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月光

時衾發現傅晏辭這個人,愛你的時候可以很愛,想收回的時候也可以很徹底。

說不管她了之後,就真的再也不聯係她,仿佛在她的世界裏消失了一樣。

就連在公司裏的時候,明明他們是一層樓,卻再也沒有碰上過。

問了同事才知道,原來二十五樓的結構特殊,傅晏辭有另一條路走,就連電梯也有他自己的專梯。

之前時衾以為在這邊碰上他是湊巧,現在才知道原來是他特意繞路過來找她的。

不知道為什麽,時衾覺得日子突然過得漫長起來。

好像她和傅晏辭不歡而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陳澤越分給她的工作越來越麻煩。

時衾上大學以後很早就明白,有些事情,真的不是靠努力就能夠有用的。

比如寫代碼,她就是怎麽學都學不會。

問同事問得她都不好意思了,每個人雖然依舊親切友善,但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花瓶。

尤其是部門裏那兩位姐姐,對她更加不屑。

有一次茶水間裏的紙用完了,時衾在隔間裏麵找,聽見外麵她們的聊天。

“這也不會那也不會,不知道怎麽被招進來的。”

“靠那張臉吧,每次聽她在我旁邊嗲聲嗲氣問一個特別簡單的問題,我都很無語。”

“沒辦法,那幫男的就是樂意教啊,恨不得幫她寫了吧,漂亮小姑娘誰不喜歡。”

“越哥把她招來,就是為了讓她當程序鼓勵師的吧。”

“那實習期鼓勵鼓勵差不多得了,就這能力要是給轉正了,我會覺得自己當初拚過了幾百份簡曆進來得很不值。”

這時,茶水間又走進來一個人。

“聊什麽呢。”是陳澤越的聲音。

“聊你的小實習生呢。”

陳澤越放下水杯,剛才她們的對話他也聽見了。

“差不多得了,你剛進來的時候,不也什麽都不會。人家才大二,還是小朋友,對新人寬容一點。”

其中一個姐姐輕嗤一聲:“那你讓她沒事別老來問我問題。”

時衾確實很常問她問題,因為每次她都特別熱情友好,沒想到到底是給人添麻煩了。

她在隔間裏待了很久,直到外麵沒有一點動靜了,才出去。

出去時,時衾沒想到陳澤越還在,就靠在隔間的門框。

“待這麽久才肯出來。”陳澤越像是早就發現她在裏麵。

時衾垂下眼,怯怯叫了他一聲“越哥”。

陳澤越聽她溫溫軟軟的那聲“越哥”,整個人都癢癢的。

“以後有問題都來問我。”他想了想,“我去你那教,省得她們看見了再說。”

時衾現在正愁找不到接近陳澤越的機會。

她吸了吸鼻子:“越哥,謝謝你。”

時衾聽見自己一口一個“越哥”,沒想到她能那麽裝。

陳澤越盯著女孩清澈目光,往隔間裏走了一步。

時衾被逼到角落。

她手背在身後,拳頭攥得緊緊,指甲嵌入肉裏,怕他再進一步。

好在陳澤越很清楚什麽時候該進,什麽時候該退,現在的距離曖昧正合適。

“謝什麽,想好給我什麽回報嗎。”他拖腔拖調。

“你教完我再說。”時衾眨眨眼,已經克服了心理障礙,麵不改色和他說俏皮話。

陳澤越笑起來,抬手揉揉她的頭發:“精明的小姑娘。”

時衾忍著惡心,由他動手動腳地試探邊界,忍不住想,真正精明的小姑娘,早就看出你這是職場性騷擾了,才不搭理你呢。

她想起姐姐蘇錦,就是那種很單純善良的人,不夠精明,所以才一步步跌進他營造的溫柔陷阱。

時衾下午找陳澤越問問題。

他到大家都下班的時候才過來,道歉說他忙著開會。

之前傅晏辭下的兩周期限早就過去,人工智能部還是沒有搭建好視覺學習係統。

陳澤越沒有被開掉,也沒有人來頂替他。

以至於他現在更加得意,因為老板也沒辦法拿他怎麽樣。

開發的進度一拖再拖,擠牙膏似的。

時衾越想越覺得不告訴傅晏辭是對的。

他那麽重視這個項目,期限一鬆再鬆,如果發現陳澤越有別的苗頭,不等它長大,就要插手掐了。

人工智能部的氣氛卻變得很消極。

因為每天都有開不完的會,大家私底下對陳澤越也是怨聲載道。

時衾很想知道他進行到了哪一步,究竟有沒有把代碼賣掉。

中途她考完了期末考,掛了兩門科,來年開學還得補考。

寒假時衾像往常一樣,選擇了留宿不回家,開始每天都實習,和陳澤越走得也越來越近。

時衾知道其他人背地裏是怎麽說她的,但隻要不講到她麵前,她都當不知道。

但偏偏有人就是要撞上來。

中午食堂排隊打飯的人很多,時衾排在兩個女生後麵。

時衾認得她們,其中一個是之前茶水間說她閑話的同事劉璐。

另一個是總裁辦的行政助理陳珊,年輕漂亮,打扮時髦,常常會來她那邊放別人送給傅晏辭的禮。

有時候禮品是放不住的食物時,就端著分給大家,陳刪脖子仰得長長,笑容得體優雅,每個人對她都客客氣氣的。

時衾有時候會想,傅晏辭身邊從來不缺漂亮的小姑娘。

她惹他生氣了,隨時可以就換下一個。

她們沒有注意到後麵是時衾,聊得起勁。

“你說我部門那個實習生,是不是關係戶啊?為什麽能力那麽差,也能被招進來。”

“是不是因為勾搭上你們主管了?我天天去那邊,十次有九次能看見陳澤越坐在她那。”陳珊問。

趙璐聳肩:“你都看出來了啊。”

陳珊笑笑:“是啊,我聽說都上床了。”

“……”時衾覺得有時候流言傳的是真離譜。

她垂眸,拿了一碗雞蛋羹,放進餐盤裏。

趙璐輕嗤:“是,陳澤越的老把戲了,專挑沒什麽經驗的大學生下手。”

他們這些同事,雖然看在眼裏,但也不會多事去管。

畢竟陳澤越是他們的上級,以後還要維持麵上相處。至於實習生,來了走了對他們都沒什麽影響。

陳珊“啊”了一聲:“這麽說我想起來了,之前是不是也有個實習生,好像是叫蘇錦?”

時衾拿菜的手一頓。

陳珊嘖嘖,像是在回憶,因為跟她是一屆實習生進來的,所以很有印象。

“長得倒挺漂亮的,但那也沒用,還不是被人隨便玩玩——”

突然,背後有什麽東西朝她砸了過來,餐盤落地發出清脆的聲響。

陳珊發出一聲尖叫,惱怒地回頭:“誰啊!”她的身上掛滿了湯湯水水。

時衾不躲不閃,麵無表情看她:“嘴巴放幹淨點。”

陳珊臉色一滯,知道自己是說人閑話被聽見了。

周圍視線紛紛投射過來,明顯她占理。

陳珊提高了音調,罵道:“你有病吧?莫名其妙拿餐盤丟我幹什麽?”

她穿著十厘米的高跟鞋,氣場上壓了時衾一截。

趙璐在旁邊幫腔:“有事不能好好說?你看把人弄成什麽樣。”

“快點給我道歉!”陳珊嫌惡地擦身上油乎乎的菜飯,一邊瞪著時衾。

時衾就隻是那麽冷冷的看著她。

陳珊對上她的目光,不知道為什麽,像是被威懾住了,脊背發涼,一時忘了言語。

時衾一聲不吭,轉身離開,沒管背後人們的指指點點。

傅晏辭覺得最近自己有些消極怠工,到了中午才到公司。

路過總裁辦時,看見徐啟和幾個同事圍著陳珊安慰。

陳珊是上一任CEO留下來的人,在總裁辦做一些打雜的活。

女人哭得聲音嬌嬌滴滴,但很有穿透力,像是為了讓人聽見。

傅晏辭不知道為什麽,腦子裏浮現出另一張臉,哭起來眼淚落得像珍珠,卻一點聲音也不發出來,透著一股寧靜的烈度。

他煩躁起來,走過去:“吵吵鬧鬧在幹什麽。”

徐啟看了眼傅晏辭的臉色,知道老板最近的心情不佳,他做事做得小心謹慎,扯了扯陳珊,“好了,趕緊工作吧。”

陳珊甩開他,扭著身子,告起狀來。

雖然徐啟察覺出傅晏辭和時衾之間有什麽矛盾,好像在冷戰。

但他畢竟見過老板對人上心的樣子,不敢隨意揣測,更不敢落井下石。

奈何陳珊不懂事,張口就來,告狀告到傅晏辭那裏。

陳珊說完了她在食堂的經曆,又哭起來:“傅總,你看我這一身,讓她道歉也不肯道。”

傅晏辭沉默片刻,問:“你說誰打你?”

陳珊忿忿道:“時衾,就是人工智能部新來的實習生。”

徐啟別過臉,不管了。

傅晏辭的表情陰沉如水。

許久。

他看向徐啟,命令道:“讓她來我辦公室。”

時衾跟在徐啟後麵,去傅晏辭的辦公室。

路上經過HR張文的工位,小姑娘消息靈通,一下知道什麽事情了,躥到時衾麵前。

“衾衾,你太厲害了。”

時衾一時沒聽出她是什麽意思。

張文又想笑又擔心,表情複雜:“我還是頭一次見人因為打架被叫去總裁辦公室的。”

像是小時候在學校裏惹禍,被叫到校長室。

時衾:“……”

這可能也不是什麽厲害的事情。

徐啟在一旁心想,換了其他人,傅晏辭也不會管。

到總裁辦的時候,陳珊已經換上了一身幹淨的衣服,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趾高氣揚,像一隻狐假虎威的孔雀。

對著她鼻子出氣,幸災樂禍地“哼”了一聲。

時衾理也沒理她。

徐啟敲了敲總裁辦公室的門,然後用自己的工卡刷開了門禁。

“您自己進去吧。”他小聲地說。

時衾抬眸看向徐啟,不曉得為什麽都現在了,他還對自己用敬稱。

辦公室的門半闔著,從裏麵透出來一股涼氣。

時衾抿了抿唇,推門進去。

這是她第一次來傅晏辭的辦公室。

辦公室內寬敞明亮,真皮會客沙發置於中央,一整麵偌大的落地窗,將整座城市置於腳下。

傅晏辭靠在黑色座椅裏,西裝幹淨整潔,銀灰色領帶垂下,食指在麵前桌案上有一搭沒一搭輕點,露出精致的袖扣。

見她進來,男人冷淡的眼皮掀起,就那麽不動聲色地看她,渾身上下透著盛氣淩人的氣質。

時衾沒來由地緊張,垂下眼簾,雙手背在身後,手指纏繞在一起,像是做錯事的孩子。

明明說不管了,傅晏辭也不知道為什麽,聽到時衾和人打架,第一時間是讓徐啟把人叫來。

等他反應過來,想反悔時,已經晚了。

快一個月沒見,時衾比之前更瘦了,下巴精致尖削,皮膚白得幾乎透明,薄薄的嘴唇也少了些血色。

傅晏辭淡淡開腔:“打架了?”

許久沒有聽到他的聲音,時衾耳膜隨之顫動了一下,癢癢麻麻。

她恨自己沒出息。

時衾撇撇嘴,“嗯”了一聲。

他不是已經聽完陳珊告狀了嘛,何必還要來問她。

傅晏辭:“為什麽打架?”

“她們說我是關係戶。”時衾挑了個最不難聽的說。

“你不是嗎?”傅晏辭沒看她,伏案翻著文件,漫不經心。

“……”時衾聽出他語氣裏的諷刺,刺她能進來淮宇,一開始就走了他的關係。

她一字一頓:“她們說,我是上了陳澤越的床的關係戶。”

鋼筆在白紙上劃出一道橫線,劃破紙張。

傅晏辭抬起頭,眯了眯眸子,瞳色沉沉。

“那你上了嗎?”

時衾對上他審視的目光,覺得心髒像是被刀紮了一下。

她是誰的關係戶,上了誰的床,他不是最清楚。

“沒有。”

傅晏辭盯著她,小姑娘的臉上寫滿了倔強,好像是他欺負了她似的。

“吃虧了嗎?”他問。

時衾搞不懂,明明說不管她了,為什麽還要來問她吃沒吃虧。

她板著臉,生硬地說:“傅總,您應該也看見了,她比我狼狽。”

聞言,傅晏辭皺皺眉。

“時衾。”他出聲,連名帶姓叫她名字。

這是時衾第一次聽他喊自己全名,她忽然覺得難受死了,鼻子裏有些酸。

“別這麽跟我說話。”傅晏辭道。

時衾又傷心又難過,就那麽瞪著他。

眼淚在眼眶裏打轉,濕漉漉的,就是不落下,帶著她最後的執拗。

傅晏辭盯住她眼角那顆將墜不墜的淚珠,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抬手擰了擰眉。

“你出去吧。”

“什麽時候想好好解釋了,什麽時候再來找我。”

眼淚到底沒繃住,落了下來,時衾眨了眨眼,抬手抹掉臉上的淚。

傅晏辭沒有看她,也沒看見她掉下來的眼淚。

走出傅晏辭辦公室時,總裁辦的人一個個朝時衾看過來。

陳珊瞧她眼眶紅紅的,笑了:“喲,被傅總罵哭了?”

仿佛一個得意的勝利者。

時衾別過臉,不想理她。

傅晏辭根本不用罵她,叫她一聲“時衾”,就足夠讓她心碎了。

時衾要走時,被陳珊攔住了去路。

她雙手抱臂,坐在了椅子裏,高高在上的樣子。

“行了,你跟我道個歉,我也就不跟你計較了。”

時衾在裏麵委屈還沒受夠呢,到了外麵還要受傅晏辭漂亮秘書的氣。

她就那麽瞪著陳珊,瞪得陳珊心裏直發毛。

徐啟在旁邊看不下去:“好了,差不多得了。”

“怎麽就差不多得了?”陳珊反駁。

她嫌惡地看向時衾:“年紀輕輕,少動一些歪心思,你看現在陳澤越能幫你嗎?你要真有能耐,怎麽不上傅總的床。”

“陳珊!”徐啟恨不得她閉上嘴巴,什麽話都敢說。

時衾受夠了這段時間和傅晏辭的冷戰,也受夠了每天對著陳澤越裝傻賣乖。

她轉頭:“徐助理,您能幫我開一下門嗎,我還有話沒說完。”

徐啟看向時衾,明明很委屈了,卻還是溫溫柔柔,清淡的模樣,對他禮貌客氣。

陳珊陰陽怪氣道:“喲,你還當真了?想什麽呢,傅總是你想見就見的?別見著個好的就往上撲。”

徐啟沉了音調:“陳珊,你再敢拿傅總說事,明天就不用來了。”

陳珊嚇了一跳,沒想到徐啟會突然那麽嚴厲,想來是自己說過了,訕訕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她餘光偷瞄,看見徐啟竟然真的給時衾開了門,讓人進去。

平時就算是總監級別的管理層想來見傅晏辭,都得提前預約和排隊。

陳珊打量徐啟的眼神裏多了幾番深意,想起前麵他屢屢替人說話,她輕嗬一聲,這小姑娘可真行。

傅晏辭靠在椅子裏,手背搭在眼睛上,鋼筆被他夾在兩指之間。

他閉著目,聽見門口的動靜,以為是徐啟。

“徐啟,下午的會幫我推了。”

時衾抿了抿唇,輕聲說:“我不是徐啟。”

“……”傅晏辭緩緩睜開雙眼,卻沒動,目光凝著頭頂的燈,“回來幹什麽?”

時衾:“我要解釋。”

傅晏辭終於將視線落在她身上,“你說。”

既然決定了要說,時衾一點不想遮掩,開門見山。

“我一開始進淮宇,就是為了陳澤越。”

傅晏辭麵沉如水,抵在鋼筆上的指尖泛白。

時衾低下頭,眼眶紅紅。

“我恨死他了,想報複他,但又不知道該怎麽做,隻能先接近他。”她的語氣滿是恨意,卻幼稚的像個孩子。

“為什麽恨他。”傅晏辭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

時衾咬著唇,半晌,才艱難開口,“他以前玩弄過我——”

鋼筆“啪”得斷了。

“——姐姐。”隨著時衾沒說完的話一起。

墨水氤氳了傅晏辭一手,他垂下眼,連抽了兩張紙擦拭。

時衾說話大喘氣,把他心髒都快說停跳了。

“所以你接近我,也是這個原因?”他的眸色深沉。

時衾眼睫顫動,忍不住心想,他可真夠聰明的,一下就推測出來了。

“一開始是。”

“但我真的挺喜歡你的。”

她頓了頓。

“而且你也沒吃虧吧。”

傅晏辭皺皺眉。

“你再說一遍?”

大概這話換誰聽了也會生氣,時衾不敢看他,隻重複道:“而且你也沒吃虧吧,難道你沒得到你想要的嗎?”

她在他這裏,身心可都賠進去了。

傅晏辭目光灼灼,盯住她。

“不是這一句,上一句。”

“……”時衾想了想她上句說了什麽,臉頰慢慢紅了起來。

她別過臉,小聲地說:“我挺喜歡你的。”

明明傅晏辭之前氣得不行。

不知道為什麽,時衾輕輕的一句話,一下讓他高興起來。

半晌的沉默。

“過來。”

男人的聲音低沉,攜著蠱惑人的磁性。

時衾站在原地遲疑了兩秒,朝他走過去,在離他一米的位置外停住。

傅晏辭發現小姑娘是不能晾著,一個月不到,就跟他生分了。

“你故意讓他喜歡你,是想要玩弄他來報複?”他問。

“……”

在沒有發現陳澤越有賣代碼的企圖之前,時衾可能還真是這麽想的。

被他那麽直白的說出來,她頓時覺得自己的行為簡直幼稚極了。

她垂著頭,不吭聲。

傅晏辭歎氣:“我以為衿衿是個聰明孩子。”

時衾小聲說:“我要是聰明,就不會找上你了。”

傅晏辭聽見她的嘟囔,還好意思跟他反駁。

“坐過來。”

時衾看見他大手搭在腿上,輕輕拍了拍,曉得他是什麽意思。

她垂下眼睫,磨磨蹭蹭走過去,坐到了他腿上。

兩人之間一米的距離縮小到沒有。

傅晏辭胳膊攬上女孩的腰,盈盈不堪一握,這段時間不知道瘦了多少。

“衿衿。”

男人的聲音清涼溫柔,光是這麽喚她,耳朵眼裏就一陣麻。

“我不去計較你跟我開始的原因。”傅晏辭撫摸她的頭發,“但以後不能再去做這種讓自己吃虧的事情了。”

很久沒人教她對錯,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也沒有人關心她會不會吃虧。

時衾感覺鼻子酸酸的,突然覺得委屈的不得了。

“聽到了沒有。”傅晏辭問。

時衾吸了吸鼻子,輕輕“嗯”了一聲。

她動了動腿,跨坐在他身上,整個人趴進他的懷裏。

空氣中有淡淡的檀木香,沉斂好聞。

“但我也拿到了一些他的把柄。”時衾悶悶地說,像是個不甘示弱的孩子。

傅晏辭一下一下順著她的頭發,就是不搭腔。

時衾等了半天,不見他問,抬起頭來,腦袋撞了一下他的下巴。

“我知道他想要把機器視覺係統賣給未科。”

未科是淮宇的競爭對手,但這幾年公司內鬥嚴重,核心的技術開發團隊遭到排擠,去年被傅晏辭直接挖來了淮宇,未科在產品研發和創新上,大不如從前。

傅晏辭挑了挑眉,沒想到小姑娘是真知道些東西。

之前他用時衾的電腦,無意發現機器視覺係統其實每個模塊都搭建得差不多了,就差調試,陳澤越卻一拖再拖。

傅晏辭立刻就猜到了他是想動什麽歪心思。

不過他倒是沒想到,陳澤越膽子那麽大,竟然想的是賣代碼。

“你是怎麽知道的?”傅晏辭問。

時衾眨了眨眼睛:“我找機會拍了他手機的通話記錄和聊天記錄。”

她拿著通話記錄,一個個號碼撥過去,用各種各樣的借口套出了對方的身份。因為有了證據,所以她才敢來找傅晏辭。

她有些抱歉:“對不起啊,沒有早一點和你說,可能會害你公司有損失。”

傅晏辭笑笑,不甚在意地揉了揉她的腦袋。

時衾猶豫問:“你打算怎麽處理?”

傅晏辭未答,伸手按住她的腦袋,將她重新被按回懷裏。

時衾臉頰貼著他的胸膛,看不見男人幽沉得可怕的眸子,像是一頭被慍怒的獅子。

他的聲音低低涼涼:“放心,不會讓他好過的。”

“但是,”傅晏辭的大手扣住時衾的腰,“有一件事情,我想要確認清楚。”

“如果坐在這間辦公室裏的人不是我,你還會那麽做嗎?”

傅晏辭覺得,如果他識趣,便不該問這個問題。

就像時衾自己說的,他也沒有吃虧。但不知道為何,還是問了出來。

“……”

時衾一時沒有回答。

隨著沉默的加深,她感覺到男人掐住自己時的力道亦加深,幾乎弄疼她。

她並不是在逃避,而是在認真思考這個問題。

如果不是傅晏辭,如果換做是其他人,她會做到這一步嗎。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時衾從他的懷裏出來,對上男人清朗的眸子。

她搖搖頭。

“不會。”

傅晏辭望她,時衾的目光清澈,聲音溫溫柔柔,說著他覺得世上最動聽的情話,如夜鶯婉轉。

“隻有你。”

沒有一個人會像傅晏辭。

用世間最清雅的語氣,喚她——

“衿衿。”

給了她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