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葉聞笙體弱多病,從小到大進了無數次醫院,卻始終無法習慣醫院裏頭那消毒水的味道。
她住院的時候睡不好,一回家就像是要補足這些天失去的睡眠一樣,睡到日上三竿才被大哥的一通電話喊醒。
“保溫鍋裏給你留了粥,早點兒下去吃。”
哥哥說:“別睡了,再睡頭疼。”
葉聞笙迷迷糊糊應了好,放下手機又犯困。但這都快中午了,睡久了也不舒服,她掙紮著起床,洗漱完喂了雪團,去樓下吃早餐。
吃完粥回家,葉聞笙又開始趕幾個住院前排的單子。
她是挺有名的畫手,除去家裏公司的股份,平時靠接稿和視頻收益也能自給自足。在家裏宅著哥哥們也不管,讓她自己發展自己的小事業,隻是偶爾會讓她出去玩玩,見見陽光。
聽著音樂畫畫時間總是過得很快,等聽到客廳裏一陣窸窸窣窣,葉聞笙才從電腦桌前站了起來。
雪團不知道從哪兒扒出了塑料袋,在客廳裏鑽袋子玩兒。它玩歸玩,倒不會去咬袋子,葉聞笙瞅了眼,去廚房裏倒了杯牛奶,拉開落地窗的窗簾,又歪沙發上去吸收陽光了。
今天要補進度,葉聞笙給自己訂了個防沉迷的鬧鍾,才開始玩手機。
她先看了幾個社交APP,回完信息之後捧著手機漫無目的地刷了一會兒,點開昨天下載的那個遊戲。
進入遊戲之後,第一個蹦出來的是一條任務完成提示。
【恭喜您完成任務[光精靈西斐爾],獲得[水晶許願石]X1、[鎖鏈鑰匙]X1,獎勵已發放至玩家背包。】
【新的任務已發布,快去任務界麵查看吧!】
——終於等到這一刻了!
葉聞笙一根正苗紅的現代好青年,在對小精靈的背景故事有了猜想之後心中就隱約有些不得勁兒,等不及地想要幫他解開鎖鏈,從籠子裏放出來。
農田裏種下的西瓜成熟了,她也沒顧得上多看,連忙點擊小屋,進入房間。
小精靈趴在囚籠一角,與昨天剛見到他時一樣蜷縮著身軀。葉聞笙使用鎖鏈鑰匙,將他身上的鎖鏈解開,撥到一旁。
然後她戳了戳精靈的手,迫不及待想將他喚醒,讓他看看自己已經恢複了自由。
小人的身子隨著她的力道輕輕動了動,卻沒有醒來。
葉聞笙正要再戳戳,就看見小人的腦袋上忽然跳出了一個氣泡、
【[西斐爾]:正在做噩夢。】
……
光怪陸離的畫麵在眼前反複閃現,雙耳與口鼻像是被彌漫的黑色潮水堵住,所有的聲音都變得朦朧不清。
他近乎窒息,心髒卻一下一下跳得更快更響,幾乎要破出胸膛。
“它們要來了……它們……西斐爾大人……!”
“求求您……庇佑……”
他聽不清那些人在說些什麽,隻有最後一句淒厲的悲鳴刺透了水麵,變得格外清晰。
“上帝啊,祭司大人墮落了——祭司大人墮落了……!”
光明傾塌,細亞麻被劈成兩半,顯現出難看猙獰的裂紋。那些斷斷續續的聲音縈繞在他的耳邊,刀劍相撞的聲音刺痛了他的耳,極致的黑與白在視野中爆裂閃現,令他的眼目疼痛難言。
他的腦海昏脹,他的身體像是在被火焰灼烤,每一處都仿佛在慢慢開裂。他像是被架在灼灼烈日下失水的魚,往日親昵無間的光被陰暗詛咒無情替代。
……疼。
西斐爾的身體蜷縮得更緊,深深咬緊牙關。
在某一個瞬間,昏沉之間他的眼微微睜開一條縫隙,天旋地轉中隱約瞥見了一線光。
熾熱的,刺眼的,讓他下意識想要重新閉上雙眼。
混沌之間,一個念頭從西斐爾的腦海裏閃過。
……那是燈光。
身體如墜冰窟,夢境如琉璃寸寸碎裂。
西斐爾驟然睜開眼,呼吸急促沉重。他的視線迅速往左右一探,帶著幾分噩夢初醒的茫然與無措,似乎是在確認自己在哪。
在幻夢中顯得朦朧而不真實的痛覺在那一刹湧上四肢百骸,那一瞬間的痛楚幾乎將他撕裂。但他早已習慣這樣的痛苦,未曾因為疼痛停滯片刻,從冰涼的地麵上爬起來。
他其實並未立刻意識到自己身上有什麽不同,□□的疼痛占據了太多心神,令他無法察覺那沉重的枷鎖不知不覺間消失不見了。但他很快看見了囚籠一角散落在地的長鏈,身體突兀地定住。
一片混亂的腦海空白了一瞬,西斐爾金色的瞳仁微微震顫。他僵硬地低頭,動作極為緩慢,看向自己的手腕與腳。
驚愕、難以置信、迷茫、狂喜,各種各樣的情緒在那瞬間於心底爆炸,心髒忽地開始如戰鼓般咚咚急跳,幾乎要破出胸膛。
囚籠仍舊大敞著,他無暇思索這突如其來的自由是緣自何故,逃也似的離開那座困了他無數日夜的籠子,赤著腳狂奔到門邊。
這座屋子中有兩扇門,一扇通往另外一間房,他昨天看見過;剩下的那一扇,一定就是通往外界的門。
即將脫離噩夢的喜悅衝昏了他的頭腦,西斐爾毫不猶豫地握住門的握把。
他手上用力一轉,眼中的狂喜突然一凝。
握把轉動了一個極為細微的弧度,緊接著就卡在那裏了。西斐爾知道這意味著什麽——這扇門上了鎖。
……是了,是了。
他踉蹌後退,幾乎要控製不住地跌倒在地。“祂”是他們口中的主人,看待自己如同卑賤的寵物,又怎會大發善心,讓他離開?
隻是從一個囚籠換到了另外一個囚籠中而已。
脊背觸上冰冷的牆,西斐爾靠著牆麵,慢慢滑倒在地。
房間中的囚籠在他踏出的那一刹便不見了,那些囚禁他的鎖鏈、那些記載了三千零一天時光的記號,像是泡沫幻影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記憶卻烙在心底、深入骨血,無法磨滅。
終於看到的希望就這樣破滅,西斐爾近乎絕望地抬起臉,目光釘在那盞熾熱的燈上。
他自虐般直直凝視著光源,直至他的視野忽然被一片柔和的白覆蓋。
西斐爾的瞳仁緩緩移動。
他的視線死死盯著那突然出現在他眼前的長袍。
那是一件純白色的長袍,腰帶上綴著金色寶石,卻不顯高調奢華,剪裁大氣利落。領口與袖口滾了一圈暗金的邊,長袍下擺並未收緊,綴著長長的燦金流蘇。
地麵上還有一雙鞋。那雙鞋也是白色的,像是長靴,靴筒部位卻是交錯成十字的純白布條,布條邊緣與衣服一樣滾了一圈暗金花邊。
屬於大祭司的光明長袍,整個艾卡西亞僅有一件。那並非普通的衣物,而是由最純粹的光元素紡織而成,傾注了無數個光明法師的心血。
它象征著艾卡西亞至高的榮耀。
而此時它出現在了這裏。
陰霾與可怖的戾氣幾乎溢出精靈的眉眼,牙關被咬得太緊了,以至於它開始咯咯打顫。
它分明被濺上了烏黑髒血,被銳利的密齒咬得七零八落,待修複期間因動亂與永不止歇的戰爭而遺失在了連他都記不起來的地方。
但它現在就那樣好端端地擺在那裏,幹淨如新,像是它所遭遇的一切都從未發生過一樣。
西斐爾慢慢低下頭。
過長的白發淩亂散著,遮住了他的臉。
那雙金色的眼睛已經爬滿了紅色血絲,他拚命壓製呼吸,不願在那或許正等待著看他笑話的“祂”麵前暴露自己瘋子般扭曲的神色,可幹涸開裂的嘴唇卻仍舊克製不住地微微張開。
西斐爾吐出了微不可聞的氣音,就連他自己都無法聽清。
【[西斐爾]:“……令人作嘔的偽造品。”】
【-100】
……
葉聞笙眼睜睜地看完了這一幀幀劇情動畫。
她傻眼了,她覺得遊戲文案的腦回路真的有那麽一點點匪夷所思。
偽造是什麽意思?山寨的意思嗎?難道精靈裝也和洛麗塔小裙子一樣分正盜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