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月光

高檔私人會所。

傅晏辭托了商寂的關係,請了設計院有名的老師吃飯。

周瑞現在是美院的院長,已經很久不帶學生,尤其聽說不是科班出身的,更是不願帶。

不過扛不住傅晏辭給的學費夠多。

再出塵的藝術家,數字給夠了,也要下凡。

事情談完,剩下商寂和傅晏辭兩人。

整場飯局,商寂默不作聲,冷眼旁觀著傅晏辭三句不離家裏的小朋友。

“那麽快就認準了?”他問。

傅晏辭推窗,散了散室內的煙氣,怕回家以後時衾聞到不喜歡。

他淡淡“嗯”了一聲。

商寂手執一串素色佛珠,一顆一顆地撥弄,半開玩笑半認真:“你運氣好。”

傅晏辭靠在椅背,闔上眸子,抬手擰了擰眉心,晚上酒喝得多了,胃裏有些燒得難受。

回去以後,該讓衿衿給他煮碗湯。

半晌,他睜開眼,輕笑:“我也沒想到。”

商寂瞥他,輕飄飄道:“說不定有波折。”

傅晏辭知道他是感情不順,看什麽都不順。

他漫不經心地說:“你別咒我。”

“年紀小的,心不定。”商寂斷論。

“你沒看緊,能怪誰。”傅晏辭回。

商寂五年前交了一個小女朋友,最後反過來,刺了他可深一刀。

以至於現在一心禮佛。

別人不知道,傅晏辭卻是知道,商寂還是那個心狠手辣的商寂。

隻不過靠那一串佛珠,隱藏和壓製他身體裏暴戾的因子。

商寂目光涼涼,落在他身上:“你太自負。”

傅晏辭笑笑,他突然想起什麽,問道:“蘇家最近商業上的狀況,是你做的?”

商寂依然撥他的珠串,沒答即默認。

傅晏辭:“難怪沈婷那麽急著想把蘇妙同塞給我。”

聽見“蘇妙同”三個字,商寂撥弄珠子的動作微頓,又很快恢複如常。

他輕嗬一聲,嗓音低涼:“他們求錯了人。”

時衾坐在客廳裏,百無聊賴地看電視,等傅晏辭應酬回家。

牆上的指針噠噠地走,已經指到十點。

她在家的時候,倒是難得見他應酬到那麽晚。

桌上手機震動。

時衾以為是傅晏辭打電話回來,趕緊跳下沙發,看見來電是個陌生號碼,她頓了頓,才接起。

對麵女人的聲音親昵熱情。

“衾衾啊,我是舅母——”

聞言,時衾皺皺眉。

沒等她應,周娟開門見山地問:“之前我微信上發你的資料,你看得怎麽樣啊?”

時衾對自己這個舅母沒什麽好感,不過是看時建業的麵子理她。

她耐著性子說:“舅母,這起交通事故案已經過了很久,早過了申訴期,法院是不會受理的。”

時衾實在不想重提早就過去的案子,像是把她好不容易愈合的傷疤再掀開一次。

周娟滿腦子就隻有美國那起案子賠了的許多錢。

“那不能再想想別的辦法?要是能認定是自動駕駛係統的問題,那麽大一家公司,鬧一鬧,說不定也能賠不少。”

事故的責任在誰身上,對於時衾來說,已經不重要了,她已經嚐夠了失去的苦痛。

更何況,就連當年被判負有全責的司機也一並死於那場車禍。

現在對著一個由零和一組成的駕駛係統要它負責,也毫無意義。

見時衾不吭聲,周娟提高了音調,責問道:“難道你舍得讓爸爸媽媽死得那麽不明不白嗎?”

“……”

她這一聲責問,可真是懇切。

就非要掀開她的傷疤,再搗爛裏麵的肉嗎。

時衾無奈地輕歎:“我試試吧。”

掛了電話,玄關處傳來電子門解鎖的聲音。

時衾扭過頭,看見傅晏辭出現在門口,襯衫和領帶被他扯的鬆散,露出白皙脖頸,應該是喝了酒的緣故,透著淡淡粉色,喉結上下滾了滾,清雅而性感。

男人漆黑的眼眸裏染上一層微醺。

“衿衿——”

一回來就要喊她。

時衾朝他走過去,乖乖地進到他懷裏。

一股煙酒混合的味道撲麵而來,時衾不喜歡這個味道,但是在他身上,也變得好聞起來。

傅晏辭把她摟緊,下巴抵在時衾的腦袋上,好像怎麽樣都抱不夠似的。

兩個人在玄關處就那麽待了一會兒。

時衾去到廚房,給他煮醒酒湯,傅晏辭去洗澡。

時衾腦子裏還在想剛才和周娟打電話的事情。

鍋裏的水噗噗沸騰,溢了出來,她都沒發現。

傅晏辭洗完澡出來,看見了這一幕,走來伸手關掉了火。

“在想什麽?”

時衾回過神來,對上他漆黑濕潤的眸子。

半晌。

她搖搖頭,拿過抹布,擦拭灶台濺出來的水。

傅晏辭在她臉上停留了幾秒,瞳色深沉。

時衾給他煮好醒酒湯,看了眼微信,林喬問她編程作業做好沒,今天是截止期限。

林喬是班長,負責收所有同學的作業,再統一交給老師。

時衾趕忙跑去書房,郵件發給她。

林喬猶猶豫豫,問她能不能幫忙催一下江晗的,說是班上就剩下他沒交了,微信找他也不回。

時衾知道林喬很怕和江晗接觸,好幾次見她在寢室偷偷哭,似乎都是因為江晗不耐煩的一兩句話。

江晗這個人,少爺脾氣,心情不好了,對誰都不給臉,偏偏林喬又是很敏感的性子。

“那你就別管他嘛,不交就不交。”時衾說。

林喬抿抿唇:“他再不交,平時分要扣得掛科了。”

時衾覺得林喬真是善良,是她才不管這些呢。

“行吧,我幫你問問。”

之前時衾和江晗說開了,在學校裏雖然很少講話,但該接觸時還是正常接觸,倒也無所謂。

她給江晗打電話。

電話過了很久才接通。

那頭的背景音嘈雜,有節奏感十足的電音。

“等一下。”江晗提高音調,對著手機說。

時衾等了一會兒,音樂漸漸微弱。

“找我什麽事?”江晗的聲音微喘,好像是跑了步。

“林喬說你的編程作業還沒交,讓你記得發給她。”

聞言,江晗的態度冷淡下來,每次時衾主動找他,不是為了小組演講,就是為了作業。

“林喬自己怎麽不找我,要你來問。”

“她怕你。”時衾忍不住勸,“你能不能以後對她態度好一點。”

江晗輕哼一聲:“我對誰態度都那樣。”

他斂下眸子,也就對你有耐心,偏偏人還不領情。

時衾小聲嘟囔:“算了,隨便你,作業你記得交。”

“交不了,我在外麵玩。”江晗簡直像是個刺兒頭。

時衾實在不想管他,但又覺得要向林喬學習,當一個友善的同學。

她好心提醒:“這次作業再不交,你就要掛科了。”

“掛就掛吧。”江晗一臉無所謂,“林喬要是樂意,就讓她幫我寫。”

時衾有些生氣:“江晗!”

“你別老欺負她。”

要是江晗跟林喬提,說不定她真的會好心幫他寫。

女孩的嗓音溫溫軟軟,抑揚頓挫地喚他名字,即使是慍怒的口吻,也一樣那麽好聽。

江晗覺得自己有些上癮。

傅晏辭一個人坐在餐廳裏,醒酒湯喝得沒什麽滋味,端著湯走到書房。

他倚靠在門框,聽見時衾和江晗的對話,追著要人交作業,還關心他掛不掛科。

之前他兩次看見時衾和江晗在一起。

一次是在會所,江晗生日。

小姑娘嬌憨地說要送他兩巴掌。

一次是在公交車上,時衾父母的忌日。

江晗陪她坐車坐了一路。

傅晏辭想起晚上商寂說的話——

“年紀小的,心不定。”

到底還是聽了進去。

他將碗擱在桌上,走過去。

聽見響動,時衾抬起頭,才注意到他進了書房。

“和誰打電話呢?”傅晏辭明知故問。

“同、同學。”時衾不知道為什麽,對上他幽沉的目光,下意識含糊了過去。

江晗在電話那頭,聽見了男人低緩沉沉的聲音,很有磁性,以及時衾那一聲故意生疏的“同學”。

料想問話的人是時衾新交的男朋友,他自嘲地扯了扯唇角,直接掛了電話。

同樣一聲“同學”,到了傅晏辭耳朵裏,卻帶上了另一層藏著掖著的曖昧含義。

他眯了眯眸子,踱步至她麵前。

男人的身形挺拔,擋住了頂燈光線,將她整個人罩住。

時衾沒來由地慌張,向後退步。

傅晏辭步步緊跟。

“什麽同學?”他一邊走,一邊問,“男同學還是女同學。”

時衾咽了咽嗓子,訥訥道:“男同學。”

“普通的同學還是關係好的同學?”

“普通同學。”

她被逼到了牆角

“是嗎。”男人唇齒輕啟。

“明明我也認識,怎麽不說他名字。”

時衾麵色一滯,沒想到他原來是聽見了,那還問她和誰打電話。

下巴被他捏住,時衾被迫仰起臉,和他對視。

“嗯?”

時衾眼睫顫抖,小聲地說:“我怕你不高興。”

傅晏辭盯住她,目光裏透著審視。

半晌。

他輕笑。

“怎麽會呢。”

“你想和誰來往,是你的自由,隻要不刻意瞞著我就好。”

時衾怕極了。

尤其後背抵住的那張書桌,她在上麵吃夠了教訓。

上次是說他老。

這次她學乖了,趕緊點點頭:“我知道了。”

傅晏辭垂眸,望著她目光清澈,聽話的不得了。

他彎腰,在她唇上輕吻,像是表揚一樣。

“衿衿,不準心不在焉。”他提醒。

如果敢有其他的心思,他會一個一個掐滅。

男人的聲音溫柔而清冷,卻透著十足的壓迫感。

耳朵眼裏酥麻極了。

她才沒有心不在焉。

時衾在他唇上咬了一下,像是被逼到絕處的小動物的回擊。

她反駁道:“你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