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吃過飯,天色轉陰,空中飄來大片烏雲,眼看著有場大雨即將來臨,微生玨決定暫停行程,等這場雨下過了再說。

大雨轉為小雨,淅淅瀝瀝下了一天,晚間的時候雨總算停了下來,山路濕滑,到處都是泥濘,隻能明天再趕路。

村子裏的房子是土磚砌出來的,屋頂蓋的是茅草,下大雨的天氣,屋子裏到處漏雨,濕淋淋的。桑遙的**凝結著水汽,沒法睡人,她抱著枕頭,推開屋門。

不如利用這個機會,再去刷刷女主的好感度,順便把她變成自己的保命符——茶茶可是變著法子想吃了她。

閃電劃過漆黑的天幕,像是裂開的巨大溝壑,好在隻打雷不下雨,空氣裏泛著股潮濕的氣息,因在山間,草木香氣厚重。

葉菱歌與桑遙的屋子中間隔著鍾情,他的屋裏黑漆漆的,沒有動靜,應該是睡著了。

桑遙貓著腰,鬼鬼祟祟的,生怕吵到大魔王,惹得這廝心血**,半夜給自己加個餐。

經過鍾情的門口,大門毫無預兆地從裏邊打開,一道人影擋住桑遙的去路。

閃電劃過,剛好照出他豔麗的臉孔,美雖美,卻在這寂靜的夜色裏顯出幾分陰森森的意味,就好像地獄裏的彼岸花成了精,偷跑回了人間。

“三小姐,大晚上的不睡覺,到處瞎晃悠,小心遇著妖怪,把你吞了。”

“你不也沒睡嗎?”

“我餓了,出來找夜宵。”

桑遙的腿一下子就軟了。

她出門前抹了層厚厚的脂粉,香氣蓋過靈女香,還是讓這廝嗅著味來了。她指了指他身側的位置:“左轉就是廚房,別怪我沒提醒你。”

鍾情沒動。

桑遙香得他想打噴嚏,盡管如此,血液裏依舊有種按捺不住的躁動。或許,他等不了那麽久,就會享用他的美食。

妖怪的自製力,向來都是極差的,他們慣會遵循自己的本能。

桑遙感知到危險,隻想立刻藏進葉菱歌的屋子裏。

鍾情伸手勾住她的衣領:“去哪裏?”

“屋子漏雨,床濕了,我找葉姐姐睡覺去。”

鍾情長臂一收,將她拎了回來,抵在門板上,舔了下後槽牙:“三小姐,不管你出於什麽目的同我師姐交好,我警告你,離她遠點,她和你們微生世家出來的,不是一種人。”

桑遙掙紮著,撞到門板,發出咣當的聲響,吵醒了隔壁的葉菱歌。

葉菱歌睡眼惺忪,推開一扇窗戶,問道:“阿情,你在和遙遙吵架嗎?”

她在睡夢間聽到鍾情的聲音,似乎是和微生瑤起了爭執。

雷鳴電閃已經停了,天地間驟然陷入一片黑布隆冬。鍾情擋住桑遙,高大的身影剛好藏匿住她的身體,輪廓融在夜色裏,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

“遙遙是姑娘家,你讓著她點。”葉菱歌道。

鍾情彈出一道指風,擊中趴在狗窩裏睡覺的大黃狗。那大黃狗抻著脖子,憤怒地狂吠了幾聲。

桑遙聽見葉菱歌的聲音,如同溺水者抓到救命稻草,剛要開口喊人,鍾情一手將她攬入懷中,一手堵住她的唇。

無法抗拒的力道,帶著她進入了鍾情的屋子。

“師姐誤會了,我在幫三小姐驅趕惡犬。”鍾情懶懶回道。

“師姐,早點睡。”他丟下這句話,門板轟然在兩人身後合起。

桑遙張口咬住鍾情手掌的虎口,牙齒磨了兩下。鍾情鬆開她,她奔到門口,卻發現屋門緊閉,牢固如鐵。

門板被鍾情下了禁製。

“放我出去,我要回屋睡覺。”桑遙激動起來,空氣裏波動的那股獨屬於靈女的香氣,更為濃烈了。

她的聲音很大,但禁製把她的聲音全部禁錮在這間屋子裏,就算她喊破喉嚨,也不會有人聽到。

“三小姐的床不是被淋濕了嗎?”

“關你什麽事。”

桑遙真怕他下一秒就張開嘴,露出獠牙。話說,草木妖有獠牙嗎?

“我的床讓給三小姐。”

“黃鼠狼給雞拜年。”

“三小姐似乎對我有些誤會。”

鍾情一步步逼近桑遙,很難不讓桑遙聯想到猛獸捕獵的場景。她抱著自己的小枕頭,身體在強大的威壓下控製不住的瑟瑟發抖。

“我要回自己的屋子睡。”桑遙弱弱說道,聲音幾不可聞,像極了掉進陷阱裏的兔子,眼睛都是紅的,仿佛下一秒就會飆出眼淚。

身體突然騰空而起,被一股力道束縛著,丟到了**。

桑遙僵直地躺在**,以為自己就要落入虎口了,那少年卻是頭也不回地打開屋門,走了。

他真的把床讓給桑遙了。

見鬼。

*

下一站是黑風嶺。

微生家傳來的消息,黑風嶺上有一隻豬妖,專門劫掠路過的新嫁娘,先奸後吃,手上極有可能有《百妖圖》的碎片。

這裏就不得不提這本書的大背景了。

書中設定,人妖兩族自來都是敵對的狀態,妖怪把人族當做儲備糧,靈女乃神的後裔,為守護人族而誕生。兩族爭戰不斷,千年前,妖族以百位大妖為首,對人族發起戰爭,人族靈女拚盡全力,將這些大妖全部擒獲。那時,她已筋疲力盡,無力殺死大妖,隻好取自己的心頭血,繪成《百妖圖》,將他們封印在畫裏。

星霜荏苒,歲月如梭,千年的時間裏,《百妖圖》幾經流轉,封印鬆動,化作碎片流落人間。傳言,隻要找到這些圖的碎片,就能成為新任妖皇,統領妖界。

鍾情偽裝成人畜無害的小奶狗,混在主角的隊伍裏,就是在打這些碎片的主意,血洗微生世家,為生母報仇雪恨。

而他也確實做到了。

他僅憑一己之力殺了男主,囚禁女主,把整個微生世家都變成自己的奴隸,用鮮血洗淨了他曾在微生世家受過的屈辱。

出發這日,豔陽高照,經大雨洗刷過的山林,顯出蓬勃的新綠。

五日後,一行人在黑風嶺附近落腳。

豬妖平常不會輕易出來走動,為引出豬妖,葉菱歌扮作新娘子,迎親的隊伍敲敲打打路過黑風嶺。奇怪的是,從天黑等到天亮,也沒有等到豬妖的身影。

葉菱歌一身新娘的嫁衣,坐在倒下來的大樹枝幹上,疑惑道:“難道是微生家給的情報有誤?”

“微生家的情報向來不會出錯。”微生玨的目光停留在葉菱歌的臉上。今日她的新娘妝是桑遙幫著畫的,桑遙最清楚葉菱歌的美麗,每一分動人,都是照著微生玨的審美精心描繪出來的。

“有沒有可能,是你們兩個身上的殺氣太重?”桑遙托著下巴,打量著微生玨和鍾情二人。

微生玨就不說了,他冷銳鋒利,像一把出鞘的寶劍,鍾情內斂許多,但整個人的氣質是陰鬱而妖冶的,像是爛泥與枯骨中綻放的鮮花,站在那裏,即便不說話,也有一種迫人的壓力。

“我同意遙遙的說法。”葉菱歌跳下樹。

微生玨和鍾情擔心葉菱歌被豬妖傷害,都寸步不離地盯著,混在送嫁的隊伍裏。妖怪的觀察力最是敏銳,那豬妖是經過大風大浪的,見過的獵妖師,比他吃過的人還多。他肯定是覺察出了不同尋常,才沒有現身。

“現在該怎麽辦?”葉菱歌說。

“我們再扮一次新嫁娘。”桑遙建議。

“那妖怪見過菱歌了。”微生玨說。

“沒事,這次我來扮。”原書裏,就是這個緣由,第二次由桑遙扮演新娘的。她主動提出,是想改變一次劇情線。

微生玨長得帥,家世好,走到哪裏都招桃花,沒記錯的話,女配李櫻桃在黑風嶺這個副本出場,她對微生玨一見鍾情,死纏爛打的功夫,比微生瑤有過之而無不及。

有她在,微生瑤破天荒的不作妖了,一山還有一山高,她在李櫻桃麵前甘拜下風,不過好在她比李櫻桃苟得久,李櫻桃頂多在這個副本裏的存在感強點,但也足以讓葉菱歌膈應了。

李櫻桃的出現,讓男女主本就岌岌可危的感情線,又多添了幾道裂縫。就像漂亮的花瓶,裂紋越來越多,支離破碎是遲早的事,最好的做法就是讓打碎花瓶的人,不看上這隻花瓶。

“不行,這太危險了。”微生玨斷然拒絕。

桑遙不是葉菱歌,葉菱歌是一名優秀的獵妖師,她的本事足以應付強大的妖怪,桑遙靈力微弱,箭術差,她的魂魄還是妖怪最喜歡的食物,從小到大,她因著這個原因,無數次身陷險境。

微生玨暗暗發過重誓,努力變強大,就是為了讓桑遙不再去做他的誘餌,來幫他鋪出一條錦繡榮華路。

桑遙:“讓鍾少俠跟著我。”

微生玨:“你不是說他殺氣重?”

“鍾少俠要保護師姐,所以才會展露出攻擊性,我對鍾少俠來說不重要,是死是活,鍾少俠並不在乎。”

這樣說,微生玨更不可能放心了。鍾情對桑遙確有敵意,這一路上,微生玨就感覺到了。這個少年天賦高,本事大,卻太過心高氣傲,唯我獨尊。他的眼裏隻有他的師姐,好幾次桑遙險些命喪妖怪手中,他都無動於衷。

他不可能把自己的妹妹,交到這樣一個涼薄的少年手裏。

“我跟著你。”微生玨說。

“同樣的道理,哥哥出於保護我的心思,會藏不住自己的殺氣。所以,還是讓鍾少俠來吧。”

“可是遙遙,鍾少俠他……”

“微生公子是信不過我嗎?”一直在旁邊看好戲的鍾情突然開口。少年一身翠綠長衫,指尖夾了片樹葉,目光透過額前垂下的碎發睇了過來。

“我並非這個意思,遙遙她很特殊。”微生玨指的是桑遙的身份。桑遙有多能招惹妖怪,鍾情是見識過的。

“我可以向微生公子保證,三小姐不會有事。”鍾情道。

“以阿情的本事,想要護遙遙平安無虞不是什麽難事,微生,不如給阿情一個機會。”葉菱歌道。

葉菱歌難得請求微生玨。微生玨默然片刻,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