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何葉青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她原本生活在21世紀,是個以省狀元的身份考上京大的十八歲女孩。
她記得自己收到錄取通知書的那天晚上,因為睡不著,所以隨便找了本小說看看,結果沒看完她就睡著了,再一次睜眼就已經變成了一個出生沒多久的小嬰兒。
真的可以說是辛辛苦苦十八年,一朝回到解放前......
更讓人絕望的是,她穿越到的地方還是缺衣少食的七十年代的農村。
但是穿都穿了,還能怎麽辦?
既來之,則安之。
何葉青便以甘水村何二栓家的二女兒的身份安安分分地活了十七八年。
同其他所有的穿越者一樣,何葉青一開始也幻想過自己穿越後要大幹一場。
畢竟她也是看過幾本年代文的。
按照年代文裏的一般套路,七十年代可以搞投機倒把,積累第一桶金。
等八十年代改革開放了,則立馬下海經商,成為第一批富起來的人!
然而想象是美好的,現實是骨感的。
改革開放那年,她才是個六歲的小豆丁啊!小胳膊小腿的,她能做個啥!
或者說可以指望家裏人?
何葉青想到自家父母,沉默了。
久而久之,何葉青也就把這個念頭拋之腦後了。
她前世也隻是個剛高考完從來沒出過社會的小姑娘,真沒什麽做生意的天分,重來一輩子,還是老老實實讀書考大學吧!
這時候的大學生含金量可不低!
而且何葉青一直對自己上輩子那份剛收到手還沒捂熱乎的京大錄取通知書耿耿於懷。
這輩子她定要上京大!
有點扯遠了,重新說回何葉青穿越前看的那本年代文。
時隔太久,再加上榜單上的年代文名字大同小異,那本年代文具體叫什麽何葉青已經忘記了。
何葉青隻依稀記得那是故事發生在九十年代的追妻火葬場年代文。
男女主是同一個大院長大的青梅竹馬,女主從小就暗戀竹馬大哥哥男主,但男主隻當她是妹妹。
於是女主隻能眼睜睜看著他換了一個又一個的女友。
直到後來,女主心灰意冷決定離開男主後,男主才終於意識到自己愛的人一直是自己的小青梅,幡然醒悟,直接開啟追妻火葬場。
結局當然是男主追回女主,兩人一路甜甜甜了!
當然何葉青沒看到結局那裏,上麵的結局是她按照小說的一貫套路猜的。
至於沈勵,則是書中的那個反派大佬。
原文裏的沈勵那時已經是個極為成功的大商人,然而他陰險狡詐,不近女色,還又凶又瘋,好幾次讓男主吃到了苦頭。
本來是個十足的反派角色,但在原文裏意外的很帶感。
以至於還有不少讀者在評論區裏嗷嗷叫道,想要反派上位......
何葉青並不在這群想要反派上位的讀者裏麵,但她也不得不承認,沈勵的這個角色塑造得真的不錯,這也是讓她能追下這本小說的原因之一。
至於何葉青自己。
何葉青仔細回想了一番,還真讓她想起了什麽。
何葉青上輩子的名字和這輩子的名字並不相同,隻是都帶了一個“青”字。
不過也正因為這個相同的“青”字,“何葉青”這個名字在原文中出現的時候,她稍微多看了一眼。
那時好像是女主和男主吵架,女主哭著問男主:“你是不是還忘不了何葉青?”
男主那時手上正在忙著其他事情,毫不在意地回了句:“別鬧,她已經死了。”
除了這兩句話,全文裏就再也沒有其他的有關“何葉青”的情節了。
何葉青現在想起這個情節,有些無語。
按照這段對話推測,書裏的何葉青可能是男主的某任女友,而且還早早死了,簡而言之就是一個早死的炮灰......
不過同名同姓的人那麽多,“何葉青”這個名字也沒有多特殊,書裏的那個炮灰何葉青也不一定是她。
再說,書裏的什麽男主和女主離她也太遙遠了,她還是煩惱眼下的事情吧。
又想到接連兩次出狀況的高考,何葉青的心情沉重起來。
十幾裏的路程,按照正常的速度,何葉青得走一個多小時。
好在走在半路上的時候,遇上了村裏人的驢車,何葉青得以搭了個順風車。
何葉青人長得漂亮嘴巴又甜,見人總是三分笑,在村裏的人緣很是不錯。
驢車上還坐著幾個同村的婦女,笑眯眯地問她:“青青,高考考完了呀?考得咋樣啊?”
何葉青笑了笑,隻說:“一般般。”
她沒說自己缺席了一門考試,這種事情說了也沒用,無非是在村裏多增加了一些談資罷了。
驢車比自己雙腳走還是要快了不少,在閑聊中,幾人很快就到了村口。
何葉青跳下驢車,微笑著和眾人告別。
看著何葉青遠去的背影,一個婦女忍不住感歎道:“二栓家可真的是祖墳冒青煙了。”
“可惜了,這要是個男娃娃的話......”另一人說。
“嗬,那二栓兩口子可真就不得了了!”
“也是,不過就算是女娃娃,這金鳳凰肯定要飛出咱們大山了。”
“這也不一定,二栓兩口子舍得?”
“......”
何葉青不知道村裏人在說些什麽,此時的她已經走到了家門口。
何家的房子是村裏最為普遍的那種農家小院,外觀看上去破破舊舊的。
在鄉下,每家每戶的大門敞開著才算正常。
何家的大門也開著,可以看到打掃的還算幹淨的小院。
何父何二栓應該是剛從地裏回來不久,上半身赤.**,黝黑而又幹瘦的像樹皮一樣的皮膚緊緊地扒在身上。
他坐在院中間的一張小椅子上,啪嗒啪嗒地抽著旱煙。
察覺到大門口的動靜,他掃過來一眼,見是何葉青後,又淡淡地移開眼。轉而看向在院子另一邊跑來跑去的六歲的何家旺,眼裏總算浮現出笑意。
何家旺也看到何葉青回來了,不算太大的眼睛滴溜溜一轉,立馬朝她跑過來,甜甜地叫道:“二姐,買好吃的了嗎?”
“沒有。”何葉青冷淡地說。
“你竟然沒給我買吃的,我不喜歡你了!”何家旺氣哼哼地說了一句,生氣地跑遠了。
何葉青沒理他。
正在此時,廚房那邊也走出個人來,正是何母牛春紅。
牛春紅四十幾歲,但看上去卻比實際年齡要老上十歲,她個頭有些矮,頭發亂糟糟地盤在腦後,手裏還提著一把鍋鏟。
見到何葉青,牛春紅的嘴唇動了動:“青青......”
看到她這副模樣,何葉青心裏一梗。任誰被最親近的家人擺了這麽一道,心裏頭都不會好受。
何葉青這兩天心裏有滿腔的怨氣,但真的見到何家父母了,她反而有些不知道怎麽麵對了。
大吵一架嗎?
想起父母兩人的性格,何葉青放棄了,她冷著臉徑直回了自己的房間。
何葉青的房間不算太大,以前是她和大姐何花花兩人住的房間。
兩年前何花花嫁人搬了出去,現在何葉青一個人住倒也寬敞。
何家的情況說簡單不簡單,但說複雜也不複雜。
除開嫁出去的何花花,現在的何家也就四口人——何父何母、何葉青和何家旺。
何二栓和牛春紅都是那種老實巴交的性子,但又有所不同。
具體來說,何二栓是那種在外頭唯唯諾諾,在家裏卻是一副大家長說一不二的樣子,而且他還有個最大的特點——重男輕女。
重男輕女在農村並不是什麽大事,至少在甘水村沒有哪家不重男輕女的,隻不過表現出來多少的不同。
何二栓的重男輕女無疑是很嚴重的。
光是何葉青記得的就有好幾件——
第一件事是聽村裏人說的,據說當初牛春紅提前發動,在縣城醫院生下了何葉青。
消息傳回村裏,何二栓聽說又是個女兒,接都不來接牛春紅母子倆回來,後麵還是村裏的好心人順路拉著母女倆回來的。
第二件事就是何葉青深有體會的了。
牛春紅在生了何葉青後,傷了身體,被醫生診斷為很難再懷孕了。這樣的診斷結果意味著何二栓算是絕了後了。
所以,在何葉青的印象中,何二栓總是板著一張臉,對她和何花花姐妹倆向來沒什麽好臉色。
而且明明何二栓和牛春紅兩個人都很能幹,但何葉青小時候的日子過得並不好,挨餓也是常用的事。
那是因為,何家的東西都被何大栓和何三栓,也就是何葉青的大伯和小叔家給拿走了。
原因無他,何大栓和何三栓家有兒子。
而何二栓指望著死後能有侄子們給自己摔盆。
要是能過繼一個侄子過來當兒子就再好不過了。
所以何二栓對於自己兄弟過來拿東西的行為,完全不敢吭聲。
何二栓不吭聲,牛春紅更是屁都不敢放一個。
牛春紅的性子則更加唯唯諾諾,出嫁前以父為天,出嫁後則以夫為天。
更何況,她覺得老何家絕了後都是自己的過錯,在家裏就更不敢說什麽了,麵對妯娌的各種占便宜也是敢怒不敢言。
何葉青不是沒想過改變自己父母的想法。
但這兩人的思想根深蒂固,根本不是她說兩句就能扭轉過來的。
何葉青小時候的性格遠沒有現在沉得住氣。
因為不忿,她小時候和何二栓吵過兩句,結果被何二栓扇了一耳光,鎖在了柴房不準她吃飯。
何葉青餓得饑腸轆轆,還是牛春紅背著何二栓偷偷過來給她送了點吃的,同時眼淚啪嗒啪嗒地掉,要她聽話,別和何二栓對著幹。
後來何葉青學乖了,明白何二栓這人就是糞坑裏的石頭,又臭又硬,根本說不通的。
但也正因為此,何葉青和何二栓的關係並不好,連“爹”都很少叫。
當然,何二栓也不在意就是了,反正女兒對於他來說就是賠錢貨。
直到六年前,牛春紅竟然再次懷了孕,並且生下了何二栓心心念念的兒子。
這對於何家來說絕對是個天大的喜事。
何葉青也挺高興的,但並不是因為何家有後了。而是她想著,何家既然有後了,那何二栓和牛春紅兩人總該有盼頭了吧。
何家旺出生的時候,已經改革開放幾年了,最初的混亂漸漸平息,正是可以放開拳腳做生意的時候。
十二歲的何葉青當然不想錯過這個機會。
但她太小了,隻能寄希望於何二栓和牛春紅。
她試圖說服兩人別在地裏辛辛苦苦的刨食了,去外麵做點小生意才是正事。
結果顯而易見,何二栓夫妻倆隻覺得何葉青有病,做生意那都是投機倒把,要被當壞分子抓起來槍斃的,還是安安分分守著自己的土地才是正事。
何葉青是真的沒脾氣了。
算了,放棄吧,這是真的帶不動。
何葉青將自己從小到大的經曆想了一遍,一臉鬱卒。
門外,牛春紅已經把晚飯燒好了,在外麵喊道:“青青,出來吃飯了。”
何葉青沒吭聲。
牛春紅又叫了一遍,接著何葉青就聽見何二栓的聲音:“不準叫,慣得她,不吃就別吃了!”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