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棠羽坐在地上半晌沒動,他也動不了,眼看著那殘蟲手裏還拿著個扳手朝這邊跑過來。
“你跑什麽呀?傷都還沒好,再嚴重了怎麽辦?這邊全是沙土。”謝辭川凝著眉,慣有對病號的嘮叨又跑了出來。
以前他外公愛喝點小酒,身上病了也閑不住,隻要在家肯定要出門溜達,就算在醫院也絕不會安安生生待在病房,到處跑。
雖說結識了一些夕陽夥伴,但終歸讓人擔心他的身體,謝辭川就整日耳提麵命地在他跟前嘮叨。
他把扳手塞進褲兜,半蹲下支起一條腿,抱起棠羽坐上去,仔細把灰塵給他彈掉。
這回棠羽抿唇,沒再別扭著讓他把自己放下去,還為了防止自己掉下去,緊緊揪住謝辭川的衣袖。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
謝辭川拍灰的動作一頓,他總不能說係統能定位吧?
“我知道你以前是雌蟲,除了這裏你沒別的地方可以去了。”謝辭川單臂把他抱起來托好,“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會變成這樣,但是傷總得治吧?或者……跟你父母聯係一下帶你回去治?”
原本還在思考真假的小蟲聽到這句話收回了狐疑的目光,撇開頭看向緊閉的殘蟲局後門,音色冷硬:“我沒有父母。”
“抱歉。”謝辭川毫不猶豫,火速道歉,“那你還要不要跟我回去?”
棠羽點了頭,謝辭川就抱著他往回走。
謝辭川知道他沒有父母,之所以這麽說隻是為了讓他能看清現狀跟自己回去。
看棠羽這受挫的樣子,應該是被趕出來了。
棠羽生在軍蟲的家庭,父親是中校,母親是少尉,生下棠羽不久,這二蟲就參戰犧牲了。
從小就隻有一個管家和乳母養他,若不是查出來他是S級雌蟲,帝國一直給錢供著他,怕是早就隻剩他一隻蟲過日子了,哪還有蟲管他?
這裏尊卑分明,現在的棠羽沒有精神力身體又小,大部分蟲族都不會相信他是曾經的帝國少校。
雖然他也有可能會拿出身份證明回去,但這不是謝辭川想要的。
現下最要緊的是保住自己的命,若是棠羽回去了,他就再也沒有機會改變結局了。
這是謝辭川活了兩輩子頭一回耍這麽大的心眼,心虛地看了棠羽好幾眼,結果發現他在隱隱發抖。
“冷?”謝辭川問。
棠羽不答,小臉立刻繃緊,努力克製住寒冷帶來的生理反應。
他從來沒有怕冷過,強大的精神力是他最堅實的後盾,隻要有精神力在,他什麽都不怕,現在他居然開始怕冷了,這讓他難以接受。
堂堂一國少校,怎麽會變得這麽弱?
謝辭川見狀覺得有點好笑,明明就怕冷,抖得跟過冬的貓似的,還嘴硬。
天冷,他迅速拉開外套拉鏈,把棠羽塞進衣服,又快速拉好。
他穿的是原主的工作製服,藍白相間的衣袖上還印著“固金工廠”幾個大字,保暖性很好,非常暖和,裏邊就隻套了一件保暖衣和薄毛衣。
貼的近了,他才感覺到棠羽身體抖的厲害。
也是,原本包著他的衣服被拿來墊腳,可不得冷?
“怕冷就說,我又不會笑話你。凍壞了怎麽辦?”
棠羽被他塞的隻剩半個小腦袋在外麵,他怔怔仰起臉,感受著溫熱的體溫透過薄薄的衣服一點一點渡過來,很舒服,讓蟲莫名安心。
“謝謝。”
他聲音太小,謝辭川沒聽清,俯首問道:“你說什麽?”
“我說謝謝!”棠羽紅著耳朵大聲喊道,繼而把頭埋進衣領裏不說話了。
從來沒有蟲這麽對他過,一來有精神力傍身他不怕冷,二來也沒蟲敢這麽對他,他也很少對蟲說謝謝,這輩子真誠說謝謝的次數屈指可數。
【七七:反派好感度+10,請宿主再接再厲。】
謝辭川沒想到會有這個意外收獲,頓時喜笑顏開,這下他算是知道了,反派就是個小傲嬌。
看來,以後伺候好他就能抱大腿了。
一路上,二蟲沒再說話,棠羽漸漸也不抖了,蜷著身體倚在謝辭川懷裏。
剛到小醫院,謝辭川就看見青聿站在門口抱胸遙望著自己。
“我還以為你不會修跑了,還順了我的扳手。”青聿見他懷裏鼓囊囊的,瞥見一撮銀白短發,說道,“你對他那麽好他還跑,抱回來幹什麽?等著他再跑嗎?他都不領你的情。”
“他還小,想回家很正常。”謝辭川騰出一隻手把扳手掏給他,抱著棠羽往裏進,“我們殘蟲不比你,想回家還能回去。”
青聿抿唇,施施然跟上,“你打算把他當兒子養嗎?”
謝辭川心下一顫,這可不能是兒子,是爹還差不多,以後有他伺候的時候。
穩了穩心神,他道:“就當找個伴不行嗎?反正我那裏也住得下。你快給他看看受傷沒有。”謝辭川拉開衣服把他抱出來,穩穩當當放在床邊。
這個世界殘蟲沒蟲要,也沒有生育能力,搭夥作伴的也不少,若是有好看的殘蟲被寂寞的雌蟲看上,帶走也是有的事。
像這種跟雌蟲過日子的,若是雌蟲待殘蟲好就算了,不好,也跟換個地方做奴隸差不多,還不如去掃大街,全憑運氣。
隻不過,殘蟲大多瞳色暗沉,以黑褐色居多,又經過長期洗腦,膽小自卑的做派很難改掉,所以他們一進入正常社會很容易就會被發現。
曾經有殘蟲攢了點錢試圖偷偷融入正常社會,因為作風和生活習慣被發現趕了回去。
後來若是在正常社會被懷疑是殘蟲,都會讓其展示骨翼,以證明自己的身份。
青聿瞧了眼還沒緩過神的小蟲子,轉身去拿醫療包。
趁著這個機會,謝辭川蹲下小聲告訴他,隻有自己知道他是雌蟲。
棠羽點點頭,猶自垂眸看著自己剛剛貼著謝辭川身體的地方。
猛地從溫暖的地方出來,還真是不適應,沒想到殘蟲的身體會這麽熱。
他一直以為殘蟲身體構造很奇怪,說不定連體溫都沒有,畢竟他們精神力弱到幾乎探測不出來,還沒有作為蟲族的骨翼,殘疾到了極點。
即便他再看不起殘蟲,可救他的偏偏就是殘蟲,還是知道他雌蟲身份的殘蟲。
他不是那種不知好歹的蟲,因此他心情複雜,不知道該拿什麽樣的眼神看謝辭川,便一直低著頭。
謝辭川端了盆水在他麵前蹲下,小心翼翼解開他綁在腳上的衣服。
因著竭力奔跑,衣服裏進了不少沙,還有小石子,棠羽腳底板破了好幾個地方,有的傷口還在滲血。
青聿拿了東西過來,等著謝辭川用清水給他擦幹淨才用酒精消毒。
“這我看著,你去屋裏收拾東西,弄一半跑了,你也真夠可以的。”青聿沒好氣地斜了眼棠羽,“你昏迷那麽久,他一直忙前忙後,生怕你死了。你倒好,醒來就跑,不知好歹。”
謝辭川沒料到青聿會給自己說話,在心裏感激了一下,可是怕引起反派不滿,趕緊說:“他還小,你別說他,你好好弄,我去給你收拾東西。”
棠羽不知道自己昏迷時的事情,他隻覺得被一個雌蟲醫生罵了很不舒服,從來沒蟲敢這麽說他的。
他不滿地揚起臉,小臉皺成一團:“我又不是沒有謝謝他,你罵我幹什麽?”
青聿不想跟這個小鬼多說,給他處理傷口的時候手勁故意重了點,見這小鬼一直縮腳,抓著他腳踝不讓他動,這才發現這小東西左腳扭傷了。
“讓你跑,這下看你怎麽走路。渾身都是傷,要是沒蟲給你治,看你怎麽辦。”
“你!”棠羽氣得指著他的臉,憋得臉色漲紅,半晌沒說出話來。
青聿拍下他的手,“我什麽我?還以為這是你以前的家啊?都被扔出來不要你了,在我這耍什麽脾氣?”他指指屋裏給他修設備的謝辭川,“有脾氣衝他發,隻要他不把你扔出來,使勁發,聽話,乖。”
最後青聿惡劣衝他一笑,還拍拍他的腦袋,拎起醫療箱過去了。
棠羽坐在**擰著眉,水藍的眸子裏滿是怒氣。
這雌蟲怎麽這麽壞!還不如那隻殘蟲!
青聿沒理他,進屋去看謝辭川的整修進度,一進去就見謝辭川正拎著扳手埋頭苦幹。
青聿彎著腰看他利索地擰螺絲,“收拾的怎麽樣了?”
“快好了,”謝辭川毫不停頓,上好最後一顆螺絲一甩頭發仰起臉,“你怎麽不找專業蟲員來修啊?”
“我都上報好久了,沒蟲來。”青聿無奈歎氣,“剛剛問你也就是碰碰運氣,這不想著你在固金工廠幹活嘛。”
謝辭川自嘲:“看來帝國真是快要容不下我們了,整個殘蟲區域隻有你這能看病,設備壞了也不來修。”
“唉,殘蟲確實也挺不容易的,不知道這次鬧得大了會有什麽結果,反正我也沒辦法幫,最多給你們看看病。”
青聿跟著謝辭川惆悵,這讓謝辭川很意外。
“你不討厭殘蟲嗎?”
“殘蟲也是命啊,出生不久就扔去培育基地,和家蟲分離,誰又知道家裏蟲不想他們呢?”
謝辭川直覺這醫生有故事,還想再問,青聿就換了話題,“屋裏還有幾個壞床,你再幫個忙修修,雖然因為我是雌蟲的緣故,有些殘蟲都不是很願意來治病,但萬一哪天用上了呢?”
“喂,老青,我給你幫忙總得給點辛苦錢吧。”謝辭川盤腿坐在地上歪頭看他。
這個世界的機械技術比藍星發達多了,設計很複雜,剛剛給他修設備還是係統給提供的結構圖,他才對比了半天修好的。
青聿撇撇嘴:“這麽想要錢啊?”
“我得養個小祖宗,當然要錢了,你這藥還這麽貴,我攢的那點錢可是都給你了。”說起錢,謝辭川就肉疼,“要不我給你打工,你給我付工錢怎麽樣?”
“我可沒那麽多錢找助理,這裏我一個蟲就夠了。你要是著急用錢,我倒是可以問問哪裏需要修設備,讓你掙點外快。”
謝辭川點頭:“那也行啊,反正現在閑著也是閑著,不如攢點錢。”
要攢錢,還得收集好感積分,這就需要很多蟲的好感,哪裏能見到很多蟲呢?
左思右想,謝辭川想起了自己的老本行——直播。
以前他是個建模師,動手能力也很強,家裏都是樂高和自己做的小玩具。
沒事他就直播來玩,不露臉,隻做小玩意,粉絲也不少。
“老青,這裏能直播嗎?”
“你別套近乎啊,我才三十多還沒嫁出去呢,還‘老青’,一會揍你啊。”青聿瞥他一眼,想起最近幾天他跟謝辭川熟了不少,也沒吝嗇告訴他,“直播可以,但是迄今為止很少有殘蟲開直播,就算開了也沒蟲看,其他蟲族也會不滿的。”
謝辭川聞言思索起來,這件事過幾天先試試水再說。
沒一會,他被攆去修床,青聿按照正常修護金額給他算了筆賬,這回不但沒收錢,還給他56星幣。
臨走,謝辭川拿了新開的藥油和接下來幾天的輔料抱著棠羽回了家。
青聿接下來幾天有事要離開,為了防止棠羽傷口發炎,青聿還給了他一些清毒丸和消炎水。
回家把棠羽擺好姿勢,謝辭川才給他卷起褲腿擦藥油,換藥。
棠羽繃緊腳背,想起來剛剛在小醫院聽到的談話,問:“你真的想養我?”
“嗯。”謝辭川頭也不抬,“你這不是受傷了嘛,還無家可歸。”
“那你要想養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