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禁止

費南雪睜開眼就在期待中午的到來。

中午時, 何家一家人和姥爺都要來吃飯。她很久不曾單獨準備超過八人的宴席,一時間還有點緊張。

她在廚房將食材全部準備好,反複在心裏默念先後順序, 將調料和餐盤的順序擺了又擺。

也不知道為什麽,臨到“檢驗”前, 她就是很容易緊張。以前考試也是這樣, 考前總會一遍遍清點包裏的東西,紙筆、身份證、準考證、飲用水。

即便反複做這樣的事,還是輕鬆不下來。

那時候, 她就會格外羨慕薄暝。高中時有次期中考試,他為了等早餐遲到錯過了整個英語聽力,還能安然去考場,把其他的試題寫完。

最後還考進了班級前十。

怪不得他能駕馭速度極快的方程式賽車。這種心理素質, 真的不服不行。

她正想著薄暝,腦袋上就挨了一下。

“幹嗎?”有顆粒質感的男聲傳入耳裏。

費南雪轉頭,薄暝穿著黑色運動背心,脖子上掛著有線運動耳機, 一隻掛在耳朵上,一隻垂在胸前。他的額上掛著汗,鋒利的眼眸看向費南雪。

大概是剛運動完, 他的肌肉明顯, 手臂和胸腹肌肉明顯, 多看一眼都要臉紅的程度。

“在想事情。”費南雪垂下眼眸。

“在緊張?”

被估中心事的費南雪一驚,她本想隱瞞, 但下一秒。

“還想裝沒事?”

“……”

就, 根本沒得隱藏。

費南雪深吸了口氣, 點了點頭。

“跟我過來。”薄暝衝她勾了勾手。

明明是個很普通的動作, 可是由薄暝做來,像是有手指勾在了她的心上,癢癢的。

費南雪跟著薄暝去了另一個房間。房間裏擺滿了健身器材,還有兩台形似電玩城裏的賽車模擬器。

他開了兩條機器,調試之後,對費南雪說:“上來試試。”

她依言落座,屏幕裏是第一視角的開車畫麵。她伸腳踩了踩油門和刹車,又忍不住摸了下按鍵奇多的方向盤。

一切都很新奇。

“來,比一場。”薄暝說。

和世界冠軍比賽車?她算不算自取其辱?可是又有種躍躍欲試的感覺蔓延上來,她好像有點期待這樣的比賽。

雖然不一定能贏,可薄暝傳達出一種平等感。

他是真的把她當對手。即便她對此一竅不通。

這種平等和尊重,讓費南雪格外受用。她好久沒有感受過了。

她點頭。

費南雪覺得渾身的熱血都湧到了頭頂,之前的緊張感全部忘記,隻是緊緊盯著屏幕上的視野,想要離前麵那輛黑金色的賽車近一點、再近一點。

很可惜,每次過彎她都手忙腳亂,自己的紅色賽車甚至會原地轉頭,完全丟了方向。

她也氣惱,但不懊喪,隻是重新擰動方向盤,繼續追著薄暝的方向而去。

在一瞬間,她突然覺得好可惜。

駕駛汽車真的是一件很有樂趣的事情。

兩人比了好幾把,直到門鈴響起,費南雪這才驚覺時間過去好久,應該是姥爺他們來了。

桶式座椅有點難脫身,費南雪卡在裏麵。

薄暝起身,搭了把手,費南雪終於出來了。

費南雪先去開門,薄暝穿了件套頭衫,將自己的肌肉遮好。兩人將何家人和白英迎了進來。何微醺倒是自在,一來就熱鬧:“哇,這就是傳說中的價值半個億的豪宅啊。”

何景榮橫了她一眼,薄暝無所謂地聳了聳肩:“隨便看。”

“你們先坐,我端飲料出來。”費南雪轉身準備去廚房。

貝塔端著早就準備好的茶水出來,“老板娘,是這些嗎?”

那一聲老板娘叫得費南雪怔住,不過她很快反應過來,點了點頭。而何氏夫婦則輕笑出聲,是善意而祝福的笑。

費南雪換了圍裙去廚房做飯,麵對那些食材,她突然沒那麽緊張了。

她想到了那台一直跑在前麵的黑金色賽車。有目標和榜樣在前麵,她覺得慢點也可以,總會抵達終點的。

此時,何微醺突然鑽出來:“今天有這麽多好吃的啊?”

“是啊,還給你提前準備了你想吃很久的生醃海鮮。”

“真的?”何微醺的馬尾辮甩了幾下,一臉高興。

兩人說了幾句,費南雪將她送出廚房,開始做菜。隻用一個小時,她就將十道菜擺上了桌。

有老虎斑做成的荔枝肉,香露河鰻,釀豆腐,幹貝燜淮山,潑椒小管,焗山珍,白灼青菜,清蒸老虎蝦,芋泥鴨,和一道牛肉滑湯。

主食有燜飯、蔥茸包和海鮮燜麵。

費南雪偷空拍下這桌宴席,還特地拍了薄暝的側影。她想了好久的文案終於派上了用場。

她趁著大家沒注意時,發了條朋友圈。

“和親愛的未婚夫一起吃家宴。”後麵還多加了一顆紅色的愛心。

然後,她悄悄將手機挪到薄暝眼皮子底下,滿懷期待地看了他一眼。

男人垂眸,他輕歎了口氣。

好歹多了顆愛心,和“親愛的”三個字。

他勉強點了下頭,看到費南雪眉眼間難以抑製的笑容,仿佛在說“看吧努力學習就是有好結果”。

算了,不打擊她了。

原本大家還想多聊兩句,可動了筷子之後,就沒人顧著說話了。

吃都吃不夠,哪還有多餘的功夫說話啊。

白英很久沒吃到外孫女做的菜,燜飯都多吃了兩碗。直呼自己要泡茶消食才行。

而薄暝依舊克製,每樣菜都少少嚐鮮。

吃完飯後,幾人圍坐在客廳喝茶聊天。向來冷淡的薄暝態度很好,全程陪同,有問必答的樣子任誰都吃驚。

白英笑著說:“你這是給我外孫女麵子。”

薄暝翹了翹唇角,也沒多說什麽。

這時,何夫人插了句嘴:“不過,我好像沒看到你們的東西混在一起用,是還沒完全住在一起嗎?感覺有點生疏的樣子。”

聽到這話,費南雪和何微醺都有點緊張。何微醺連忙說:“媽媽,他們隻是訂婚,這一開始就搞得像老夫老妻似的,以後還有什麽新鮮感啊?”

白英也看了過來,眼裏有疑惑。

費南雪緊張的手心冒汗,不知道該說點什麽好。她不知所措,偷偷望了薄暝一眼。男人抬頭,輕撫了下她的發頂。

“何夫人好眼力。”薄暝頷首,“的確是沒有完全住在一起。”

費南雪聽到這話,心髒都快要提到嗓子眼了。

薄暝這是要說什麽啊?

大家都愣了愣,眼神不約而同投向薄暝,在等他的下一句。

薄暝說:“我要去比賽,她得習慣沒有我的生活。”

他一手搭在費南雪的肩膀上,輕拍了兩下。說到後麵,語氣還放輕了些,有種可惜的感覺。

仿佛,不能和他住在一起是費南雪畢生的遺憾。

費南雪:……

就,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如果可以,幹脆給他鞠一個吧。

這種說法從他的嘴裏說出來居然非常合理,還有種不容置疑的狂妄感。

何微醺躲在一旁掐大腿,生怕自己笑出聲來。

何夫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確實。到時候要七夕多來我家,免得一個人在家裏孤單。是吧,微醺?”

何微醺被點到名,連忙點頭。

這場風波就此揭過。

白英和何家雙親臨走,薄暝答應出借飛機將白英送回黃金海岸。白英擺手拒絕,“你還要去阿布紮比呢。”

“沒有申到航線,我直接買飛機票就好了。”薄暝說。

白英這才點頭應下了。

而站在一旁的費南雪心裏百轉千回。她聽到薄暝打電話申請了黃金海岸的航線,因為他知道姥爺要乘飛機回去會很累。

薄暝真的對姥爺很好了。

*

轉眼間三天已過,薄暝要乘機趕去阿布紮比。而費南雪,恰好也和薄暝同一班機飛過去。

她本來還在想那些鸚鵡怎麽辦,恰好,江明理告訴費南雪,他今天就能到江城,可以照顧鸚鵡。

費南雪終於放下心來。

搞定一切後,費南雪也想好了借口,就說去何微醺家裏小住兩天。她和何微醺串好口供,便去找了薄暝。

薄暝正在收拾行李。他把常穿的幾件衣服塞到LV的行李袋內,轉頭看了費南雪一眼。

“去何家小住?”

“嗯。”

費南雪垂下視線,不太敢對上他的視線。畢竟薄暝太銳利,多看幾眼也許就會拆穿她的真實目的。

“好。我把阿爾法留在江城,有事你可以找他。”薄暝說。

“你路上小心。”

薄暝點了下頭。

費南雪折返回房間,何微醺已經在地下車庫等著了。費南雪打算先把行李“偷渡”到何微醺的車上,再空著手走下去,假裝一切安好。

她想得倒是很好,可拎著行李剛出門,就撞到了貝塔。

費南雪握緊行李箱的拉杆,腦子裏飛速運轉,正在想用什麽借口糊弄過去。

而貝塔扯出了笑容,“老板娘,下樓扔垃圾啊?”

……?

貝塔:“我知道了,一定是老板有些衣服不要了,要你連箱子一並捐給物業處理對不對?”

費南雪連連點頭,“是。薄暝是這麽交代的。”

雖然心底莫名其妙,但怎麽著都有個好借口,不用白不用。

“那我不打擾你了,我先回房間了。”

費南雪拖著行李箱往電梯走去,貝塔閃身消失躲在角落。他立刻撥通了電話,“伽馬,你是不是在大堂準備上來?”

那邊答:“是啊,有什麽問題?”

“別上來,等老板娘順利抵達地庫之後你再上來。免得你倆遇到之後,老板娘又要找借口。剛才她差點編不出來,還是我替她圓了謊。”

“……好。”

站在大堂的伽馬取消上樓按鍵,重新回水吧點了杯飲料。

果然如此。

老板要他們假裝沒看到老板娘偷偷離開,這還真是個考驗演技的任務。

好在阿爾法不在場,不然可太難演了。

*

費南雪抵達機場,換好登機牌。何微醺送她到安檢口,兩人擁抱後依依不舍地分別。

她拖著行李通過安檢,走到登機口。

距離登機時間還有十五分鍾,而薄暝還沒有來。她有些忐忑,隻得從包裏拿了本詩集出來壓壓驚。

她的目光落下,看到了幾行字:

“你是上帝,展示在我失明眼裏的音樂、天穹宮殿、江河、天使、深沉的玫瑰、隱秘而沒有窮期。”

就在這時,一隻手伸了過來,拿走那本詩集。

“你又在讀赫爾博斯?”薄暝問。

費南雪抬頭,和薄暝對上視線。

怎麽辦,他好像一點也不意外遇到他。那他還要不要念兩位老師教給她的台詞?

掙紮了一番,費南雪決定還是要說。

她故作意外站起身,露出驚喜的笑容。這個笑容它對著鏡子練習了好多次,還拍下來給兩位老師檢查過,她們都說不錯。

費南雪說:“命運怎麽會這麽巧?離開和開始都是你。”

說完後,費南雪悄悄掐了下自己的手心。這話對她來說實在太酸,她反複確認過是不是真的效果很好,何老師和林老師說越酸越管用。

結果她壯著膽子說完,薄暝拿起書擋住了下半張臉,隻看得到他那雙銳利的黑眸。

眼眸深深,有點辨不出感情。

她越發忐忑了。

而這時,薄暝終於出聲回應:“有點浮誇。”

費南雪背在身後的雙手狠狠扣在了一起。

什麽意思?他這是看穿了她在演戲嗎?

費南雪忍不住檢討,她果然沒有做戲的天分,連這一點小事都搞不定。

見她的視線垂落下去,薄暝再次出聲:

“是命運有點浮誇。”

作者有話說:

“你是上帝,展示在我失明眼裏的音樂、天穹宮殿、江河、天使、深沉的玫瑰、隱秘而沒有窮期。” 赫爾博斯·《深沉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