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以原主往日劣跡斑斑,楚昭當然不會輕易相信安戎會放棄糾纏牧野、傷害蘇瓏。但就像安戎說的,他們之間有來有往,一報還一報,算下來誰也沒占誰的便宜。同時他也忌憚安戎那句“大不了魚死網破”,他自認了解安戎為人,瘋批起來誰都攔不住,什麽事都做得出,為了蘇瓏的安全,他不敢逼他太緊。

大不了多花點時間監視安戎,他不相信安戎的話,卻也不屑成為像安戎一樣的人。隻有抓住安戎的把柄,楚昭才能順理成章收拾安戎。

隻是安戎比他想象得能忍。

白天一個教室上課,晚上楚昭跟著牧野回1601,除了睡覺,安戎幾乎二十四小時都在楚昭的監視之下,但他就像是真的幡然醒悟一樣,和牧野盡可能保持著最遠的距離,別說主動和牧野說一句話,甚至連一個眼神都沒有。

一天兩天的楚昭還篤定安戎在虛與委蛇暗中謀劃,可三天、五天、十天,安戎能忍這麽久,實在是出人意料。

非但楚昭不解。

就連牧野這種除了蘇瓏和學業,任何人事物都不會對他產生影響的人,也漸漸察覺出身邊的變化。

然而這種變化對於他來說並不重要,他隻在乎蘇瓏,隻要安戎不再傷害蘇瓏,不再試圖插進他們兩人之中,總有一天他會擺脫他們之間的婚約,安戎是向善還是向惡,跟他又有什麽關係?

何況對安戎,他一向厭煩至極。

放學後,牧野把正在做的一道題做完,合上書本。等在旁邊的楚昭拎著早已收拾好的書包站起身來。

“走吧,野哥,蘇瓏該等急了。”

放學後,牧野和蘇瓏都會一起去校外吃晚飯,飯後有時間會隨便逛逛。直到自習前的那一個小時左右,是每天牧野和蘇瓏唯一能約會的時間,偶爾蘇瓏也會叫上楚昭。

楚昭是蘇瓏和安戎的表哥,雖然表得很遠,楚昭又是母親那邊的親戚,而父母離異後,是安戎跟了母親,按說楚昭應該和安戎更加親厚。但蘇家和楚家一直有商業上的合作,反而自從安馨與蘇渢離婚後,安馨背井離鄉,楚家與安馨多年不曾來往,蘇瓏和楚昭則從小一起玩到大,感情很好,就像親兄弟一樣。

兩人正要離開教室,數學課代表從外麵走進來,並且叫住了牧野。

“野哥,麻煩你件事行嗎?”

牧野很少說話,他態度疏離,卻不倨傲,同學間雖然很少與他搭訕,卻並不會懼怕他。

見牧野朝自己看過來,數學課代表連忙把手裏的作業本遞過去。

“這是安戎的數學作業,我下午去拿作業的時候沒注意落在劉老師那裏了,剛找回來。安戎不上晚自習的,你們一個宿舍,等下可不可以順便幫我帶給他?”

牧野還沒說話,楚昭嫌棄地伸出兩根手指,捏住作業本的一角扯了扯。

“明天再給他不就行了。”

數學課代表摸著後腦勺笑:“這不是看野哥順便嘛,晚上還要寫數學作業,免得他又要找新的作業本。”

數學課代表鬆了手,楚昭卻沒認真接,作業本掉在地上,散開。

數學課代表連忙彎下腰去撿,忽然“哇”了一聲:“不是吧,安戎連這道題都作對了?劉老師都說是道超綱題,上課都沒講!等下,我先把答案拍下來!”

牧野的視線無意中跟過去。

楚昭發出不屑的聲音:“抄的吧。”

“能抄誰的啊,咱們班能做出這道題的也就——”數學課代表收起手機,撿起作業本直起身來,抬頭和楚昭說話,掃了一眼牧野,突然一頓,話沒繼續說下去。

全班能做出這道題的也就牧野,然而牧野有多瞧不起安戎,整個天嵐沒人不知道。他會讓安戎抄作業?那比這道題是安戎自己做出來的可能性更低。

他把作業本拍了拍,遞給牧野:“那野哥,麻煩了。”

楚昭伸手接過來:“算了算了,下了晚自習我也要去野哥宿舍,幫他帶回去。”

“那就謝啦。”

楚昭隨手把作業本塞進書包裏。

出了教室,走上文理樓之間的走廊,楚昭偷偷打量牧野的表情,從牧野常年沒有情緒波動的臉上看不出什麽來,忍不住小聲問:“野哥,安戎最近還有沒有糾纏你?”

牧野用餘光掃了他一眼,搖頭。

楚昭鬆了口氣:“那就好。”

牧野微微側過頭來。

楚昭笑了笑:“安狗最近太安靜了,我怕是暴風雨之前的寧靜……”他說著聲音低了一些,似是喃喃自語,“難道他那天說的是認真的?不會吧……”

一個人真的能突然改變那麽多?

楚昭不信,卻又隱隱有些動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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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原、原……原來這道題可、可以這、這、這麽簡、d、d、d——”

“別說話,做題。”安戎打斷了裴梨。

裴梨有些不好意思地紅了臉,輕輕咬住筆杆。

1501,裴梨的宿舍。兩人坐在書桌前,安戎正輔導裴梨數學。

上周周末,安戎留在宿舍裏沒回蘇家。閑來無事下載了一個美食APP,出門覓食時再次遇上了裴梨。

從一開始安戎就感覺得到裴梨家境不一般。即使天嵐學院的學生大部分都非富即貴,但很明顯裴梨給人的感覺就不是出自一般的有錢人家。

那天小少爺穿著沒有牌子但麵料和做工明顯價值不菲的純手工小西裝,被一個小混混堵在一條老街小巷子裏,掏出他價值將近六位數的錢包數錢的時候,安戎恰好路過,從路邊拎起一條廢棄的金屬管,上去就把勒索者敲暈了過去。

“……你穿成這樣跑到這種地方來?”第一次這麽簡單粗暴的安戎說話還有些抖,他丟了金屬管,檢查了一下勒索者的後腦勺,又摸了摸心跳,確定他隻是暈了過去,這才鬆了口氣。

“我想、想吃這、這條街的牛、牛、牛——”

“牛肉麵?”安戎挑眉,意外於兩人居然不謀而合。

裴梨忙不迭點頭,一張小臉帶著驚嚇後的蒼白:“我不、不知道……會、會遇到這、這種事……”一臉的不諳世事。

那天安戎帶著裴梨去吃了老街深處的牛肉麵,又去了裴梨心心念念的遊樂場,然後兩人就順理成章地成了真正的朋友。

後來安戎才知道,天嵐學院的董事長是裴梨的母親,而這所貴族學校是裴梨的祖父在他出生那年送給這個幾代單傳金貴的小孫子的生日禮物。

在這個beta不被期望的世界,裴梨無疑是所有beta中最幸福的一個。

裴梨住的是單人間,安戎放學後經常來他宿舍給他輔導功課。

裴梨的數理化成績一塌糊塗,所幸高三文科班隻學數學,但這一門就夠他喝一壺的了。

“你平時背課文也這麽費勁?”

“那倒不、不會,”裴梨靦腆地笑了笑,“我就跟、跟人說、說話才結、結、結——”

裴梨一句話說不囫圇,安戎總跟著吊著一口氣,上不來下不去。和裴梨聊天,必須有老僧入定的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