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晏明珠沒把晏洲遠看太緊,周末也不要求他上班,總體來說晏洲遠空閑時間還是很多的。

周六一早晏洲遠就把他放在車庫裏那輛鋥亮的新自行車騎了出來,其實晏洲遠還是很想直接開小汽車去的,但他覺得祝君然應該不會太喜歡,想了想他還是決定低調一點。

事實也證明他的決定是對的。

晏洲遠到時祝君然還在華樂樓指導其他團員訓練,直到許溏小跑進來告訴他晏洲遠開車過來接他,半大小子眉眼間根本藏不住看熱鬧的戲謔。

祝君然眉心狠狠一跳,生怕紈絝少爺高調地開著小汽車來接他,那可太招搖過市了,他可不想被人當猴子一樣圍觀。

當然,最主要的是他並不想讓人覺得他和晏洲遠有什麽關係。

這般擔憂著想,祝君然探頭從窗戶看去,還好還好,晏洲遠騎的是自行車,並非小汽車。

這方麵晏洲遠完全是體貼祝君然,怕他不習慣。

不過祝君然還是有些不悅,自行車也足夠張揚了。

晏洲遠幾步上樓找到了祝君然,祝君然掃了眼樓下往來人群,剛準備說點什麽,晏洲遠直接拉著他腕就走,“跟我來!”

祝君然被迫跟上他,晏洲遠今天穿的是件中長款薄風衣,他直接把衣服脫下往祝君然身上一罩,將祝君然半個人都給裹住了,附身在他耳邊輕聲說:“別擔心,我不會讓別人看見你。”

然後牽著人從樓下後門溜出去了。

晏洲遠一直將人牽到新世界後麵無人經過的巷子裏才放手,他笑著說:“怎麽樣,我說過不會讓人發現你,這下放心了吧。”

“嗯。”

祝君然看著晏洲遠微笑,他沒想到晏洲遠安排的這麽妥當,是他想太多了。祝君然隨意露出的笑貌看得少爺心笙都跟著搖漾,隻恨不能親自一嚐那淡粉芳澤。

祝君然微微傾身,離晏洲遠近了些,一瞬不瞬瞧著他說:“你看我做什麽,不是說要出去兜風嗎?”

“啊對,看我,差點給忘了,真是……”晏洲遠懊惱說著,為掩飾尷尬他立即轉身去推自行車,他可不想在祝君然心中留下什麽不好的印象。

他看著祝君然坐上後車座才跨上去,回頭不放心囑咐人:“待會兒你就抱著我的腰,這樣比較穩,不會摔下去。”

晏洲遠話音才落,祝君然就已經雙臂一伸環住他的腰了。

“是這樣嗎?”

祝君然的呼吸就覆在晏洲遠背上,晏洲遠脫下外套後身上隻著一層淺薄的襯衫,那一點灼熱氣息便愈發明顯,晏洲遠忍不住脊椎骨都輕顫了顫。

真是個妖孽啊,晏洲遠在心中無奈一歎,這可真是太磨人了。

“……嗯是,你就這樣抱緊我,出發了啊!”晏洲遠快速將自己的情緒平複下來,待鎮定後踩上腳踏板,自行車載著兩人在青磚路麵上一路朝著小公園駛去。

晏洲遠不由再次慶幸今天沒開小汽車。

路上晏洲遠都挑人少的路走,避著人是一方麵,這另一方麵——到了地方他就不好再讓祝君然這麽抱他了,晏二少雖沒追過人,但做的功課還是不少的,這種彎彎繞繞的單獨出行最適合增進感情,等到了地方,他就可以順理成章地邀請祝君然坐下歇會,餓了還可以野炊,燒烤也行,反正他都提前安排人準備好了,兩全其美。

這邊的兩人如同郊遊般,那廂的王聰橫日子就沒這麽順當了。

過了好幾天再傻也都明白過來了,之前完全是被晏洲遠給嚇破了膽,回過神來後王聰橫怎麽想怎麽憋屈,一大早就跑去華樂樓堵祝君然問個明白。

不過可惜,王少來的不趕巧,人已經被晏少先一步帶走了。

王聰橫雖然生氣,但也沒辦法,他見不到人完全無計可施,就在樓下來回徘徊,心裏那口氣咽不下去,想要守株待兔。

結果兔沒待著,反倒是被人一頓好打。

李曉彤早買通了人,讓他們看見王聰橫就將人好好教訓一頓,之前因為祝君然放水讓人進了樓,他們沒能打著人,收人錢財為人辦事,這是他們這行的規矩,也跟著一連蹲守了好幾天,這次可算讓他們逮著機會了。

王聰橫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幾人拖進暗巷,被揍得哭爹喊娘,連連求饒,再三保證絕對不會再糾纏祝君然,讓好漢放了他,這才逃過一劫。

幾人看他那副慫樣,一人往他身上吐了幾口唾沫,拍拍手大搖大擺走了。

王聰橫艱難地扶牆站起,捂著被揍腫的熊貓眼,心裏卻將一切都怪罪到了晏洲遠身上,除了晏家,誰還敢打他?!王聰橫一時氣憤得眼神都淬滿了怨毒。

這該死的晏洲遠!壞他好事!活該被千刀萬剮,方才解他心頭恨!這樣恨恨想著,王聰橫拖著滿身的傷痕回去找他老爹告狀去了。

等晚上晏洲遠美滋滋地回來時就見他向來溫柔可人的姐姐一臉不悅地端坐在沙發上冷眼瞪他。

“怎麽了?這是出什麽事兒了?”晏洲遠一見情況不對將外套隨手丟在沙發上,坐到晏明珠跟前蹭她。

“姐姐,我的好姐姐,你可別嚇我,是商會出事了還是店鋪有人鬧事?”晏洲遠從沒見過晏明珠這麽正襟危坐如臨大敵的樣子,眼裏不禁浮起了擔憂。

晏明珠看弟弟被她唬住了,不由軟下了態度,柳葉眼朝他一睨,沒好氣問:“你今天做什麽去了?”

晏洲遠被問到這些,竟然還不好意思起來,紅了耳垂含糊說了句,“就……約會唄,不然我還能幹啥啊。”

晏明珠冷嗤,“你知不知道你約個會給我捅出多大個簍子來了,我下午好好跟人老板談著項目呢,那王家老爺突然帶著好幾個家丁氣衝衝闖進來,非說你把他兒子打壞了,還拉著兒子指給我看,讓我賠呢,你說我氣不氣,差點把我生意都攪黃了。”

晏洲遠摸了摸下巴,想起來自己前幾天確實打過人,但也不至於過這麽多天才來找麻煩啊,不過事情總歸有他一份責任。

“好姐姐,我錯了,我保證下回絕對乖乖的,不給你添麻煩,姐姐別生我的氣啦,好不好嘛?”說著晏洲遠還撒嬌似的拉晏明珠衣角。

晏明珠嫌棄地往旁邊直躲,“行了行了,我要是為這種事兒生氣早被你氣死八百回了。”說到這裏,晏明珠想起那王家兒子臉腫得跟豬頭似的又忍不住有些想笑。

晏洲遠哄好了姐姐就想溜上樓,卻被晏明珠一聲喝住。

“站住!”

“你還沒給我說清楚你約會是怎麽回事兒呢!兔崽子給我回來!”

晏洲遠彎下腰探著頭狡黠道:“人還沒搞定呢,等我追到手了再跟你說啊,反正我就認準他了。”

晏明珠被不著調的弟弟氣的捏了張報紙朝他扔過去,晏洲遠趕緊一溜小跑躲上樓了。

周六過得太快了,這一整天過得就跟做夢似的,晏洲遠躺在**還覺得進展地實在太順利了,看來確實是他魅力十足啊,連祝君然都忍不住為他傾倒。

白天野炊的功夫,他已經碰上祝君然的手了,人家也不反感他,那他離成功還會遠嗎?

晏洲遠想著就忍不住悶笑出聲來。

他這回真是走大運了,他過去單身這麽多年全值了,他很早就發現自己和其他男生的區別,出國留學一趟更是見識匪淺,原來這些見不得人羞於啟齒的東西在國外卻是再正常不過的,他也沒什麽毛病,他隻是喜歡男人而已。

而且祝君然留長發——

對他不反感,那可不就是對他有意思麽。

他就知道,祝君然肯定也喜歡他,不然也不會這麽主動,既然如此,作為一個男人,他就該多主動一些!

不過這主動要從下周一開始了,因為周日祝君然有事忙,他自己事情也沒做完,兩人都沒空再見麵。

翌日一早天還沒亮祝君然就起床出門了,動作輕到連許溏都不知道,他拎著提前買好的一些吃食和禮品去了一處私院。

等祝君然到地方的時候,天邊才現出一抹魚肚白,他站在大門前躊躇了好一會兒才抬手推門進去。

越往內院走近,祝君然的薄唇就抿地愈緊,手掌中拎著的帶子也收緊,在手心勒出了道道深淺不一的紅痕。

其中複雜情緒好不容易在他敲響房門時重新調整了過來。

“進來!”

顫顫巍巍的一聲老吊嗓,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在練什麽邪功走火入魔了呢。

祝君然這才推門上前,將東西放到桌上,擠出一抹笑容:“爹,我給你買了些吃的用的,還有衣服,你平時要是還缺什麽就和我說。”

那個被稱做爹的人敞著衣袍半身靠在床頭,從鼻孔裏冷哼出聲,勉強算是應了祝君然的話。他抬起幹枯發黃顫顫巍巍的手指將煙槍送到嘴邊,重重吸了一口,吐出一大口迷蒙煙霧,灰蒙的霧靄罩地人臉都看不清楚。

這才終於舍得開尊口說話了,“就知道買些不中用的玩意兒糊弄我,要是我家強子還在,保準有大出息,哪裏會跟你一樣男不男女不女的,整天在我麵前晃**……”

祝君然麵無表情聽完全程,他也不打斷孫駟九說話,反正左耳朵進右耳朵出,這麽多年都這麽過來了,還能再被這些話中傷不成,以前還會難受,現在他已經徹底麻木了。再說,反正眼前這人也不是他親爹,沒什麽好計較的。

等他念叨完,祝君然才開口問了他想知道的,“孩子們都還好吧。”

這群孩子裏頭大些的和祝君然算是同宗同族,一個梨園出身的,基本都是他父母團裏的弟子或者遺孤,當年他父母殞身火海,戲團很快成了一盤散沙,這些尚在繈褓中無處去的孩子便被同是小孩的祝君然收留下來。

後來也進了些像許溏這種被祝君然撿回來的,是去學堂念書還是學戲都隨他們,祝君然對這群孩子一直很上心,這也成了他的一個寄托。

祝君然父母葬身火海時還有一個孩子跟著遭了殃,那孩子就是孫駟九的親生兒子孫誌強。如果他父母沒有臨時照看孩子幾天,孫誌強也就不會死,祝君然對此一直心懷愧疚,認了孫駟九當幹爹,盡心贍養他。所以不管眼前這人說什麽他都不會頂嘴反駁,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那些孩子。

前幾年祝君然有了些能力就想把管理權轉到自己手上,可每次隻要一提起這個話題,孫駟九就吵吵嚷嚷說這指那,還搬出自己苦命的兒子,祝君然實在沒辦法開這個口,隻能按期給孫駟九錢讓他多照料孩子。

“好!好著呢!我還能虧待他們不成!”孫駟九說完這句又劇烈咳嗽起來,看那架勢,簡直要把肝髒都咳出來。

“爹,我不是這個意思。您需要買什麽錢隨意花,不夠再找我要。還有,您少吸點煙吧,對身體不好。”祝君然微不可查地蹙起眉。

然而孫駟九根本瞧不上他,用煙槍指著他罵,“就你那點兒錢都不夠我塞牙縫的!還好意思讓我找你要錢!一說到錢臉拉的比尺子還長呦,我哪兒敢找你要哪!”

祝君然無奈極了,又從兜裏掏出一疊鈔票遞給孫駟九,“爹,您這說的什麽話,我會好好孝敬您的,錢管夠。”

孫駟九接了錢臉色才算好看些,冷哼著讓祝君然滾。

祝君然鬆了口氣,這一次的見麵總算捱過去,他上街買了不少吃的高高興興地去看望住在大院裏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