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鄭容汐沒動,一時間竟以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蕭鄴怎麽會讓她替他研墨呢?

“還站著幹什麽?沒聽見?”

蕭鄴又重複了一遍,鄭容汐這才聽清楚,確信自己聽的是沒錯的。

對她來說,這是個在蕭鄴麵前表現的好機會,她自然不會錯過。

鄭容汐便立刻提著裙子,幾乎是小跑著到了蕭鄴身邊。

常進保很有眼力見,趕緊讓開了位置。

見鄭容汐這副興致勃勃的模樣,蕭鄴有些嫌棄地瞥了她一眼。

果然,一有機會靠近他,她就掩飾不住自己心底真正的想法了。

鄭容汐倒是沒注意到蕭鄴看她的眼神,隻是一心想著要如何開口,才能讓蕭鄴同意她出宮去一趟。

鄭容汐站在蕭鄴身旁,一邊研墨,心裏一邊想著這事,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所以蕭鄴叫她時,她都未曾聽到。

直到蕭鄴又叫了兩聲,她這才回過神來,忙應道:“是,陛下有什麽吩咐?”

蕭鄴放下手裏的筆,饒有興致地盯著鄭容汐,問道:“皇後想什麽呢?這麽專注,連朕叫你都聽不見。”

鄭容汐明白,蕭鄴這是在嘲諷她呢,她連忙解釋道:“臣妾極少研墨,做著不太順手,一心想著如何將墨磨好,太過專注,所以一時未聽到陛下叫臣妾,還望陛下見諒。”

蕭鄴笑了一聲,但是這笑容看上去並不能讓鄭容汐心安。

“皇後連研墨也不會,不知道這麽多年都學了什麽。”

“鄭大人說是讓你入宮後好好伺候朕,到如今,朕也看不出來皇後有什麽本事。”

鄭容汐默然。

這話她實在不知該如何回答。

她過去所學,皆是琴棋書畫這些,再者,就是那些讓她難以啟齒的內容,這話怎麽好跟蕭鄴說。

鄭容汐沉默許久,蕭鄴倒是又開口了。

“不過也是,皇後僅憑這張臉便就足夠讓男人賞心悅目了,還需要做別的什麽嗎?”

“皇後覺得朕說的對嗎?”

蕭鄴都這般問了,是必定要讓她回答的。

鄭容汐十分為難,她答是也不對,不是也不對。

蕭鄴一抬頭,隻看見鄭容汐那張小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

柳葉細眉微微皺起,眼眉低垂著,臉邊還微微泛起粉色……

蕭鄴這才注意到,與上次見麵不同,這一次,鄭容汐似乎是精心打扮了一番。

跟此前不施粉黛的清純模樣相比,妝飾過後的小臉更顯精致小巧,配上她一臉無辜的神情,絕對地柔弱勾人的美人。

果然是有備而來。

鄭容汐唇上那一抹讓人無法忽視的豔色,讓蕭鄴也再難以專注桌案上的奏折。

不知為何,這讓他看著十分礙眼。

“把你嘴上的東西擦掉。”

在鄭容汐看來,蕭鄴原本正埋頭批閱奏折,卻不知為何突然說出這麽一句來。

對於蕭鄴心中所想,她是全然不知。

她一愣,還未曾反應過來。

“陛下是說臣妾嗎?”

蕭鄴不耐煩地點了點頭。

鄭容汐細細琢磨著蕭鄴的話,嘴上的東西,她嘴上有什麽嗎?

她伸出手去,碰到自己的唇,不曾發現沾了什麽東西。

“陛下,臣妾……嘴上沒沾到什麽吧?”

蕭鄴一抬眼,就撞上了鄭容汐那副呆呆望著自己的樣子。

看著是真的無知懵懂。

蕭鄴放下手裏的折子,伸出手去,拇指按在鄭容汐唇上,一用力就將她唇上的胭脂擦掉了大半。

鄭容汐吃痛,輕呼了一聲,想躲開,可蕭鄴又伸出另一隻手來按住她的後腦,讓她無處可逃。

嘴唇被按在蕭鄴手中□□,偏蕭鄴沒收著力道,這一番折磨下來,鄭容汐的眼淚都快出來了。

隻感覺唇上一片火熱。

待到蕭鄴鬆開手,鄭容汐已成了雙眼紅通通,眼淚汪汪的模樣。

“以後見朕,不許這麽打扮。”

“也不許穿這麽花枝招展的,穿得越素越好。”

這一副勾引人的模樣……

鄭容汐不解,但也隻能點點頭,聲音裏還帶著哭腔:“是。”

說起來,今日這一番打扮都還要怪蘭心。

她本說是在自己宮中,就不必打扮得這般隆重,但蘭心卻說:“娘娘您是隨時可能見到陛下的,不打扮一番,讓陛下見到您素麵朝天的樣子,豈不讓陛下不悅。”

“美人看起來也是讓人心曠神怡的,陛下心情一好,豈不更容易答應您提的事。”

蘭心這麽說,鄭容汐覺得也有些道理,所以便由著她給自己梳妝了。

說來也巧,剛梳妝完不久,蘭心就急匆匆跑來告訴她,說是父親進宮了,她便穿著這一身著急地闖進了崇信殿。

本以為蕭鄴看到她今日的打扮,不說高興,但也不至於生氣。

但讓她沒想到的是,蕭鄴似乎是極不滿意的。

鄭容汐十分不解,來之前蘭心都仔細檢查過了,妝容和衣著都沒有什麽問題,到底是哪裏惹得他不滿意了?

鄭容汐覺得有些委屈,還是大著膽子問了一句:“陛下,臣妾這是哪裏做的不對了?”

穿衣打扮是愛美之人的天性,她自然也有這種天性,但蕭鄴卻不由分說地掠奪了她打扮的自由。

蕭鄴還未說話,鄭容汐又接著像是嘀咕一樣小聲說著:“梳妝打扮又是哪裏錯了嗎?”

蕭鄴放下手裏的筆,發出重重的聲響。

鄭容汐一驚,有些後悔自己方才的話。

她真的是太過大意,怎麽敢在蕭鄴麵前說這種話的。

他與她的關係連和緩都稱不上,蕭鄴怎麽會容忍她在他麵前放肆。

“皇後在說什麽呢?”

“朕不讓皇後打扮,看衣華來皇後意見很大啊!”

鄭容汐放低聲音,怯怯地回道:“臣妾不敢。”

“朕忙於政事,十天半月不會到你宮中,你打扮了要給誰看?”

“莫不是皇後還有另外要打扮了給他看的人?”

聽到蕭鄴問出這句話,鄭容汐心裏慌亂,手中一滑,墨硯就被打翻,掉到了地上。

墨硯撞到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在原本安靜的殿內,聽起來也十分刺耳。

墨汁飛濺起來,落到鄭容汐的裙擺上,暈出點點痕跡。

連蕭鄴的衣擺也沾了不少墨點。

鄭容汐緊張不已,趕緊蹲下去,為蕭鄴擦拭。

沒想到這些墨汁卻是越擦越多,原本隻是星星點點的痕跡,就會變成了大塊的暈染痕跡。

鄭容汐更加失措。

她手忙腳亂地拿衣袖去擦,卻突然被蕭鄴按住了手。

鄭容汐緩緩抬起頭,一臉疑惑地望著蕭鄴。

蕭鄴卻是咬牙切齒一般,一絲危險的精光從他眼底劃過,隻聽他凜聲道:“你在幹什麽?!”

鄭容汐很是不解,不知他這句話從何而起,隻是答道:“臣妾在幫陛下擦,擦拭汙漬。”

“朕問你的手是放在哪裏?”

鄭容汐順著蕭鄴的目光看過去,大驚失色,腿上一軟,險些摔倒在了地上。

她敢保證自己絕無別的心思,隻是怕蕭鄴又發怒,所以這才著急忙慌地想要幫他把身上的汙漬弄幹淨。

手忙腳亂之下,不知道何時手竟然放到了這般尷尬的位置。

鄭容汐的臉唰地一下變得通紅,隻覺得自己臉都快要燒著了,想要收回自己的手,可卻又被蕭鄴緊緊按住,不得動作。

“看來皇後是覺得昨夜未曾發生什麽,不甘心吧?”

“如今還是青天白日的,這殿中還有奴才在,就要開始勾引朕了?”

鄭容汐始終低著頭,不敢抬頭看向蕭鄴。

她真的不知該從何解釋起。

經過昨夜,再加上此刻的事,說是巧合,不光是蕭鄴,連她自己都覺得毫說服力。

蕭鄴誤會她故意勾引他,似乎也是在情理之中。

“皇後怎麽不說話了?”

雖然不知道有沒有用,但鄭容汐還是最後掙紮了一下,嚐試辯解道:“臣,臣妾真的沒有……”

連她都覺很無力的解釋。

盯著鄭容汐那張巴掌大的小臉,此刻露出令人憐惜的無辜神色,蕭鄴突然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同時狠狠地甩開了鄭容汐的手。

鄭容汐一時沒有防備,被帶著摔在了地上。

小臂在地毯上擦過,立刻出現一道顯眼的紅痕。

這種情形,鄭容汐也不敢喊痛,隻能自己默默忍著。

見蕭鄴拂袖離去,她心裏暗暗鬆了一口氣。

本以為自己就算是解脫了,沒想到走到門口的蕭鄴忽然站住了,沒回頭看她,隻是命令道:“還不快跟上!”

鄭容汐有些狼狽地從地上站了起來,小聲答道:“是……”

她不知道為何在這種情況下蕭鄴還要讓她跟著一起,但無論如何,她也隻能應下。

因剛才那一摔,鄭容汐衣裙有些淩亂,原本梳好的發髻此刻也有些搖搖欲墜,眼看著就要散落下來。

鄭容汐一邊小跑著才能跟上蕭鄴的步子,一邊還要伸手扶著自己即將落下的發髻,這樣一來他的步子就更加緩慢。

偶爾跟不上蕭鄴,還會被他回頭嗬斥一句:“走得也這麽慢。”

鄭容汐有錯在先,不敢說話。

等走到門口,鄭容汐才看出,原來她跟著來到的是蕭鄴平日居住的昭陽宮。

站在門外,鄭容汐有些愣神,沒有得到蕭鄴的許可,她也不貿然進去。

眼見蕭鄴進了宮中,但未曾理她,鄭容汐站在原處,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在門外站了許久,一直不敢動,直到常進保匆匆忙忙的從宮裏出來對她說道:“娘娘您還站在這兒幹什麽?趕緊跟奴才進去吧。”

“陛下等著您呢!”

鄭容汐這才跟著常進保進到了昭陽宮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