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月光
傅晏辭放下筆:“走吧,出去上藥。”
時衾慌忙斂下眸子,遮住瞳孔裏的情緒。
到了深夜,雪下得更大了,撲簌撲簌。
客廳落地窗外,形成了一道雪幕,隔絕了內外兩個世界。
雪花飄落的速度很慢,甚至隨風向上,時間仿佛靜止。
時衾坐在沙發裏,真皮料子貼著大腿的地方微涼。
傅晏辭拆開凍傷膏的外包裝,擰開蓋子給她。
凍傷膏散發出中草藥的味道,加了薄荷,攜著一股清涼。
時衾吸了吸鼻子,求著這股涼意,能將她心底的燥意壓下去一些。
她不喜歡凍傷膏黏黏糊糊的觸感,在手指頭上擠了一小點,隨便地塗了塗就算完事兒。
傅晏辭見了,繞過茶幾,在她旁邊坐下。
感受到沙發陷了下去,時衾不敢眨眼,也不敢看他。
傅晏辭提醒:“你這樣塗沒用,要揉一揉。”
時衾訥訥地“哦”了一聲,手掌對手掌,指尖對指尖,慢騰騰地來回蹭。
磨磨唧唧,玩兒似的。
傅晏辭輕歎:“手給我。”
“……”
時衾緩緩攤出兩隻手。
傅晏辭重新多擠了些膏藥,乳白色的凝膠,抹在了她的手指肚上,凝膠的質感滑膩。
男人的手指粗糙溫熱,指腹上有薄繭。
食指和拇指攥住她的手指,打著轉地揉搓。
酥癢的感覺透過指尖,一直麻到了頭頂心。
時衾整個人僵在那裏,一動不敢動。
傅晏辭極有耐心,攥著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地塗抹,一圈一圈地揉捏。
沒有人說話,周圍的環境很安靜。
隻有客廳牆上的掛鍾發出“哢噠哢噠”的聲音,催得人難捱。
時衾藏在頭發裏的耳朵漲紅,滾燙滾燙。
她別過臉,看向矮幾上的魚缸。
機械魚隔著玻璃和她對視,黑洞般的眼睛,仿佛將她攫進去。
傅晏辭換了她另一隻手,繼續揉搓。
實在難捱,時衾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魚缸旁邊的電子立牌灰暗,沒再提示要喂食。
“你的魚多久要喂一次?”她問。
“每隔三小時。”傅晏辭眼眸低垂,慢條斯理揉著她的手指肚。
女孩的指尖軟軟綿綿,指甲圓潤幹淨,像是一粒粒的白葡萄,透著淡淡的粉色。
“不喂會怎麽樣?”時衾好奇。
傅晏辭:“遊動的頻率會降低,速度也會變慢。正常魚餓了什麽樣,就什麽樣,不過餓不死。”
時衾忍不住感歎,這做的也太仿真了。
“為什麽會想要做一條機械魚啊?”她問。
傅晏辭搓完她最後一根小拇指,在上方停留了兩秒,而後收回手,傾身從茶幾上抽了張紙,慢條斯理地擦拭他指尖殘留的凝膠。
時衾見他終於完事,悄悄鬆了口氣,怕把凝膠蹭得到處,她兩隻手掌向上,放在腿上,十根手指染上緋紅。
傅晏辭的食指骨節叩了叩魚缸。
機械魚像是受到驚嚇,渾身抽了一下,嗖得遊到對麵去,動作裏真的不能再真。
他淡淡地說:“以前養了一隻魚,後來死了。”
機械魚腹部的金屬圓球裏,裝著它的骨灰,好像它還存在一樣。
“……”時衾的視線落在銀色機械魚上,她看了許久。
原本冰冷的機械魚,忽然被賦予了新的意義。
如果離開的人也能以這樣的形式存在就好了,她心想。
“那條魚一定對你很重要吧。”時衾輕聲說。
傅晏辭將桌子上的凍傷膏和紙巾收起,“算是吧。”
時衾凝視他的側臉,漆黑的發,輕抿的唇,緊繃的下顎線。
即使他的語氣平淡,臉上沒什麽表情,不知道為什麽,她就是感覺到了男人情緒裏的些許低落。
她抬起手,掌心蹭了蹭男人的臉。
一瞬間,客廳裏的兩個人都愣住了。
傅晏辭錯愕地望著她。
時衾手頓在那,也沒想到自己為什麽自然而然就這麽幹了。
她訕訕地說:“我就是安慰安慰你。”
“我媽媽以前就這麽蹭我臉的。”時衾又解釋,臉已經漲得通紅。
傅晏辭盯住她。
女孩滿臉緋紅,肌膚如象牙般光滑細膩,長發漆黑,垂落在肩頭,乖巧而嬌憨。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鎖骨上,纖細鎖骨中央,墜了一條細細的鏈子,粉色的小花,潤澤透亮。
傅晏辭抬手,觸上了她纖細易折的脖頸,緩慢地下移。
時衾感受到他指尖輕輕掠過皮膚,何等溫柔,一路癢進了她的內裏。
男人的手指輕輕撥弄那一朵小花。
“這是什麽花?”他問。
聲音溫柔而清冷,攜著蠱惑人的磁性,每個字都仿佛酥進了她的耳朵眼裏。
時衾渾身微微地顫抖,抬起眸,對上男人的視線。
他的眼眸漆黑幽沉,透徹無底,仿佛能不動聲色地看穿她所有的小心思。
她張了張口,喉嚨覺得幹澀,隔了一會,訥訥道:“梅花。”
反正桃花還是梅花,長得都差不多,她做的就是她說了算,也不算是說謊。
傅晏辭盯她看了許久,忽而笑笑。
“看著更像桃花。”
時衾被他審視,臉頰火燒火燎。
“就是梅花。”她也不知道為什麽要這樣嘴硬。
傅晏辭沒再糾她是桃花還是梅花,他的目光落回女孩的臉上。
時衾怔怔地望著男人,下巴微微揚起,忘記了躲閃,心髒跳動的速度加快。
她咬了咬唇,嘴唇飽滿紅潤,更像是一朵開放得熱烈的緋色桃花。
傅晏辭的眸色沉深,腦子裏的弦一點點繃緊。
他的手指捏住女孩精致尖削的下巴,向上抬起。
“真把我當好人啊?”
氣氛變得緊張而僵持。
男人的指腹微涼,時衾雙手撐在沙發上,攥成了拳頭,清晰地感覺到男人一點點的靠近。
她的呼吸停了,不敢眨眼。
在緩慢的時間流逝裏,有什麽東西,碰上了她的唇畔。
觸感微涼而幹燥。
男人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她臉上,檀香氣息撲麵而來,令她心神恍惚。
一個吻,淺嚐則止,在彼此的邊界試探。
傅晏辭鬆開她:“下次這樣安慰我。”
明明是逾越的舉動,卻被他做得那樣清雅。
時衾咽了咽嗓子,覺得幹渴難耐,突然覺得,她著實沒有梅花的氣節。
桃花就是桃花。
她虛抓了一把空氣,遲疑一瞬,把手伸進男人的襯衫裏。
女孩的手直接碰上傅晏辭的腰,微涼,激得他瞬間一僵。
時衾的手貼在他的皮膚上,感受得到其中肌肉線條的緊致結實,溫度滾燙。
她眨了眨眼睛,目光清澈,幹淨得像是一股清泉。
“你不想當好人也行。”
傅晏辭呼吸一滯,僅存的那一點理智,被她撩撥得**然無存。
忽然之間,天旋地轉。
時衾整個人被壓倒在了沙發上,後背深陷其中,真皮布料蹭著肌膚冰涼。
她的兩條手腕被男人單手禁錮住,置於頭頂。
烏發如瀑布般散開,隨著被拉扯的姿勢,時衾才知道慌張,眸色收緊。
男人的手指移動緩慢,由上至下,仿佛在欣賞玩味名貴的瓷器。
清涼的指尖所過之處,雪白肌膚一刹那便染上粉紅。
時衾熱得難耐,宛如蛇的柔軟纏繞。
突然,她仰起頭,如天鵝曲頸,搭在沙發靠背上的腿亦曲折起來。
右眼下角的那一顆淺褐色小痣,隨著男人的動作輕晃,仿佛懸懸不墜的淚滴。
眼淚從眼角流出,落得像珍珠。
傅晏辭吻上那一顆珍珠,輕聲細語地問:“為什麽哭?”
時衾在他懷裏嗚咽,隻能發出低喃:“疼。”
傅晏辭低笑,並未因此心軟半分。
“這可是你自找的啊。”
時衾疼得指甲撓破了他的背。
男人的聲音低緩清涼:“忍著吧,疼一點才長記性。”
窗外大雪紛飛,室內的溫度升騰,將玻璃氤氳出水汽,模糊不清,隔絕了內外兩個世界。
玻璃魚缸裏的機械魚湊近了玻璃,靜靜地看著外麵的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