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想瀟瀟灑灑地離開師門

“夠了,全部退下!”

長胤真人終於發話了,斥責了兩個徒弟之後,才把目光落在了江暮陽的身上。

“暮陽,為師知道你心有委屈,為師會盡可能地補償你。”

江暮陽沒有開口,因為他知道,師尊還有下麵一句話。

“你說的,也不無道理,若你實在不想交還金丹,此事日後再議也不遲。”

江暮陽趕緊抬眸,望了望頭頂金碧輝煌的殿頂,生怕自己會不爭氣地掉眼淚。

師尊隻知道他委屈,卻不知道,前世又是師尊親手殺了他。

那一劍捅得太痛了。想忘也忘不了。

這個時期的師尊,對江暮陽還是有些師徒之情的,疼惜也是發自於肺腑的。

江暮陽深呼口氣,實在不想再待在這裏了,多待片刻,他都覺得快不能呼吸了。

驀然,他一掀衣袍,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但卻隻是單膝跪地。

江暮陽抱拳道:“師尊,徒兒感念師尊當初救命之恩,感念師尊對徒兒的十年教養之恩!”

陸晉元:“你瘋了?又玩什麽把戲?”

林語聲:“晉元,住口,聽暮陽說!”

裴錦衣的目光從始至終都沒從江暮陽的身上移開,他想聽一聽,江暮陽要說什麽。

長胤真人道:“暮陽,你此話何意?”

“師尊,徒兒想清楚了,這裏終究不是徒兒久居之地,徒兒這些年在師尊身邊,承蒙師尊教導,學了些本領,但大道無極,這些還遠遠不夠,徒兒今日,要拜別師尊,下山遊曆,往後,再不會以蒼穹派弟子身份自居!”

江暮陽這話字字句句出自於肺腑,沒有半點虛假。

他是埋怨師尊前世殺他,可他前世也做了很多很多的錯事。雖然他隻是稀裏糊塗地走劇情。

包括曾經想殺師尊——可卻下不去手——想欺師滅祖,以下犯上,欺辱師尊——最後,還是不忍心傷害養大他的師尊。

恩情是真的,恨意也是真的。

江暮陽隻是個普通人,他做不到繼續留在師尊跟前,與這些曾經殺死自己的人朝夕相對。

陸晉元冷笑:“你可要想清楚,一旦離開萬仞山,再想回來,難如登天!”

江暮陽無比平靜:“我想得很清楚。”

林語聲忍不住挽留他:“暮陽,其實,你也不一定非得離開蒼穹,這裏就是你的家!”

江暮陽:“修道之人,四海為家。”

陸晉元:“你瘋了不成?裝可憐給誰看?”

江暮陽:“你屢次出口傷人,非君子作風。”

“你!”

江暮陽:“讓你多讀書,你非要去養豬。你有道理,你就反駁我,支支吾吾算什麽男人?”

陸晉元怒火衝天:“信不信我錘死你!”

江暮陽:“修道之人,戒驕戒躁,師尊也曾教導過我們,喜怒不形於色,好惡不言於表,悲歡不溢於麵。”他長長一歎,“這可是師尊對我們的諄諄教導,看來二師兄一句都沒聽進去。”

陸晉元狂吼:“別攔我!看我不教訓他!”

“快別說了,暮陽,你可別嚇師兄,你是不是腦子糊塗了?”林語聲麵露不忍,死死扯著陸晉元,不許他衝過去打人。

“我沒瘋,腦子也很清醒,我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做什麽。”

江暮陽起身,對著長胤真人恭恭敬敬地三鞠躬,從此以後,他們師徒二人恩斷義絕,再也不是師徒了。

“裝腔作勢!”陸晉元冷笑,“你這麽厲害,那便把小師弟的金丹還回來!”

“二師兄!”這回連裴錦衣都聽不下去了,雖然他沒有經曆江暮陽經曆的這十年,但聽得也差不多了,知曉了事情的前因後果,“莫與他為難。”

陸晉元滿臉恨鐵不成鋼地道:“你就是太善良了!”

江暮陽撇了撇嘴,要是別人說這種話,他會覺得對方是個綠茶白蓮精。

但隻要是裴錦衣說的,他相信字字句句都是認真的。

裴錦衣這個人吧,就是太好了,對誰都很好,至純至善,正人君子,從不落井下石。

正因如此,才把前世的江暮陽反襯得那麽不懂事,那麽死皮賴臉,那麽討人嫌。

“不是我的東西,我也不稀罕要。”江暮陽微微一笑,宛如萬花盛開,清風徐來,滿眼星辰皓月,“是我的東西,我也不會白給別人。”

陸晉元道:“少賣關子!到底交不交,一句話!”

“不是交,而是我不要了。”

江暮陽深呼口氣,其實,他要這顆金丹,用處也不大,到底不是他自己的東西,有時候靈力斷斷續續的。

平時倒還好,緊要關頭真真是要人命的。

最要緊的是,隻要江暮陽身懷這顆金丹一天,他就永遠無法修出隻屬於自己的金丹。

甚至會因為體內靈力過濃,裴錦衣的金丹不肯吸收他的靈氣,而讓江暮陽生生爆體而亡。

所以說,這顆金丹留著也是個禍端,早晚都得取出來,長痛不如短痛。

他不會白白便宜任何人的,而會將金丹一分為二,一半還給裴錦衣,還有一半……他要當場捏碎。

江暮陽決定快刀斬亂麻,咬緊牙關,右手靈力吞吐翻滾,作勢要生生剖出金丹。

長胤真人驚道:“暮陽,你……”

“暮陽!”

林語聲喊了一聲,下意識往前衝了一步,卻被陸晉元攔住了。

“別管他,讓他裝!他若是有骨氣親手剖丹,我便將整個殿頂吞下去!”

就在江暮陽即將得手時,一隻修長幹淨的大手,自背後一把攥住了江暮陽的右手腕。

“放手!”江暮陽回眸一看,竟然是裴錦衣攔他,咬牙切齒道,“我讓你放手!”

裴錦衣不僅不放,反而攥得更緊了,他的身形很高大,黑沉沉的影子壓在了江暮陽身上。

無形的壓迫感,讓江暮陽有些呼吸不暢,兩人四目相對,幾乎一模一樣的臉,真讓人別扭!

“裴清,裴錦衣!我說了,放開我!別碰我!!”

江暮陽努力掙脫,可裴錦衣的手就跟鋼筋鐵骨一樣,死死鉗著他,讓他無法動彈。

無可奈何之下,他隻能左手運氣,作勢再掏。

怎料,左手也隨之被裴錦衣攥住了。

江暮陽幾乎快要氣笑了:“裴清!你不要太過分了!”

上輩子也是這樣!

隻要他一自殺,裴清就死死地攥著他的手腕,不許他亂動。

在**也是……算是,往事不必多提。

總而言之,裴清這個死毛病,讓江暮陽感到很頭痛。

“如此生剖金丹,對你的身體傷害極大。”裴錦衣神色淡然,語氣清冷,“你年紀尚小,不可胡來。”

江暮陽都要氣死了,他能不知道剖金丹對身體有極大傷害麽?

剖丹相當於剖心,那必定是排山倒海一般的滅頂之痛。

前世的江暮陽受過一次,被剖了金丹後,他就徹底廢了。

像一隻被人打怕的流浪狗,蜷縮在角落裏瑟瑟發抖。

還會時不時地咳血,一咳就像是把肺管子都咳出來一樣。

可不剖又不行,江暮陽已經打算好了,他前世被剖了金丹,又殘廢了。

沒有及時修複身體,不得已走上歪路,轉修鬼術,當了那種人人喊打的邪門歪道。

那些個功法他還記得的,但江暮陽今生不想再修鬼術了,反噬的時候,萬鬼弑心,實在太痛。

江暮陽記得,書裏有一種奇珍異寶,名叫“菩提三葉花”。

據說專門是用來修複剖丹後,幾乎毀於一旦的氣海。

並且,這種菩提三葉花很神秘,也極其難尋。

幾乎就沒有人見過,隻出現在傳說中。

但江暮陽知道怎麽去把菩提三葉花搞到手。

“我知道,我不怕!裴清,你放開我!”

別攔著他啊,他又沒有想不開!隻是想借此機會,去搞菩提三葉花!

他還要重修金丹,當史上最厲害的劍修!

怎麽可能真的自掘墳墓?他又不傻!

那花可邪門了,隻見垂死掙紮,並且剛剛失去金丹的有緣人——倒黴蛋。

江暮陽現在就想去當一回有緣人啊!!

該死的裴清,該死的裴錦衣!

做什麽要攔他!

陸晉元不僅不阻攔,還從旁火上澆油:“小師弟,你別攔他,你不了解江暮陽,他平時最怕痛了,就是給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剖!”

“二師兄,這孩子說得對,是金丹挑中了他,而不是他強占了金丹。”裴錦衣相信,如果他的金丹不願意,這世間無人能夠強迫,“這孩子的年紀尚小,剖了金丹,也就意味著,他的修為盡毀,對他而言,並不公平。”

陸晉元道:“他十七歲了,不是個孩子了!你十七歲的時候,都能殺上魔界,與魔界至尊一戰,你忘了?”

裴錦衣:“身在其位,必盡其職,這責任在我,而非他。師兄,不能拿師門對我的標準要求別人。”

江暮陽都急死了,他就是想趕緊剖丹,然後幹幹淨淨,瀟瀟灑灑地走人,從今往後,大路朝天,各走一邊,誰也不欠誰的。

日後有緣再相見,他錘死這群狗比。

江暮陽故意激道:“就你是好人!就你是正人君子!”

“你聽見了吧?江暮陽不值得你為他說情。”陸晉元冷笑起來,“江暮陽,比起小師弟,你差太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