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耳洞

溫愉升一直覺得有對象的人就不幹淨了——哪怕他的身上有最完美的傷疤。

幾經思量後,他還是邁不過去心底的那道坎,把應驕的電話號碼給拉黑了。

隻是他以為自己靜幾天就會恢複如初,然而都一周了,他還是做夢會夢到那朵妖豔的花。

他真是夜也想日也想,連切菜的時候都盯著胡蘿卜出神。這不就一不小心,把手指切到了。

絲絲血珠從上麵滲出,在他修長的手指上顯得有種異樣的美感,他卻攢著眉直接在水龍頭上衝了一衝,輕輕嘟囔了一句“醜死了”。

“哎呦溫醫生,你怎麽這麽不愛惜自己手的哪?”保姆眼尖地瞧見了這一幕,五官都皺了起來。

她“蹬蹬”地跑過來緊張地捧起溫愉升的手反複觀察,隨即苦著一張臉道:“溫醫生你的手可是最需要保養的,你非要自己做菜,這要是感染了可怎麽辦才好喲!”

對於神經外科的醫生而言,手是重中之重。更別提到了溫愉升這個級別,每一次手術都是危在旦夕。要從死神手裏搶人,那就更需要有一雙靈巧細嫩的手。

溫愉升隨意地給自己包上了創口貼:“隻是一道小口子,過一會就好了。”

保姆見他沒有想繼續做菜的意思,反倒鬆了口氣,隨他去了。

真的就忘不掉嗎?

溫愉升躺在沙發上,怔怔地用手去夠天花板。他倏地想到了個辦法,如果看到那個男生和女朋友的合照,他應該就能死心了吧?

兩人之前隻是通過電話來約定時間,連好友都沒加上。他直接搜了手機號,便找到了應驕的威信。

看著他的頭像,溫愉升心中又泛起一股酸意,然而當他點開朋友圈,眼底立刻閃過輕微的詫色,隨即收斂眼角壓住了其中的瀲灩光華。

新發的一張是腿照,粉紅色的格裙搭著兩根光滑細長的大白腿。沒有加多餘的濾鏡,僅僅是原圖就讓人覺得秀色可餐。

溫愉升一開始還以為他發的是女朋友的照片,直到看到下一張的半露肩照。圖片裏的女人性感又魅惑,但溫愉升還是能看出來就是他。

無論是眉梢的風情還是那雙烏溜溜的眸子,都能依稀看出他的原貌。

原來……是女裝癖嗎?還是說,完全就是想變成女性呢?

既然女朋友是莫須有的存在,買的那些女性化物品也都是他自己要用,溫愉升也就不再糾結要不要和他接觸了,又把他從黑名單裏拉了出來。

或許是因為溫愉升自己也是個變態,所以看到他這樣異於常人的舉動並不覺得惡心,反而更加興奮了。

溫愉升唇角含著一絲笑,仿若喃喃自語般地輕聲問道:“怎麽辦,我似乎……更加喜歡你了。”

……

經過了幾天的發酵,粉絲們對那張露肩照的反應也不再是一水的讚歎,竟然還關注到了一些細節。

【嬌嬌應該沒有開美顏誒,那怎麽沒有看到耳洞啊,之前直播好像也沒有看到你帶耳環,是不是怕痛才沒打?】

雖然對方已經幫他找好了現成的理由,而且其他人也看不到這段話,但他還是決定要盡善盡美不露破綻。

溫愉升剛好又主動聯係了過來說自己有空,看著他給妹妹針灸完,應驕試探著問他打耳洞疼不疼,有沒有什麽注意事項。

應驕從來沒有關注過這方麵,隻下意識地認為在耳朵上打個洞那肯定會很疼。

“不疼的。”他優雅地用濕巾擦了擦手,狀似無意地問道,“你知道去哪打嗎?”

應驕搖搖頭,他正準備千度呢,溫愉升就來了。

“嗯……那不如去我家吧,我幫你。”溫愉升笑得人畜無害。

他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一直以來他就不喜歡麻煩別人。就算再想讓溫愉升來幫妹妹治療,也從來沒有好意思主動去聯係。

連打耳洞這樣的事情都要麻煩溫愉升的話,他心底就有點過意不去了。更何況長到這麽大,他還從來沒有去過其他人家裏。

似乎察覺出了他的猶豫,溫愉升仍然嘴角掛著笑,列舉了很多處理不慎就發炎化膿的案例。

應驕被說得心裏戚戚,不知什麽時候就已經跟著他踏出了門。

平時看溫主任過來都是乘的公交,應驕還以為他是個勤儉持家的人。這次他們也是乘公交過去,等了許久後到達目的地,應驕才發現自己錯得離譜。

在S城這樣寸土寸金的地方,他家竟然有大約五百平方米。縱使應驕壓根沒聽過公寓的名字,也看得出來周邊居住的都是非富即貴之人。

若是以前應驕也曾幻想過自己一個無父無母的窮小子可以帶著妹妹脫貧致富、一飛衝天,住上像這樣的豪宅享受人生,一輩子再也不用為錢發愁。

但是他知道自己時日無多,絕對是沒有那個可能了,倒是自在很多。在初見的驚羨後,他便把自己當作了此地一遊的過客。

溫愉升本想叫應驕隨意一點,卻見他放鬆自如,不禁心下微動。

他被領著來到一間專門放醫療設備的房間,溫愉升十分仔細地給針做了層層的消毒,然後柔聲道:“閉上眼睛,馬上就好了。”

聞言應驕就聽話地閉上了眼,他是一點也不擔心溫愉升的技術,畢竟看他給妹妹針灸就知道有多快準狠——雖然也不知道他是從哪裏掌握了這樣的技能,而且未免也太大材小用了。

溫愉升注視著眼前乖巧的人兒,回想起小時候母親給自己的小狗打耳洞然後小狗慘死的場景,眼底微微猩紅。

但很快他又恢複如初,慢慢靠近應驕。

應驕隻覺得耳垂像是被蚊子叮了一下,緊接著一個奇怪的、濕熱的物體貼了上來,身體都不由自主地一抖。

“別動,還有一隻。”帶著奇妙安撫魅力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便一動不動了,連眼睛都沒有睜開。

溫愉升給旁邊的耳朵也紮了一針,盯著從傷口處流淌出的少量血絲,再度把嘴靠了上去含住。

“溫主任……”等待的時間有點長了,應驕不安地喚了一聲。

“我們都去過對方的家裏了,你還要叫我主任嗎?”

他輕顫了兩下睫毛睜開眼,就見溫愉升正格外溫柔地看著自己,有別於往日的職業化微笑,露齒一笑更加具有親和力。

他眼神忍不住有些閃躲:“額……溫先生。”

“罷了。”溫愉升眼睛瞬間黯淡了下來,“是我自作多情了。”

他這麽感歎了一句,就望著窗外不說話了。

應驕突然有些感同身受,這房子是很大,但隻有溫愉升一個人的生活痕跡,想必他也會孤獨寂寥。自從妹妹變成植物人後,自己何嚐不是感覺孤苦伶仃。

由於還有求於人家,應驕試探著喊道:“溫哥?”

他果然轉過頭來,笑意蔓延到了整個麵部,連聲音都雀躍了幾分:“驕驕。”

應驕摸了摸手臂,雞皮疙瘩仿佛都起來了。不過還好他喊得不是什麽“驕弟”,不然自己就會聯係到那雷人的“嬌滴滴”。

隻是……怎麽忽然覺得他嘴唇比剛才紅豔了點呢?

……

因為溫愉升強調說自己特意做了菜,所以應驕就被留了下來。

晚飯是很好吃沒錯,可他發現是保姆在那裏洗菜擇菜燒菜,然後端上來的。應驕也不好意思去問溫愉升,就偷偷拉住保姆問到底哪個菜是他做的。

“溫醫生切了胡蘿卜呢,都把手切傷了!”保姆極其誇張地瞪大眼睛比劃道。

嗯……切胡蘿卜,也勉強算做了菜吧。

於是應驕特意去觀察了一下溫愉升的手,的確發現了創口貼,頓時覺得自己太不細心了,有些愧疚。

保姆收拾完碗筷就回了家,炎熱的天氣,倒驟然下起暴雨來,狂風吹得衣服颯颯作響。

溫愉升勾了勾唇關上了臨近的窗戶,轉身眼神中卻滿是擔憂:“這倒是不巧了,如此大的雨,驕驕你可怎麽回去呢?”

“我乘公交——”

他遺憾地搖搖頭:“昨天正好讓保姆去把家裏的雨具換新,新的那一套她還沒送過來。你要是去公交站得跑著去,被淋濕可會感冒的。”

今天已經請過假了,要是感冒了後麵幾天直播可都會被影響,那就得不償失了。

應驕咬咬牙:“那我去打車。”粗略估算兩地的距離,打車費怎麽著也要好幾百吧?

“你也看到了我家比較偏僻,方圓百裏就沒有一輛出租車。”他不緊不慢地提醒道,“不如直接睡在這裏吧,反正空房很多隨便你挑。”

應驕唇角繃得緊緊的,還在想各種方案。或許是當了幾天女人,深夜、大雨、共處一室,幾個詞連在一起總讓他聯想到不好的事情。

“那這樣吧,我去叫保姆把雨具趕緊送過來——”他似乎要妥協了。

“不不不!”應驕連忙擺手,保姆是個慈眉善目的瘦小老太太,他可不願意麻煩她。

溫愉升眼裏迅速拂過笑意:“嗯,那今晚……我們一起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