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覆水

◎【二更】“睡我是要負責的。”◎

落地玻璃窗未被關嚴, 冷風從縫隙裏鑽入,蘇雲卿好不容易泡熱的身子一出來又被降了溫,喉嚨裏還含著葡萄酒的味道, 說:“敗訴就敗訴。”

程書聘仍看著她, 說:“過來。”

此刻兩人麵對麵站著,他落下的兩個字在她心底滋滋冒了泡, 她還強嘴:“不過。”

程書聘的大掌輕落在她頭頂, “還是很冷。”

蘇雲卿撇了下腦袋, 叛逆了:“戴著前女友手鏈的手不要碰我。”

程書聘長歎了聲,他的大掌從頭頂滑到她的下巴, 說:“這喝進去的酒釀成醋了嗎?”

蘇雲卿眸光微顫, 身子想往後縮, 然而下巴被他掌心托著,他的力道不輕不重地鉗製:“我並不擅長解釋,認為行動比嘴巴管用, 程太太覺得呢?”

“嗯,我怎麽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剛才的話我也不信……”

小姑娘仰起頭時, 身子輕輕發著抖。

“既然我們夫妻之間都達成了共識,那就用行動表明自己並沒有背叛婚姻, 並且忠誠於對方。”

蘇雲卿眉心微微蹙起, “什麽行動?”

他深眸浮笑, 低下頭顱,薄唇在她唇邊懸停, 嗓音低啞:“不是說我有前女友嗎, 我給你驗驗貨。”

就在蘇雲卿抬眸的刹那, 唇上壓來一道柔軟, 微微沁冷,好似那荷花池裏帶上的寒氣還未消散,此刻浮在他的氣息間,而她逋泡過熱水的肌膚被他冰得不禁發顫,他吻得很溫柔,一點點撬開她的唇,吸噬她的暖意,他們接過吻,但那一次是拍賣展上,她被他雙手鉗製在身後,隻能用嘴巴堵住他繼續舉牌,那是唯一一次越界,她還幸運程書聘沒有怪罪,可是……

此刻的吻不同,他們原本是井水不犯河水的沙,一旦誰開了閘,便是覆水難收,沒有退路。

貝齒被撬開的瞬間,她肩膀微微向內扣,緊張得像隻不諳世事的雛鳥,什麽都不會,腦子煞白地僵住,最後在他得寸進尺的時候,指尖推了推他。

程書聘收了力,垂眸看她:“不喜歡這樣?”

蘇雲卿臉頰早被染紅,她此刻腿有些軟,但不能丟盔棄甲:“我看你很會嘛……”

“還是你教得好。”

蘇雲卿愣住,“什麽?”

“忘了?你喝醉那一晚。”

他指了指脖子,說:“你以為自己隻咬了這裏?”

她臉頰煞時燙起,“我、我都不記得了,這個不算犯罪。”

他低聲短促地笑,肺腔震了她一下,說:“知道當時我是怎麽讓你鬆開我的嗎?”

她好奇地抬頭,眨了眨眼睛,想問,又不敢說。

男人手臂攬上她的腰,單手將她抱起放到**,蘇雲卿這下怕了,雙手撐在身後起來,他卻沒有預料中的下一步,而是靠坐在一旁的床頭上,對她道:“當時我跟你說——”

蘇雲卿動作一頓,男人眸光朝她壓來,聲音輕落:“想好了嗎,睡我是要負責的。”

她唇畔張了張,整個人五雷轟頂一般,“不、不可能!”

程書聘笑:“你上一次說不可能還是把戒指丟進荷花池裏,現在’不可能’正戴在程太太的無名指上。”

蘇雲卿整個人像被扒光了,臉也沒了,“我喝酒從來沒犯過事。”

程書聘給她蓋上被子,說:“確實,我說完這句話後,你就不敢了。”

她被眼前這個溫柔男人說得有些雲裏霧裏,嘴唇抿抿,“那我是不是還得跟你說謝謝。”

“那我也要跟酥酥說謝謝。”

他話音一落,蘇雲卿眉頭便蹙起,“嗯?你什麽意思,好像我強來一樣,剛才明明是你說……”

後麵的話咬在牙齒裏,差點瀉出。

程書聘此刻靠坐著,床頭燈在他背上染了一層橘黃色調,而背光的胸膛又陷入黑暗中,顯得寬闊立體。

“我說什麽?”

蘇雲卿半張臉埋在被子裏,她心裏還糾結著他手鏈的事,“你說你有前女友。”

程書聘說:“如果對話可以查詢,我想’前女友’這三個字自始至終都出自程太太的口中,而我則是被自己夫人汙蔑的可憐丈夫。”

蘇雲卿:“那你的手鏈……”

“是程太太偷偷去查蘇先生的情史,心裏別扭不敢問,明明動心不敢說。”

“才沒有!”

程書聘眉梢微挑,手就搭在了床頭櫃上,蘇雲卿臉蹭地埋進被子裏,耳邊是抽屜被拉開的聲音,她心跳撲通撲通地發作,那個床頭櫃每一晚都會被拉響,但隻是從裏麵拿出一個掩人耳目的工具。

“那我也要起訴,請問被告人蘇雲卿小姐,是否在婚姻實習期間對自己的丈夫撒謊。”

程書聘的聲音隔著被子鑽入她的耳膜,她的毛孔,無處可逃,似要將她繩之於法。

“法官才懶得管你這些小事。”

”鑒於程太太總是口是心非,顛倒黑白,在觀察期犯了婚姻中最嚴重的不信任罪名,法官給了我兩個選擇作為懲罰。”

蘇雲卿心髒裏住了隻小貓,一直在撓她,但她的手卻不知抓哪兒才能止住,“我怎麽不信任了。”

男人輕歎了聲,“犯人還不悔改,第一個懲罰,是用手鏈將她的雙手銬住,交由她的丈夫處置。”

蘇雲卿的腦袋從被子裏冒了出來,缺氧將她悶得熟透了,一雙圓眼睛隻看著程書聘解下了手鏈。

她眼睫抬了一下,撞上他的視線,又倏忽藏了回去,心裏不得不回想程書聘這些天給過她的解釋。

“那第二個呢?”

程書聘的手伸進拉開的床頭櫃裏,蘇雲卿葡萄似烏黑的眼珠兒睜大,“程書聘……”

“給我念一首情詩。”

粉瓣兒微微張著,那床頭櫃裏的,居然是一本詩集,泰戈爾的《吉檀迦利園丁集》。

她剛才好像,誤會了。

“這兒怎麽有一本書……”

語無倫次說出來後,她又險些咬了自己舌頭。

“酥酥心疼我,讓我睡臥室,又忘了?”

“沒……別說得我好像老太太一樣的記性。”

程書聘溫和一笑:“這麽快就成老太太了,那豈不是跟哥哥過了一輩子?”

蘇雲卿因自己剛才的胡思亂想而自認低俗,這時被子被程書聘曲起的膝蓋隆起一座山包,男人似乎在享受地等待她念一篇睡前讀物。

“這就是你剛才說……夫妻的權利嗎?”

程書聘:“我大概是個不知道如何哄妻子開心的丈夫,既不會刺繡也不懂欣賞藝術,我總不能跟她聊明天的股價,後天的財報,所以她才會如此討厭我。”

“也沒有討厭。”

她靠坐在床頭,翻開書線壓住的一頁,她確實從來沒給他讀過:“我從你看的這一頁開始,可以嗎?”

“當然。”

蘇雲卿:“天空陰雲密布,**雨不休不止,我不知道是什麽在我內心躁動,我不知道它的意義……”

她低低曖曖的聲線截然頓住,程書聘聽到一半,轉眸看她,蘇雲卿快速翻過一頁,佯裝接上:“我獨自上路,趕赴我的幽期,奇怪,是誰在寂靜的黑暗裏尾隨我,我左躲右閃地想要避開他,隻可惜於事無補,他高視闊步,揚起大地的塵土……”

她咬了咬唇,又要翻頁,忽然,手腕讓人握住,她心悸微顫,另一隻手壓著詩頁,還想要翻,程書聘卻落來一句:“看來這本詩讓酥酥很為難,為什麽讀不下去?”

蘇雲卿心裏有鬼。

她還要翻,書卻被他抽走了,她驚愕地要說話,程書聘食指輕壓在他唇邊,安靜地看她:“哥哥來讀,好嗎?”

蘇雲卿雙手撐在真絲布料上,掌心滑膩,撐不住的手肘微微打顫,他的大掌托起她的後脖頸,落下的吻與方才站在書桌邊的溫柔截然不同,是獵人對獵物的吞噬,沒有漸進,直接撬開了她的唇,天際線一般的縫隙給她吸著氧,可卻不夠,她開始急促的,毫無章法地呼吸,她的意識開始淩亂,不知應該流往肺部去換氧還是大腦去思索,等她反應過來時,卻已經太遲了。

她的指尖猛地去抓程書聘的胳膊,幾乎在上麵印下紅痕,眉心皺得厲害,似那春水**波,她的鼻尖碰到他高挺的鼻梁,輕聲顫:“哥哥……哥哥……”

男人嗓音低啞:“酥酥是想用這個稱呼喚醒我的良知嗎?”

她的唇腔經由紅酒的洗禮蔓生出葡萄,它的主人藏得小心翼翼,精心嗬護不令世人打擾,直等到它成熟了也不願摘下,隻想架起藤枝將它藏起,守住,可卻不知這樣的精心讓那葡萄變得無法招架外界的侵掠,隻需指腹一碾便瀉出豐沛的果汁,此刻主人心疼地緊緊咬著牙,好像這樣就能維持那最後的一絲尊嚴,男人的氣息起伏而落,說:“酥酥,我不願做勉強人的事。”

她睜開眼睛,嘴唇都咬紅了,看著他的深眸,說:“那晚我喝醉了,你為什麽沒碰我?”

程書聘的手臂撐在她頭側,昏暗的光線下起伏的肌肉賁張著青色血管,“我想你看清楚,記清楚,而不是清醒過來怪酒精作祟。”

他總是一眼就能看穿她,她緊張地縮了下膝蓋,淚花從眼角沁下,熱的,滑過太陽穴,說:“你說我動心了,那你呢?”

她的手腕被他牽著往下帶,蘇雲卿水眸怔怔地看他,下一秒要縮,他卻握得緊,不給她任何退路,但他的嘴巴卻是軟的,說些好話哄著:“情難自禁,酥酥莫怪。”

她渾身緊繃得厲害,害怕得厲害,可卻不是不願意,而是不知道該怎麽辦,怕他笑話,“程先生是商人,我鬥不過你……”

“我知你動心,就知你願意,我遠比酥酥更早動了念。”

男人鬆開她的大掌沒有給她歇力的機會,她的臉頰側壓在鵝絨枕心,露出天鵝般柔美白皙的脖頸,纖細又柔弱,好似一掐便要斷,造物者給了留白的優美,由人在上作畫,藤枝攀爬而生,綻開朵朵紅蓮。

她的指尖攀上他後脖頸,她好似已經不是她了,像泡進了漲滿水的浴缸裏,嗓音零落成泥碾作塵:“哥哥,我害怕……”

她的聲音含著水,在最後一刻前以兄妹相稱,人在麵對恐懼和陌生時總是想找尋可以依賴的親人,她這一聲哥哥讓程書聘托著她的脖頸,低頭吻她額上的濕發,“不願意嗎?”

她想到他方才說過的一句話,軟哼了聲:“別讓我負責就行。”

程書聘知她嘴硬,嗓音溫柔地哄她:“那酥酥現在怕什麽?”

她指尖穿入他發梢,樹葉晃動:“會痛……”

程書聘意識裏有道念頭閃過,但很快又湮下,忍得太陽穴青筋凸起,還要耐心待她:“我知道酥酥喜歡小東西,都怪哥哥,是我不好。”

聽到這話,蘇雲卿沾水的清瞳驀地晃**了下,蛾眉微微蹙起,又想到方才他牽引她指尖去握住的觸感,那樣的惆悵還存在手心不散,十指連心,她早就雲裏霧裏了,竟還安慰起落寞難過的他——

“沒事的,我,我可以試試……”

一句話落入狐狸的圈套,好似一切都盤算規劃好了,隻等她來下驚堂木,可這令箭判的卻是蘇雲卿的刑,一杖落下她便疼得直抱著程書聘的肩膀,埋在他薄熱的脖頸裏嗚咽,令執杖官停在了第二杖,俯身哄她:“酥酥,別緊張。”

蘇雲卿依靠著他,卻不知他才是那破壞者,她自小門第不低,受的教育令她端莊自守,然而此刻她卻隻能摟著他,幾乎不是出自理智,而是原始的反應,說:“哥哥,你等等我……”

程書聘的眸光垂在她臉上,一寸寸度量,觀察著她緋紅的臉頰,水眸早就濕得不成樣子,他熱得要找水解渴,低頭吻她的眼瞼,說:“哥哥等你,一直在等你,等得好辛苦,可是酥酥卻找了別人。”

他的語氣那樣溫柔,可他的行為卻那樣粗魯,隻等了她一會,便要討回公道一般,以杖上訴。

她視線失了焦,除了呼吸吐不出來一句話了,隻聽他在耳邊道:“總說哥哥老是一副麵孔,如今讓你見著了,喜歡嗎?嗯?”

蘇雲卿心腔被反複顛簸震顫,她指尖去勾程書聘的手臂,聲帶在水裏浸透了,“哥哥……”

杖刑被迫停了,他俯身抱她,“乖酥酥。”

她雙手抱著他的肩膀,咽著聲哭:“如果,當初他們知道你會這樣對我,一定,一定打死你……”

程書聘沉吸了口氣,“你姐姐也說要打死我,哥哥明天就死了,酥酥讓我快活一夜嗎?”

她吸了吸氣,自己早就把什麽都丟了,“哥哥,你疼嗎?”

他的大掌將她嵌入懷中:“疼也要酥酥。”

她的心跳在夜裏震動,輕聲問:“哥哥,別人第一次幹壞事,也是這樣嗎?”

他們就像背著家長偷偷嚐果的兄妹,對彼此的好奇將那一層阻礙突破,最後哥哥偷到了蘋果給妹妹,喂她吃下,妹妹還問,味道是這樣嗎?

“雲卿?你?”

程書聘沙啞嗓音中滾落一絲驚愕,下一秒,濃眉深深皺起,骨節感重的手指幾乎將她肩膀勒斷,等聽她念一聲才克製住,廝磨中在她耳垂染了一句:“再咬哥哥一下,哥哥就送你一樣東西。”

她羞紅著臉撇開頭,“還是有些不舒服……”

他低頭去夠她的唇,一下一下地含住,等她受不住下意識去咬時,那吻便從她唇上抽離,下一秒,心腔被重重泡進水裏,她想冒出來,可有人按著她,在她窒息時又送來一口氣,她張著唇索要,最後徹底淪入他的陷阱。

蘇雲卿不願成為他的敗將,被他洞悉了心意,又被他掠走了財源,失去理智時魂也抽了三分,貪圖享樂之人不會去想明日的太陽,當光明普照時,她該如何坦**行走世間,保留她那一份清白。

她被他看去了,雖然她思想不算保守,但若不是在乎,她不會小心去猜程書聘會如何看她的。

蘇雲卿哪兒還有水來流淚,半夜裏被他抱進浴室裏泡熱水澡,等出來時他換了一張床單,安穩睡了沒多久,她又醒了,咬著牙說還腫著。

男人此刻語氣斯文爾雅,看不見的地方卻與敗類無異,“哥哥剛才有些急了,酥酥繼續睡,我隻是好好研究一下,免得你下次再喊疼。”

她麵紅耳赤道:“什麽下次……”

程書聘從身後摟住她,輕輕歎了聲,“不是沒想過如何開始,但真到這一步,隻想把你占了。”

蘇雲卿彎著脖頸,感覺男人的吻落在她的後頸窩,如夜色掩蓋的朦朧觸感,她指尖鑽進枕芯底下,“在蘇溪見麵的第二天你就立馬說要結婚,這次我也見怪不怪了。”

程書聘攬腰將她嵌在懷裏,低磁的嗓音就磨在她耳邊:“但願以後你也能如此適應我。”

蘇雲卿為了找戒指泡了荷花池後又被熱水滾過,早已疲憊不堪,聽著他的話沉沉地昏睡過去。

等第二日清早,門外就有人來敲門,蘇雲卿拉著被子埋了進去,有人去開門,聽見傭人說了句:“夫人的姐姐來了。”

蘇雲卿猛地睜開眼,從**坐起身,抬頭,見程書聘已穿上襯衫西褲,顯然已準備好,說:“知道了。”

蘇雲卿捂著被子爬起來,“我姐姐來了!程書聘你別下去,她什麽都知道了。”

他從衣帽間出來,給她拿了胸衣和小褲,蘇雲卿慌張地抓了過來,藏進被子裏,像是坐了壞事的叛逆少女,把無辜良民拽了進來:“我昨晚跟她打了電話,她估計已經知道我跟你結婚是和蘇家的債務有關係,這層窗戶紙捅破了,你也有罪。”

此時男人大掌輕落在她頭頂,溫柔一撫,臉上又覆回上位者和善的微笑,說:“哥哥昨晚捅破的,隻是這一層窗戶紙嗎?”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2-12-09 18:11:53~2022-12-10 00:56:1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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