鳶於是點頭決定:“那便囚他三百年。”

“……”易迢不解。

康鳶這才看了一眼月之鬆,淡淡道:“雲上仙宮他重傷過寒雲師弟,險些害了小師弟的性命,洛天盤都值一百年,要他為了寒雲師弟多待二百年,想來也並不過分。”

“……”是不過分。

易迢沒再多說,她不擅長結界,但修為到了她的境界,再不擅長的東西放眼天下也是一流,當下,便借著勾寒雲主動提供的寶千迷,將月之鬆封入其中,隨後放進儲物囊親身攜帶,徹底斷絕月之鬆被營救的可能。

一切都在瞬息之間。

沒有隻言片語,沒有任何告別。

曾經天天纏著自己的魔人,再想相見,要三百年。

戚雪枝凝望許久,看著滿地的鮮血,看著吞噬了月之鬆的儲物囊,長久地怔住,直到遠處傳來了殘餘魔修發出請求集合的響聲,越來越急,他才驚醒一般,轉身離去。

走出很遠,戚雪枝回了一次頭,先是看向易迢,隨後視線落在康鳶身上,眼睛微眯,看起來有些悲傷,嘴唇輕動。

康鳶辨認他的唇形,從中讀出了兩個字——

多謝。

可謝什麽呢?

他也隻做了自己覺得該做的事。

康鳶感覺到自己的手臂被碰了碰,回過神來,一直沉默無聲的勾寒雲正深深望著他。

兩人一起在師尊的回憶裏走了一遭,情緒都不高,但此刻勾寒雲的眼睛似乎帶著微光,也確實有著光。

康鳶:“怎麽了?”

勾寒雲道:“兩百年?”

康鳶反應過來,聽見勾寒雲輕聲道:“這算不算是公報私仇,夾帶私貨?”

康鳶:“算。”

勾寒雲笑了下,但很快收住,輕聲道:“那我好高興,我知道的,哥哥心裏一直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