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第六間店

前日, 童年補習中心有小小升級一番。

因著店員增多,外麵的玻璃茶室最近也緊俏, 路遙用人氣值擴大空間, 在貨架後另一側增加兩間茶室,又在補習室一側新辟一間員工休息室。

休息室裏有沙發、玻璃茶幾、冰箱、電腦,進門靠牆一側還裝了員工物品櫃, 盡頭還有茶室和洗浴室。

而前麵小賣部和門口安裝了監控,後台設置在休息室。

胡椒自第二次補習結束,陷入長久的沉默。

路遙瞧著他魂不守舍,沒有繼續勸解, 放他自己思考。

臨近中午, 姬非命送來午餐, 路遙叫徐曉曉、白頤和胡椒一起到休息室吃飯。

飯是盒飯,每人一份, 兩葷兩素, 一份湯一份飯,還有一份飯後甜品。

白頤揭開餐盒, 香噴噴的味道撲鼻而來, 餐盒一角躺著兩隻油亮的深海大蝦, 有些驚訝, 待嚐了一口, 眼中更是驚豔。

“咱們店裏每天都是這樣的夥食?”白頤沒忍住問。

這蝦新鮮,料理得也是恰到好處,吃起來脆彈回甜, 一身的疲憊感都被治愈了。

白頤雖是白家旁支, 家境也不可能差到哪裏去, 高級海鮮、定製餐食不說天天吃, 肯定不陌生。

她也去過很多地方,還在國外留學四年,不是沒見識的人,卻也被商店街豪華又美味的午餐震了一下。

徐曉曉眯著眼睛狂點頭,“我懂我懂。店主開始說店裏提供早午餐,我也以為最多是集體叫外賣。哪想到每天都有命叔送飯,食材豪華不說,還都好吃得不行。”

而且餐費都是店主填了。

對於徐曉曉來說,這份工作看似與她之前的工作性質差不多,待遇卻是天差地別。

說到這裏,徐曉曉湊近白頤一點,眼裏冒出星星,低聲道:“今天主菜是海鮮,過幾天應該會換成小肉排。那個肉特別奇特,可以說是我吃過最好吃的肉。”

徐曉曉說得是從亞曆山大大陸進購的魔獸肉。

白頤一聽,不由期待起來,也低聲問:“菜式每天都換?”

徐曉曉點頭:“早餐午餐都會換,但都很好吃。”

白頤今早在家裏吃了飯才過來,還沒有吃過店裏的早餐,大感遺憾。

胡椒坐在對麵,原本臉色鬱鬱,吃了幾口飯,又喝了幾口湯,眉間鬱結消散了幾分。

補習中心的飯食確實好吃。

其實超能研究院的食堂也很豪華,裏麵提供的餐食也都是營養與美味俱佳,但好像也比不過補習中心。

吃過午飯,胡椒走出補習室,準備回研究院。

路遙跟在他身後:“我要調整一下補習方案,你的下一次補習時間也調整到三天後。”

胡椒點點頭沒說話。

他心裏其實已經認命,但麵對店主認真的神情,那句“算了”怎麽都說不出口。

兩人出來時,杜萩零正站在補習中心門口,仰頭看玻璃門上的招聘告示。

路遙站定在門口:“杜先生,吃過午飯了嗎?”

杜萩零後退一步,為胡椒讓路,同時對路遙點頭。

路遙看著胡椒慢慢悠悠走到路口,打了輛車離開,收回視線:“杜先生,請。”

杜萩零的目光落在前方女生的背影上,眼底光色晦暗。

他聯係過鄭思瑤和小美,兩人對童年補習體驗的評價極高,勾得他的心緒也無法平靜。

白頤聽見聲音,從休息室出來,看見路遙領著客人進來,立刻拿著筆記本出來。

午間有一個半小時休息時間,不過今日略忙,路遙晚點還要出門一趟,打算盡快處理杜萩零的補習。

杜萩零的補習目標與以往的補習生不太一樣,路遙坐下後,又為白頤做了介紹。

杜萩零和白頤寒暄兩句,便直接進入正題。

杜萩零坐在圓桌一側,深深看著對麵的女生,“店主,有把握嗎?”

路遙正埋頭看杜萩零的資料,相當專注,似乎沒有聽見。

白頤稍稍往路遙一側傾身,看到杜萩零的童年測試表,一眼看見目標一欄一排清雋的字跡,眼瞳微微收縮一瞬,又抬頭去看杜萩零。

這時路遙也從資料裏抬起頭,頷首道:“杜先生,您應該清楚我們隻是一家補習中心,旨在為一些有需要的人彌補童年缺憾。您的這個目標確實有些為難人。”

她早就看過杜萩零的資料,原本想直接回絕,考量之後,還是決定和杜萩零再見一麵,再做決定。

杜萩零眉眼苦澀,指節無意識在玻璃桌沿摩挲,“這就是我人生最大的遺憾。”

杜萩零出身底蘊極深的書香世家,家風中正,修養極好。

天之驕子,活到二十四的年紀,順風順水,幾乎沒有受過重大挫折。

他想彌補的遺憾不是來自心靈創傷,但也算是他兒時最無力的時刻之一。

路遙手指輕點麵前的資料,已經接受報名,至少回去看一下情況再做判斷。

片刻,她做了決定,抬頭看向對麵的男性:“話說在前麵,我無法保證一定能達成你所期望的目標。”

杜萩零自然能明白店主的意思,鬆一口氣,“多謝。”

路遙偏頭看向白頤:“你上午出來很疲憊,下午這趟還去嗎?”

白頤合上筆記本,躍躍欲試:“店主,我想去。吃過午飯後,好像沒那麽累了。”

她的話倒不假,一頓美食真的消解掉大半疲憊感,而且她對這次的補習也非常感興趣。

路遙點頭,目光瞥向杜萩零,解釋道:“視事件的複雜程度,今天我們可能隻是先了解情況。這次的補習,可能單靠我一個人無法完成。”

隻要能解除心結,杜萩零並不介意由一個老師負責,還是兩個老師負責。

方才路遙說白小姐是新來的補習老師,還在實習期,也就是說這次補習還是由店主主要負責。

作為一個醫生,他很理解帶實習生的必要性。

路遙從抽屜裏取出杜萩零的心靈鑰匙,遞過去。

杜萩零拿在手裏又細細看了一陣,才握住柄頭,緩緩插向桌子上的小銀球。

刺目的光芒閃過,杜萩零睜開眼,發現自己站在一片熟悉的花圃中間,鼻息裏滿是雨後泥土濕潤的氣息,轉過頭就能看見不遠處矗立的三層尖角古堡。

杜萩零不禁走動兩步,心髒砰砰砰,一下比一下快,急速跳動。

好像……真的穿越時空了。

杜萩零是那種極端理性的人,真正穿越時空之前,心裏其實對於店主的理論存有疑慮,但他聰明的沒有表露。

以至於此刻,久久無法從震驚中回神。

前方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杜萩零抬頭,水洗過的灌木叢碧綠如新,與開出嫩黃小花的藤枝交纏,驟雨初歇,薄霧彌漫,構成一副淡且寂然畫麵。

兩個腦袋忽然從那頭探出來,看到他,其中一人正朝他招手。

是路遙和白頤。

三人匯合,路遙打量不遠處的古堡,眼中驚歎:“這是你家?”

杜萩零眼底驚色還未完全褪去,點頭:“這裏應當是我家十年前的樣子。這個時間,家人恐怕都在殯葬館。”

不遠處傳來一陣輕微的引擎聲,三人借灌木叢掩飾,遠遠看見穿著一身黑色西服的少年從古堡的台階上緩慢走下,臉色木然。

杜萩零心髒驀的狠狠一跳,眼睛盯著黑衣少年,聲音幾乎喑啞:“那是我。”

路遙點頭:“看來是,你沒有和家人一起去殯葬館?”

杜萩零眉心攏成一團,眼中驚痛和驚奇交雜,“我小時候身體不好,父母又忙。那時隻有小叔叔還在上學,也住在家裏。隻有他會陪我玩,我跟他關係很好。他是一個很聰明,又特別有耐心的人。得知他的屍體從漠陽江撈起來時,我無法接受這個現實,將自己關在房中幾日,不肯去殯葬館。直到這日,那邊通知要下葬了,逃無可逃,避無可避,我才懨懨地出門。”

杜萩零的小叔叔杜明堯這一年失蹤,此後杜家人四處找了兩個月,後來從漠陽江裏撈起了屍體。

根據治安局的調查結果,杜明堯可能是不慎墜江。

這其實是一個委婉的說法,就跟人行天橋的不慎墜橋一樣。

而當時沒有找到監控,也沒有其他有力證據,隻是根據屍體的情況給出判斷。

杜家人盡管驚痛無力,還是漸漸接受了這個說法。

隻有年幼的杜萩零一直無法接受,用盡了辦法,最後還是沒有找到線索。

這根刺一直埋在他心底,平時不痛不癢,每當逢年過節,飯桌子上總是少一雙碗筷,大人們聊天習慣性避過某個話題,路過三樓那個和他緊鄰的房間,那根刺就會狠狠刺進皮膚、鑽進心裏,令他無法喘氣。

杜萩零這次的補習目標是找到小叔叔死亡的真相。

杜萩零無法相信,他小叔叔那樣的人,最後會選擇那樣的方式結束一生。

白頤伸長了脖子,眼中急切:“車子走了,我們怎麽辦?”

杜萩零沉著臉:“我知道在哪裏。”

清寂的別墅區人煙稀少,打車不易。

三人趕到殯葬館花了些時間,又費了店工夫扮做工作人員,溜進杜家的靈堂。

被水泡過的屍體已經極力打理過,靜靜躺在靈堂正中,看起來還是浮腫慘白。

隻是略略看了一眼,三人就出來了。

時隔多年,杜萩零再次回到這段記憶,還是難以走出來。

從靈堂出來,整個人變得沉默消沉。

路遙思索一陣,出聲道:“我們再穿梭一次,回到更遠一點的時間,我想看看你小叔叔生前的樣子。”

杜萩零抬頭,眼中晦暗不明:“還能見到生前的他?”

路遙忍不住“嘖”了一聲,“走了。”

銀色的光團自路遙手心凝起,漸漸將三人包裹。

光團消散,三人再次回到杜家的古堡。

隻是這一次,園圃裏還沒有灌木叢,四處都是盤枝錯節的帶刺藤條,大朵大朵粉色的、黃色的、白色的重瓣玫瑰凝著朝露,交織成漂亮的牆壁。

雕像噴泉前的長椅上,坐著身穿米色高領毛衣的少年。

少年手裏拿著一本書籍,晨風拂開他前額的碎發,露出一雙深邃逼人的眼睛。

他目光略略落在書頁上,長腿交疊,不知看到了什麽有趣的內容,嘴角逐漸彎出一點弧度。

忽然,一個小少年捏著一隻妖怪形狀風箏跑過來,猛地趴在少年腿上,“小叔叔,陪我放風箏。”

這是少年時的杜明堯和幼年杜萩零。

杜明堯警惕地將書本舉高,眼裏有些無奈:“這就起了?今天沒和小謝他們約著看動畫片?”

幼崽杜萩零搖頭,把風箏放在長椅上,爬山一樣往杜明堯身上爬,“我跟小叔叔玩。”

杜明堯一臉頭疼的表情,伸長了手把書放到長椅最遠的一端,伸手撈起杜萩零,一手拿起風箏,“走,小叔叔帶你放風箏。”

杜明堯陪杜萩零放了兩個小時風箏,總算把小朋友的精力消耗完。

等阿姨把犯困的杜萩零抱走,杜明堯一副解脫的模樣,伸手拿了長椅上的書本,躲進花圃深處。

花牆背後的杜萩零驚異地看著這一幕,小叔叔好像並不如他印象中那般喜歡他。

旁邊路遙也笑:“你小叔叔剛剛肯定在想,這小魔頭總算玩累了。”

杜萩零垂下眼睫,心思浮動,聲音低沉:“我可能一直都沒有了解過他。”

他和杜明堯相差八歲。

杜明堯死的時候二十二歲,那時杜萩零十四歲。

時光為回憶鍍上完美濾鏡。

盡管與記憶中不一樣,杜萩零也相當滿足。

這是他第一次感覺看到小叔叔真實的模樣。

路遙站起來:“差不多了,先回去。”

回到補習中心,杜萩零還沉浸在幾分鍾前。

白頤累得不行,路遙叫她先去休息,下午不會再接待其他補習生。

路遙低頭整理剛才拿到的資料,心下思考:“要找到真相,僅僅憑你的記憶肯定不夠。”

他道:“需要我做什麽?”

路遙也不客氣:“如果可以,我希望到您家裏去一趟,最好看看您叔叔生前居住的地方。”

杜萩零一想就明了:“除了人類,連物品的記憶你也可以獲取?”

路遙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你當時的視角太狹窄,我們需要更多線索。”

杜萩零表示理解。

路遙今日要出差,時間緊迫,而且預計最早明早才能回來,便與杜萩零約定後日去他家。

走得時候,杜萩零想到什麽停住腳步,回頭道:“來時看到門口的招聘啟示,我有個師弟。他的能力還挺適合你這裏,而且最近剛辭了工作。”

路遙愣了一下,隨即大喜,“請務必介紹過來。”

杜萩零的師弟也是醫生,超能力比較奇特。得了路遙的口風,杜萩零轉頭就聯係了師弟。

電話接通時,那邊的男生似乎在打遊戲,乒乒乓乓類似射擊的音效傳來。

杜萩零耐心地說明,那邊也對童年補習中心有興趣,詢問麵試時間。

路遙要出門,不過這次招聘任務有時限,便約定明日中午和這位師弟見麵。

目送杜萩零離開,路遙回到補習室收拾東西,順便訂了去橘子市的車票。

走得時候,路遙囑咐白頤:“你多看看之前資料。有客人預約就先登記,重要問題可以打電話聯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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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椒走進超能研究院,四處望了望,感覺有些奇怪。

出去一趟,研究院的這些工作人員似乎臉色都不太對了。

胡椒走到前台,隨口詢問:“發生什麽事了?怎麽感覺大家都有點……興奮?”

……應當不是他的錯覺。

前台正低頭跟人發消息,聞言立刻抬起頭,看到是胡椒,臉色沒遮掩:“今天那個X不是轉到我們研究院了嗎?”

這事胡椒知曉,早上出門剛遇到那人轉進來,陣仗大的嚇人,略一點頭。

前台臉上的興奮之色壓都壓不住:“他被分配到安教授手裏,下午兩點半要進行第一次能力值測試。”

胡椒略微一想,大概了解院裏氣氛為何如此躁動了。

安晏在超能研究院十分有名,能力值高得爆表。

有傳言說如果不是早年進了研究院,難保他不會成為下一個X。

X是臭名昭著的超能力犯罪者,自半年前被逮捕,輾轉轉移了好幾個研究院。

至今為止,仍舊拿他沒辦法。

這人不僅心理防線高,超能力也是S級攻擊係,能力值成迷。

這一次恐怕是想嚐試用武力令其折服,套取情報。

胡椒回到五樓的實驗體宿舍,室友們也在討論下午那場測試。

兩點五十五分,宿舍裏的屏幕亮起,畫麵來自七樓的大型測試室。

這場能力值測試居然在直播,不過僅限於研究院內。

不僅僅是三花市的超能研究院,恐怕全區域的研究院此時都在觀看這場直播。

七樓,能力測試室。

透明玻璃外站滿研究員。他們有的臉色興奮,有的的暗含凝重,神色不一。

X站在房間正中間,大約三十歲的年紀,五官深刻俊逸,手腳皆戴著電子鐐銬,神色自若,對於玻璃外的圍觀毫無感覺,也絲毫沒有階下囚的狼狽,微眯著眸子望向檢測台的方向。

那裏走出來的男人是他今天的對手。

安晏看時間差不多,起身脫下白大褂,依然是黑衣黑褲。

黑色緊身衣沒有袖子,露出來的臂膀肌理勻稱,銀發紅眸,長腿寬肩。

甫一走出,引起一小撮驚呼。

X眯了眯眼睛,上下打量安晏,嘴角勾起一點弧度:“安教授,初次見麵。”

安晏心情不錯,手腕朝後揚了揚。

監測室的同事按下遠程遙控,X身上的鐐銬脫落。

實驗體宿舍裏,胡椒的室友眼睛瞪大:“居然給X摘了鐐銬,跑了怎麽辦?”

旁人道:“有安教授,怕什麽。”

方才那人搖頭:“你們不懂,X不是普通人。鐐銬摘了,就不會再輕易戴上了。”

測試室裏,X轉動手腕,眼底壓著一絲暗光,“多謝。”

安晏對這種挑釁沒有反應,隻抬起了手,淡淡道:“開始吧。”

絕佳的機會,X起了越、獄的心,一開始出手就沒留餘地。

二十分鍾後,安晏反剪住X的雙手,招來同事重新為X戴上鐐銬。

透明玻璃外,鴉雀無聲。

而各個研究院的宿舍和直播室幾乎都靜寂無聲。

原以為X和安晏至少是平分秋色,結果……

X被押送回房間時,深深看了安晏一眼,吐出兩個字:“怪物。”

安晏轉身回到監測室,重新拿起白大褂穿上,唇畔勾起一點弧度。

怪物。

多新鮮的評價。

實驗體宿舍,胡椒望著安晏淡然離開的身影,灰暗的眼底有什麽被點亮。

如果他也也有安晏這樣強悍的能力,是不是就能保護好胡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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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遙準時坐上去橘子市的列車。

這次的旅途頗為平靜,路遙靠在車窗上,昏昏欲睡。

係統憋了一路,忍不住冒出來:【店主,店主!】

路遙驚醒,眼底蒙著一層水霧,聲音尤帶著兩分睡意:“怎麽了?”

係統扭扭捏捏一陣:【那個杜萩零的補習,其實不用那麽麻煩吧?】

路遙:“???”

係統:【你們不是回到了杜萩零的過去,看到了杜明堯的屍體,偷偷取一塊他的骨頭,看看不就什麽都清楚了?】

路遙睡意瞬間散去,神色清明起來,緩緩坐直身體:“變聰明了嘛。”

係統不去管店主若有若無的嘲諷,繼續道:【本來就是,總不能每次都出差,這多累啊。】

路遙:“突然這麽關心我?”

係統聲線驀然緊繃:【沒有啊。隻是覺得奇怪罷了。】

路遙垂眸,眼底情緒明明滅滅,“其實我最近也在研究一個有趣的設想。”

係統有些不好的預感:【……什……什麽?】

路遙:“如果我獲取一片係統數據,是否能前往你的童年?”

係統提起的心緩緩放下:【店主,唯有不斷開店才能實現你的願望。規則如此,其他任何妄念都隻會令你離岸越來越遠。】

路遙見好就收:“嗯,你說得對。”

下午三點,列車抵達橘子市。

有胡椒記憶的指引,路遙不費吹灰之力找到當年的金桔小區。

她在小區附近逛了逛,又找到胡椒曾經居住過的單元樓,還去了一趟金桔小學。

淩晨一點半,路遙從列車站走出來,猛吸一口冷氣,打起精神,打車回店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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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補習中心,休息室。

路遙窩在沙發裏,身上搭了條毯子,眉頭微微蹙著,感覺胸口又沉又燙。

但她困得不行,稍稍用力翻了個身,不一會兒就感覺呼吸困難,這次變成臉頰發燙。

路遙伸手摸臉,摸到一把軟滑的茸毛,隨後感覺臉上濕噠噠一團,還微微刺痛,猛地睜開眼,嘟囔道:“二心,挪挪地兒,我快窒息了。”

店主不讓舔。

二心瞪著圓溜溜地大眼睛疑惑地盯著她看了一陣,腦袋一扭,哼哧哼哧往店主懷裏一鑽,趴著不動了。

路遙拉了下毯子,抱著肥貓閉上眼睛。

半夜,商店街下起大雪。

鵝毛一樣軟乎乎的雪絮紛紛揚揚,靜默的青山覆上一層銀白,江水依舊靜靜流淌,堤岸上的枯樹枝丫結起一摞冰錐。

路遙早上起來,匆匆跑回美甲店換了羽絨服,出來遇見姬非命,兩人在屋簷下站了一陣。

商店街中間的馬路上凝起薄冰,路邊枯黃的草葉彎著腰,葉片尖尖上掛著一層薄薄的冰絮。

路遙往手上嗬了口氣,跺跺腳,又忍不住蹲下去輕戳雜草上的雪絮,蓬鬆冰涼,被體溫一蒸,就化作了冰水。

她眼神晶亮:“搖光市很少下雪,這一夜大雪好突然。”

姬非命仰頭望天,烏雲壓頂,眉心蹙起:“確實有些不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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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門山腳。

稚子站在掛滿霧凇的樹下,回望山巔。

不過片刻工夫,深及膝蓋的腳印已被大雪覆蓋得七七八八。

姬非臣站在稚子身後,他身後立著姬氏年輕一代。

侍奉稚子小半年,竟還有機會離開神山。

一行人麵上恭謹,心裏其實有些壓抑不住的激動。

山上清寂,但是沒有信號,又不通電,大冬天著實難熬。

這下了山就舒服許多。

隻是不知稚子欲往何處。

但無論去哪兒,總歸比終年積雪的神山好。

至少等到春天再回來也行,冬日真的難熬。

稚子回神,率先往山下走。

姬非臣跟上去:“您欲往何處?”

此前也問過,想著提前安排一二。

但稚子不願透露。

此時稚子腳步略頓,聲音稚嫩,語氣卻無起伏:“搖光。”

他要去有她的那片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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適逢初雪,路遙想吃羊肉湯,哈羅德湊熱鬧,嚷著要吃餃子。

小吃店一早熬了滿滿兩大鍋羊肉湯,又蒸了皮薄餡大的餃子。

大清早,店員跟著店主喝熱乎乎的羊肉湯,吃香噴噴的蒸餃,大雪天愣是吃出一身薄汗。

吃完早飯,漱口去味兒。

確定身上沒有異味兒,路遙從休息室走出來,補習室裏已經來了客人。

路遙眉梢一挑,信步走過去。

桑梨站起來,“店主,我想報名童年補習。”

這小姑娘又來了。

這次是一個人。

注意到店主的視線,桑梨揉了揉背包軟帶,“我媽回去了,來補習是我自己的想法。”

桑梨今日沒有化很濃的妝,露出白皙漂亮的臉頰,圓而水潤的眼眸裏蘊著一絲決然。

路遙從桌子下拿出她昨日沒有填完的那張表格。

桑梨接過去,接著昨天沒寫完的地方繼續寫起來,“你知道我還會來?”

路遙手撐著下巴,眨了眨眼睛:“差不多。”

桑梨花了二十分鍾填完測試表,隨口問:“今天胡椒不來?”

路遙正在看她的測試資料,抬眸掃過去,少女神色自若。

路遙點頭:“怎麽了?”

桑梨捏著筆頭輕按,臉上的表情有些奇異:“我是他的粉絲。他的每一場直播我都會看。可是那晚之後,他就再也沒有直播。”

不等路遙接話,桑梨繼續道:“其實我有和他一樣的想法。他停播之後,我有好幾次嚐試實行計劃,卻總是在最後關頭想起你的聲音。可我好像沒有那樣好的運氣,遇不到你,隻能自己來找你。”

少女一臉坦然。

桑梨此前沒有見過路遙,但她那晚在空中花園玻璃穹頂上說得話被剪輯成各種短視頻,播放量近億。

網上很多人對店主感興趣,後來有人蹲守在補習中心外麵,偷拍了店主的照片發到網上。

桑梨刷完了所有相關話題,還是想象不出她到底是怎樣一個人。

她其實也不明白為何會突然這樣在意這個人。

路遙抬頭看了她一會兒,握住她的手,微微一笑:“還好你來了。”

桑梨垂下眼睫,不知道要說什麽。

路遙將她的測試表放到一旁,準備取骨製作鑰匙:“不用擔心,你隻是遇到了一些困難,還不到那樣絕望的時候。我們一起想辦法解決,沒問題的。”

桑梨抽回手,低下頭,聲音也壓得很低:“嗯。”

桑梨的補習時間排在四天後。

拿到心靈鑰匙手鏈,桑梨朝路遙點了下頭,急匆匆走出補習室。

白頤剛才也在,隻是沒聽懂什麽“直播”,好奇詢問。

路遙其實對網上的消息不太感興趣,尤其是這種剪輯視頻。

不管當時情景如何,作為當事人,再回看她肯定會忍不住腳趾摳地。

於是,她努力忽視白頤好奇的眼神,起身把桑梨的補習資料盒心靈鑰匙收進抽屜。

徐曉曉從洗手間出來,聽了一耳朵,興匆匆拿出手機,搜索到播放量最高的視頻,拿給白頤看。

……補習室已經沒法呆,路遙快步走出去。

二心蜷成一團窩在鋪了軟墊的藤椅上,路遙走過去抱起它,霸占被它烘暖的地盤,又從貨架後麵拿出刷子,有一下沒一下地給豬咪梳毛。

很多豬咪不喜歡梳毛,二心是個例外。

這家夥就喜歡被人類伺候的高貴感覺,尤其是路遙給它梳毛,不一會兒就開始呼嚕呼嚕。

謝莫林來到童年補習中心時,大老遠就看到這幅畫麵。

穿著厚實羽絨服的女生坐在藤椅上,手裏拿著毛梳,腿上趴窩著一隻肥貓,神色散淡地觀察過往行人。

人流如織的街頭,謝莫林腳步微頓,某一秒似乎和她對上視線。

對方的目光像羽毛一樣,輕輕在他身上停留一瞬,又倏地滑走。

謝莫林手揣在兜裏,走過去推開玻璃門。

謝莫林,二十三歲。

和杜萩零畢業於同一所大學,主修個體心理學。

畢業後,他進了全國首屈一指的心理研究中心,又於一月前離職。

半月前,從狸花市中心區回到三花市,目前無業。

據杜萩零說,謝莫林這個人相當難搞。

他從原來的研究中心離職後,不少於五家頂尖機構拋出橄欖枝,但謝莫林一概不感興趣。

但當杜萩零打電話過去,對方聽到童年補習中心這個名字,就答應過來看看。

而傳聞中相當難搞的人,在和店主一起進行了一次穿越時空的適應性測試,就果斷簽了入職合同。

【成功於時限內招收到兩名合格的補習老師,任務完成!獎勵人氣值2000點,覺醒值10點!】

【您有新任務!請用一個月的時間,將路遙的童年補習中心打造成三花市地標建築。任務獎勵人氣值100000點,覺醒值50點。】

【係統提示:目前任務進度為百分之十三。】

路遙暗暗琢磨新任務,一個月時間在一個城市中心打造一座地標建築。這簡直是從0到100的大跨越,她都沒脾氣吐槽。

路遙暫時不考慮任務,全心全意帶兩個新來的老師熟悉補習流程。

除去杜萩零和胡椒,近幾日預約的客人都沒有太大的問題,路遙分上下午輪流帶白頤和謝莫林。

第二日,路遙應邀去杜萩零家做客。

謝莫林和杜萩零既是校友,兩家私下也是世交。

謝莫林聽聞路遙此行目的,跟杜萩零打了個電話,隨後主動開車送路遙到杜家老宅。

他們在杜家老宅的古堡呆了兩個小時,之後又去了杜明堯生前居住過的房子。

回到童年補習中心,路遙一頭紮進實驗室,花了幾個小時,將獲取到的線索一點一點補進杜萩零的心靈鑰匙。

隔日上午,又是胡椒的補習時間。

路遙到研究院接胡椒,照例被領到三樓等待。

鄭思瑤領著路遙,準備去咖啡廳喝杯咖啡,再吃點東西。

走廊上,一隊研究員帶著手腳戴著鐐銬的高大男人從轉角走出來。

鄭思瑤立刻拉著路遙靠邊避讓。

兩邊擦肩而過,X眼眸低垂,聽見身後的女聲:“這人誰呀?”

另一個聲音帶著些許驚異:“X呀,你沒看新聞?”

距離漸遠,後麵那個女聲說了什麽已聽不清。

X眼裏閃過一抹興味,竟然遇到了一個無能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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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分鍾後,路遙如願接到胡椒。

胡椒臉色有些蒼白,眼底兩團烏青,看起來明顯沒有前次精神。

路遙問:“已經開始做實驗了?”

胡椒懨懨地搖頭:“還沒有。不過也快了。”

路遙沉默了一陣,“我已經調整了你的補習方案,今天進去視角會有一些不一樣。”

胡椒腦海裏閃過前日的直播畫麵,眼裏閃過一陣鬱色,“嗯。”

“你是不是遇到什麽事情了?”路遙心裏莫名有些不踏實。

胡椒看她一眼,女生眼底浮著一層顯而易見的擔憂。

他搖頭,下意識岔開話頭:“沒什麽。前日研究院來了一個很特別的實驗體,我們看了一場直播。”

路遙果然感興趣:“什麽實驗體?還搞直播?”

胡椒:“能力值測試。那個實驗體叫‘X’,就是那天我們出門遇到的那個人。”

路遙回想起來,那天在研究院一樓遇到的重甲車。

原來那個人就是今天在走廊遇到的男人。

胡椒注意到店主好像不知道X的事情,為了鋪墊安晏和X的那場直播,又講了許多關於X的事跡。

不知不覺,兩人就回到了補習中心。

胡椒的第三次童年補習,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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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店街,毛茸茸小店。

姬止心剛剛結束接線員工作,從釣魚房下來,點了杯咖啡。

他本來想坐臨窗的位置,窗外青山覆雪,客人也稀奇,沒有多餘的空位,隻好坐在角落。

水滴海豹送來咖啡,姬止心端起喝一口,查看手機上的消息。

處理完所有商務聯絡,他點開了姬氏小輩的那個群聊圖標。

今日群裏格外活躍,已經刷了幾百條消息。

姬止心耐著性子一條一條往上翻,原來又是姬止熏起得話頭。

她在群裏說,稚子出了神山。

一石激起千層浪,群裏開始瘋狂刷消息。

姬止清、姬止香、姬止樂幾個羨慕瘋了,話裏話外都是奉承。

姬止熏有點飄了,直接甩了一張圖在群裏。

過了幾秒,又飛快撤回。

【姬止樂:這這這這!!!】

【姬止香:什麽東西?還沒看清就沒了!】

【姬止清:熏熏,能再看一眼嗎?】

姬止心眼疾手快,在她撤回前存了一張。

點開細看,眉心微微攏起。

這就是稚子?

怎麽樣貌瞧著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