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顧丞,今晚你侍寢
梧華宮。
顧洋沏好一壺熱茶,端至顧瀲桌上,勸說道:“少爺,明日再看吧,這些天您一直沒休息好,今日早些休息。”
顧瀲隨手翻了翻桌上的奏折,“嗯”了一聲,“馬上便看完了,並不是什麽難批的奏折,都是各地遞上來悼念先帝的,看一眼就好。”
“那我把今晚的藥煎了去。”顧洋轉身去煎藥,隻留顧瀲一人在殿內。
顧瀲隨手抽了一張折子,打開看了一眼便擰起眉頭。
折子是於南疆遞上的,上頭寫著一行行文張狂的字:顧瀲,本世子回來了。
落款是趙寧。
顧瀲隻是看見這個名字便心生厭惡,本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見麵,沒想到趙寧這就要回京了。
“少爺,少爺。”
聽到有人喊他,顧瀲回過神來,朝顧洋看去,“怎麽了?”
顧洋很是擔心,俯身瞧了一眼顧瀲,“少爺,你怎麽心神不寧的?我喊了你好些聲。”
“無事,看到一張折子……趙寧要回京了。”
顧洋驚道:“昭王要回京?”
“不。”顧瀲緩緩搖頭,“折子是趙寧遞的,並非昭王,估計隻有趙寧一人回來。”
“可是,先帝將昭王一家貶至南疆時說過,昭王一族終生不得回京。”
顧瀲糾正:“先帝說的是他還在一天,昭王便一天不得回京。”
如今先帝已經不在,倒叫他們鑽了空子。
他又看了一眼折子,“這折子遞過來便要數月,估計趙寧這幾日便要到了。”
“這樣看來,劫婚轎的八成是寧世子的人。”顧洋又問:“少爺,可要派人將寧世子攔在城外?”
顧瀲沉默,先帝一死,他竟想不到用什麽借口將趙寧勸回。
顧洋還想說什麽,頭頂突然發出一聲響動,他朝房頂看去,怒喝一聲:“誰!”
顧瀲也隨之看去,緊接著,屋外傳來一聲細微的“喵嗚”聲。
“是貓?”顧瀲突然想起來後宮是有貓的,“聽聞孝元皇後養過幾隻貓,會不會是下人沒照顧好跑出來的?”
“我去瞧瞧,少爺,不要出殿。”顧洋直接從後窗爬出去,勾住屋簷往上一躍,很快又鑽了回來,跑到顧瀲跟前,獻寶似的從懷裏掏出一樣東西。
“少爺,瞧,是隻黃花白。”
顧瀲撥開顧洋的衣襟一瞧,果然是隻黃白相間的貓崽,他伸手點了點貓的腦袋,聲音不自覺放輕,“這麽小的貓,斷奶沒有?”
顧洋把小貓放到顧瀲手心裏,“少爺想養麽?需找個會養這小東西的嬤嬤先喂幾天,這貓太小,看著也不像斷了奶的,估計是大貓從屋頂走,把小貓掉在這兒了。”
顧瀲想了會兒,點點頭,“嗯,養。”
今夜烏雲遮天,藏星匿月,漆黑寂靜的屋頂一側突然冒出一隻大貓,正要跳下去找小貓,又被一隻手抓了回去。
那人將大貓抱在懷裏,不斷順毛,小聲哄著:“下這麽多崽子,送一隻給顧瀲又如何?你怎麽如此小氣?”
大貓一爪子拍在那人手背上。
“嘶——”他懲罰性地拍了一下大貓的腦袋,“若是給我手上留下口子,明日我怎麽跟顧瀲解釋?”
第二天,薛良來向趙赫請辭歸鄉,痛哭流涕說了一通,趙赫隻聽懂一件事:他以後沒法娶薛瑤了。
於是君臣二人也算殊途同歸,互相看著彼此,眼中盡是不舍,等哭夠了,薛良踉蹌著跪下,深深叩頭。
“皇上,顧丞!國若有難,召之必歸,臣便……退下了。”
顧瀲沒再攔,將薛良送至宮門,拱手深深鞠了一躬。
“薛太傅何時歸鄉?若有機會,我想送太傅一程。”
薛良回過一禮,這會兒看著心情還不錯,“老臣——哎呦看我這張嘴,我已不是太傅了,一介草民而已,草民謝過顧丞,至於歸鄉的時辰,大概就是這幾日了。”
“太傅回鄉後想做什麽?如有我能幫得上的地方,您盡管提。”
“我呀,要做些生意。”薛良目光炯炯,眼中燃著希望的光。
顧瀲不解:“士農工商,商為末次,太傅文人風骨幾十載,為何要從商?”
薛良連連擺手,“顧丞,話不是這麽說的,如今世道多變,我這把老骨頭不知能活多久,但總要為後世留些東西,就像顧丞現在為皇上招賢納士,不也是為了給後世留些東西嗎?”
送走薛良,顧瀲念著最後一句話回味了許久,薛良說的沒錯,在給趙赫納妃之前,需得先給趙赫招徠人才,充盈羽翼才行。
剛好三天婚假一過,顧瀲就拽著趙赫上朝去,朝堂之上又有兩位老臣請辭,讓顧瀲愈發心急。
“孟太師,習將軍,王翰林,下朝後請多留一下。”
被點到名的三個人互相看看,心中了然。
“若是沒什麽要緊事,便寫折子遞上來吧。”顧瀲坐在趙赫下首,目光在文武百官身上巡遊一遍,轉頭問上頭的趙赫:“皇上,還有其他事嗎?若沒有,便下朝吧。”
“且慢!”下麵傳來一個粗獷的聲音,顧瀲轉頭看去,目光微沉。
出聲那人生的五大三粗,張眉努目,正是先帝親封的異姓王呂橋之子呂肅。
呂肅大馬金刀往殿前一站,隨意拱了拱手,眼帶輕蔑看著趙赫,“皇上,臣還有一事,臣要繼承臣父之王位。”
呂肅是武人,不會說那些文縐縐的話,直白的話說出來更像是在威脅趙赫。
顧瀲還未出聲,一向看不慣呂肅的太師孟不獲先跳了腳,指著呂肅罵罵咧咧:“平涼王早已薨逝十餘年,你、你、你早幹嘛去了?再者,自古至今,異姓王哪有承爵之說?”
王翰林立馬附和道:“太師言之有理,先帝共封兩位異姓王,均已早逝,顧瀲顧丞也未繼德陽王之位!”
“哼!”呂肅冷哼一聲,上下打量一番顧瀲,“他是沒繼王位,如今當了中宮皇後朝前丞相,這後宮他說了算,朝堂他說了也算,還真是萬人之上,‘一人之下’啊!”
其中隱喻的意思,但凡帶個腦子來上朝的人都聽得出來。
顧瀲臉色不變,回道:“若呂將軍羨慕,不如這中宮皇後讓給你來當。”
沒想到他這句話叫趙赫聽懂了,趙赫猛地扯住顧瀲的衣袖,一臉驚恐,“顧丞!朕不要娶他!他太醜了!你不能讓朕娶他!”
顧瀲:“……”
底下文武百官想笑不敢笑,全都低著頭,憋得吭哧吭哧。
呂肅突然成了一個笑話,平涼王位沒要到手,平白被傻子皇帝戲弄了一番,他咬牙切齒,又不敢說什麽大不敬的話,隻得先咽下這口氣再從頭謀劃。
“皇上,無事就退朝吧。”
顧瀲率先起身,跪在趙赫腳下,文武百官也隨顧瀲叩首。
待殿前空了,趙赫將顧瀲一把拽起,眼淚汪汪看過去,“顧丞,朕真的不能娶他。”
顧瀲雙眉輕蹙,動了動被趙赫死死握住的手腕。
趙赫腦子是空的,力氣倒不小,顧瀲掙開時手腕上竟留下了一圈紅色的印子。
顧瀲眼波流轉幾下,循循善誘,“若皇上不想娶呂將軍,那就要聽話。”
趙赫使勁點頭,“朕聽話!”
“那皇上今日的課業,是將賦華錄背過。”
趙赫:“……”
他一臉不敢置信,瞪大了眼睛看著顧瀲,“你昨天在**可不是這麽說的!你說隻要朕乖乖聽話,就不用抄書了!”
原地待命的孟太師,習將軍,王翰林:“……”
三人又互相交換一個曖昧眼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是嘴角噙笑。
顧瀲:“……”
“那臣還是早日替皇上物色幾位貴妃,呂將軍雖五大三粗,勝在家世好,何統領雖蒼髯如戟,勝在品德好,還有——”
趙赫伸手攔住顧瀲的嘴,“朕背,朕背還不行嗎?”
書房分割兩席,顧瀲同孟太師三人圍坐一起議事,趙赫則蹲在另一頭背書。
“賦有才情萬千,然、然、然……”
“然悻悻一生……薛太傅昨日請辭歸鄉,今日又有兩位老臣辭官,朝中突然多了不少空缺。”顧瀲給趙赫提醒一句,接著跟幾人議事。
“然悻悻一生,直至暮年,恍然、恍然、恍然……”
“恍然拾筆……空缺往後會隻增不減,未雨綢繆,當下要趕緊選一批可當之材備為己用,孟太師,您那邊可有什麽推舉之人?”
孟太師連連擺手,“顧丞就別臊我了,你也知道老頭我這官職是怎麽來的,這些年朝堂的水我是半點沒趟,無門無派的,半隻腳踏進墳墓,也沒什麽後人。”
孟不獲當年於嵇城大火中拚死救了先帝一命,有了從龍之功,才封了個太師之位,實則沒什麽實權。
更何況孟不獲這張嘴從前是用來算命的,十幾年來可得罪了不少人,的確沒什麽可推舉之人。
顧瀲垂下眼睫,問道:“王翰林和習將軍呢?”
被問到的兩人早有準備,各自推舉了一文一武上去。
顧瀲立刻說出二人所在,“這兩人目前一個任職編修院,一個任職軍器監。”
“是。”
“我這幾日有空了便去親自接觸一番,望將軍和翰林不要提前知會。”
要走時,孟太師突然附耳過來,“顧丞,無需太過憂慮,我剛才給你算了一卦,顧丞雖少時遊離多舛,但往後卻是大富大貴長命百歲之相。”
送走三人,顧瀲特意去鏡前照了一下,臉色蒼白帶著病容,不知孟不獲是從哪算出他往後長命百歲的。
“拾人牙慧之不恥,嗟來之食、食、食……”
顧瀲走到趙赫身邊,拿過他手中的書,“臣給皇上講解一遍,皇上認真聽,把內裏意思理解透徹,便能背過了。”
顧瀲認真講課,而趙赫的目光又不知遊離到哪去,盯著顧瀲衣袖上一小撮毛出神。
顧瀲也看過去,將那撮毛撚下來,“應當是昨日抱貓時蹭下的毛。”說完轉眼一瞧,趙赫袖子上也沾了幾根毛色相同的貓毛。
“給皇上也蹭上了,皇上別動,臣收拾一下。”
趙赫伸直袖子任由顧瀲低頭給他摘貓毛,隨口問道:“顧丞喜歡貓?”
“並非喜歡,隻是覺得若不將它養起來,那貓沒什麽活命的機會,等將它養大養結實了,無需我再保護它時,就放它走。”
說完,顧瀲直起腰,“皇上,繼續吧。”
入夜,顧瀲正準備上床睡覺,顧洋舉著兩塊布料風風火火闖進來。
“少爺!查到了!”他把兩塊料子往顧瀲手裏一遞,“我找了個紡織監的嬤嬤來看,她一口認定這是纈料,還織了一塊一模一樣的出來,少爺你看!”
顧瀲接過去仔細查看,的確一模一樣。
“纈料出自渭城,渭城多礦,兵器雜且多,若他們真的是從渭城出來的,為何偏偏選了柔軟的布料?”
顧瀲自顧自問完,垂眸想了會兒,可能性有很多,但他偏向於其中一個:那些人用的兵器會暴露身份,所以臨時換了其他東西,又因為不想在他大婚之日見血,所以幹脆用了布料。
甚至去買布料時,特意買了大紅色。
“找人去渭城看看,對了,薛太傅歸鄉是否就是回的渭城?”
顧洋答:“是,薛太傅剛好是渭城坡子甸人。”
顧瀲若有所思,手指微動,這時外殿傳來小太監的聲音,“顧丞,顧丞可睡下了?”
“怎麽了?”顧洋高聲問。
“皇上宣顧丞侍寢。”
顧瀲以為自己聽錯了,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愣怔在原地。
顧洋開門把人放進來,露出凶神惡煞般的嘴臉,“你再說一遍?”
小太監渾身哆嗦,硬著頭皮重複了一遍:“顧丞,皇上宣您過去……侍寢。”
-----夭夭
薛良:勞資明天不上班,爽翻,巴適的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