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火石
◎【一更】“是在跟我表忠誠嗎?”◎
你是動心了嗎?
冰冷的池水將她襯裙打濕, 黏在蘇雲卿的腿上,真絲綿綢吸著水意往上漫延,她一口氣無法完整地呼出, 張唇時聲帶都在抖:“我沒有。”
握著她胳膊的大掌緊得幾乎將她捏碎, 程書聘就像一道巨大的暗幕將她籠罩:“上去。”
低沉的,冰冷的聲音, 蘇雲卿被他提上了岸, 然而他整個人卻還泡在水裏, 筆直的高定西褲被池水染汙,比起來今晚程宴時抹的那一點奶油又算什麽, 挽上白襯衫衣袖的精瘦前臂浸入水中, 他還在找, 明明不可能找到,他還要這樣,就像明明當她是一個替代品, 卻還要將情感傾注在她身上。
他在享受情感體驗,快樂的是他,但被煎到心焦的人是她。
她站在池邊掉著眼淚, 像一個丟了寶藏的女孩,說:“程書聘, 你不會找到的, 就算你把水池抽幹了, 把泥一寸寸過篩,你也不會找到。”
她轉身往外跑, 跑進了寓園, 傭人見到夫人濕淋淋的一身嚇了跳, 還來不及驚呼就被一道冷風刮過, 姑娘上了樓,衝進臥室把自己鎖了起來。
她縮在窗邊一角,雙手緊緊抱著膝蓋,把臉埋進去,心裏想著她帶來程家的東西該怎麽收拾回學校,還有欠他的錢,想到這她開始找手機,才發現丟在了繡房,然後眼淚又往外湧了,怎麽抹都抹不幹淨,她走到書桌前按座機。
“喂,哪位?”
“姐姐……”
蘇雲卿的聲音含著水意,哽咽著說:“對不起。”
蘇雲嘉愣住,“怎麽了卿卿?”
“我,我們還欠程書聘多少錢,我這兒還有一點,我們先還他一點……”
她冷得話都說不利索,蘇雲嘉聽出了不對勁,“吵架了?”
“本來就是我們欠他錢,本來就是不對等的……”
她一邊告狀一邊哭著。
房間的窗簾沒有拉上,主臥的視野好,直對著花園的荷花池,此時白熾燈照在池麵上,寓園所有工人都跑了過去,給程書聘找她弄丟的戒指。
耳邊電磁聲沙沙作響,蘇雲嘉語氣冷沉:“是不是他欺負你了?我現在就開車過去。”
“姐姐,不要,你不要過來。”
她急得抽噎幾聲,忍住酸澀說:“是我不想過了。”
蘇雲嘉沉了沉氣:“自從上次那些人來蘇家要債後,我就請了幾個鎮上武館的人看家,那些人學的都是非限製級格鬥,專攻人下三道,既然他對不起你,那還說什麽,錢我照還,氣我得給你出了。”
蘇雲卿愣愣,水眸裏泛著湖光,“姐,姐你什麽意思……”
“卿卿,你現在就好好睡一覺,其他事交給我。”
蘇雲卿急了,“姐,你別衝動……”
“嘟嘟嘟嘟——”
蘇雲卿再打,那邊已經是忙音。
她心亂成一團,事情怎麽會這樣,當初跟程書聘領證後就是怕蘇雲嘉會生氣,後來他對蘇家有恩,蘇雲嘉也就同意了,可她現在好像又把事情推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叩叩叩——”
房門響起,蘇雲卿沒有應。
那門聲又響了起來,不疾不徐,耐心至極。
這時門外傳來奶奶的氣聲:“程書聘,你看你渾身濕成什麽樣,趕緊去衝個熱水澡,你想凍死啊!”
“吧嗒”一聲,房門擰開,陳慕瑾還想再罵:“三十歲了!大冬天跳水池,宴時都做不出來這種蠢事!”
程書聘臉色是冷白的,額頭滴著冰水,但語氣卻還慢條斯理:“過個生日二十九,被你念成了三十,雲卿該嫌我老了。”
陳慕瑾無奈地吐氣,轉眸看向蘇雲卿:“孫媳,你快把他領進去好好……”
話到一半,卻看見蘇雲卿也是濕著一身旗袍,小臉慘白慘白的,震驚道:“你們……”
“陳女士,”
程書聘打斷她的話,“我們這是辦正事。”
陳慕瑾頭痛,“你們這些年輕人,瘋了。”
說罷轉身揮了揮傭人,門外作鳥雀散,但今晚已經驚動了整個寓園,蘇雲卿垂在身側的手攥了攥,垂著頭低聲說:“我剛才給姐姐打了電話……”
一道冰冷觸上她的左手,她瑟縮了下,那力道卻握緊了,將她的無名指抻直,她想曲都曲不回去,男人沉穩的嗓音落下:“下次要扔戒指,就不要真扔了,讓我找一晚豈不是更好。”
蘇雲卿嘴唇往下壓,“我姐姐說,她找了人,要揍你了。”
姑娘那語氣是在威脅壞蛋,卻楚楚可憐得要壞蛋的命。
“這樣啊,那什麽時候到,我把陳延支開。”
戒指推進指縫間,她想摘下來,但從一開始她就不會摘,更別說此刻又急又亂的時候,程書聘的大掌穿過她的發縫,將她頭發捋起,露出那張染了水滴的臉蛋,光影昏黃,映得她嬌豔欲滴。
“怎麽不說話,讓你姐姐把哥哥打死,我真是有個好妹妹。”
蘇雲卿聽不得他的話,因為被凍過而沙啞冰礫,與往日虛偽的和善不同,竟有一絲祈求她的可憐。
“明明是你欺負我……”
蘇雲卿感覺到他貼來的胸膛,那染水的白襯衫此刻貼著肌膚,紐扣解了兩枚,肌理從脖頸往下,若隱若現地起伏著,水汽盈脹。
“我怎麽欺負你?嗯?我強吻過你嗎,有將你按在**嗎,有掐著你的胳膊逼你給我嗎?”
蘇雲卿心腔震動,她從小的教育讓她知書達理,禮貌得體,以及,保護自己:“我說的不是這個。”
男人忽然單手攬腰把她撈了起來,蘇雲卿重心一懸,雙手下意思抓著他的衣領,“程書聘,你放我下來!”
姑娘裹了一身的水,因為抵觸而在他懷裏掙紮,打火石都要被她磨出火了,男人把她抱進浴室,另一隻手護著她的頭,嗓音沉沉地克製:
“既然這不算欺負,那我可以做嗎?”
浴缸裏的熱水被放了出來,嘩啦啦地往下瀉,蘇雲卿渾身僵住,貼膚的冷水早就將她的肌膚凍得失去了一些知覺,變得反應遲鈍。
程書聘的目光從她的眼睛往下落,很緩,很深,然後狹長的眼皮一撩,又抬起,對上她的水眸。
無數絲線將她捆縛,她心腔跳動著,失序紊亂,他也感覺到了。
“程書聘,你是混蛋,你是混蛋,你是大混蛋,我都知道了,你還想騙我……如果你今晚敢碰我,我就告你,告你婚內不軌!”
她一生氣,他倒是笑了,把她橫抱進熱水裏,蒸騰的熱將她身上的旗袍徹底打濕,白色的旗袍,朦朦朧朧的瞬間變成薄紗,他就半蹲在浴池邊,看她縮在角落裏,雙手護在身前,濕淋淋的頭發掩在飽滿的臉頰上,那雙眼睛惱怒地瞪他,防備,自保,不願打開。
“那上到法庭,我就先闡述是程太太因為丈夫手機裏有一張女人的油畫而大發雷霆,這個事實你接受嗎?”
她張了張唇,貝齒猶豫地咬了下,似那飽滿的櫻桃,再用力一點,那櫻桃都要被咬破,濺出汁來。
“不對……”
她吭出了兩個字。
浴缸的水還在漫,從她的腿漲到了腰,她無法離開熱源。
“那你的訴狀是什麽,才會導致你拒絕丈夫的親密關係?”
熱氣彌漫,大腦有一些缺氧,她的呼吸頻率不自覺加快:“他有一位交往了很多年的女友,並且,他的女友跟我有共同點,但在此之前他並沒有告知我是代替別人為他提供情緒價值的商品,我無法接受丈夫的欺騙行為,這比他談過很多次戀愛更令人憤怒。”
程書聘略是點頭,“條理很清晰。”
說著他站起身,開始解襯衫紐扣,蘇雲卿愣住,抬手就拉上了浴簾,沒一會兒,花灑間就傳來流水聲,他們隔著一張浴簾,洗著澡。
蘇雲卿低頭,果然,他都沒解釋。
一直到隔壁的花灑聲停,程書聘的聲音才落來:“我在外麵等你。”
蘇雲卿手背抹了下眼睛,才敢解開旗袍和襯裙,身上的冷寒總算被熱水驅散些。
臥室的辦公桌前,男人坐在那兒,氣定神閑地看她,顯然是有話要與她說,還特意給她倒了杯紅酒。
這種時候她需要清醒,絕不碰資本家的一滴酒。
蘇雲卿裹著厚厚的浴袍走過去,剛要開口,麵前就擺來一張油畫,她眸光略微掃過,驀地定住。
那是程書聘手機裏的油畫真跡,更像是一張速畫,因為背景虛化,隻有坐在廣場中央的少女身影清晰。
“佛羅倫薩的米開朗基羅廣場,程太太不會沒有印象。”
蘇雲卿微微怔住,再抬眸看他:“什麽意思?”
“你十八歲那年與同伴去意大利遊學,你爸爸曾電話聯係我父親,讓人看著你。”
提到這事,蘇雲卿麵露赧然,“我說過不用。”
程書聘:“同行裏有幾個男生,那時候程太太還是蘇二小姐,喜歡當中的一個男孩。”
蘇雲卿被他的話嚇住,“你怎麽……”
程書聘眉梢微微一挑,他今晚摘了眼鏡,右手指腹轉著左手的婚戒,和她無名指上的翡翠玉戒相襯的墨玉。
“後來你發現那個男生在佛羅倫薩找女人過夜,你傷心地在廣場坐了一天,最後鄭重地給他寫了一篇勸人回頭是岸的情書。”
“不是情書!”
她脫口道:“是希望他能專心追求心中的藝術,等等,你怎麽知道!”
程書聘指腹斜撐著太陽穴,語氣裏漫不經心道:“你那天去理發店跟店員說要剪一個羅馬假日的赫本短發,明顯是要斬斷三千煩惱絲,出家。”
蘇雲卿臉頰生理性發紅,“你別提了!那個男生我後來都沒跟他有來往!”
程書聘站起身走到她麵前,長手撐在桌麵,視線壓向她:“瞧,是在急著跟我表忠誠嗎?”
“你想多了,你還沒回答我,你怎麽知道這些事!”
程書聘拿過她麵前的紅酒杯,仿佛是在釣她胃口,竟慢慢品了起來,蘇雲卿氣呼呼地把紅酒杯奪回來,仰頭灌進了自己嘴巴裏。
程書聘腰身靠在桌邊,眼瞼含笑地欣賞她唇邊的那一滴嫣紅。
“我爸找了個下屬跟著你,你知偷拍人照片是違法,但佛羅倫薩那麽多街邊畫家,讓人畫一副有多難?一個剛成年就對男人失望的小姑娘,實在太可憐了。”
蘇雲卿腦子被酒精衝暈,“那,那這幅畫……”
程書聘指腹勾了勾她下巴,微微滑過那唇邊的紅酒,盯著她的目光斯文又敗類:“很抱歉,程太太,關於你上訴丈夫心懷不軌的證據無效,現在,你可以跟他履行夫妻權利了嗎?”
作者有話說:
二更在今晚,正在加速度~
感謝在2022-12-09 01:47:29~2022-12-09 18:11:5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有有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