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誰沒有個夫人怎麽著?

小竹見他發愣,在後頭小聲地叫了他一聲,傅予安這才回神,轉頭朝她笑笑,接過了小竹手中的食盒。

“安安你回來啦!”那傻子瞧見他,立馬扔了手中的水壺,一陣風似的卷到他麵前,看看他又看看他手中的食盒,含著半截手指期期艾艾地開口:

“我還沒吃飯……你吃了嗎?”

傅予安眉頭微皺,拉著他手放下,道:“別含手指,髒。”

“……”他含嗔帶怨地看了他一眼,把手指放下,往衣服上揩幹淨口水,便又想去接他手裏的食盒,“好餓啊……”

傅予安輕笑一聲,很是無可奈何地把食盒遞給他:“就知道你沒吃,這不給你帶回來了!底下是桃花糕,小心點別晃壞了!”

祁仞乖乖點頭,一身戾氣盡數收斂,現下全然一臉傻氣,接過他手裏的食盒便歡天喜地地進了屋。

外頭日光正盛,一陣風吹來,院子裏的桃樹抖下一身淡色花瓣,映著新嫩的滿園春色,煞是好看。

吃完飯後祁仞便又衝出去給他那些個寶貝澆水去了,傅予安留在屋裏算賬,把最近支出都細細梳理了一通。

嫁妝是禮部給備下的,玨妃也添補了些,皇上倒是……意思一下都懶得意思。

如今剛領了畫稿的錢,小竹把銀票收好,打算下午去存進錢莊裏去。

“殿下,最近收入越來越多,咱又在這將軍府裏吃穿不愁的,相比不消多長時間就能攢夠需要的錢啦!”

她語氣歡快,滿是對未來的憧憬。

傅予安笑著點點頭,沒接話。

如今京中形式嚴峻,祁仞又害了這傻病,想來自己年幼時候也多少受過他些照拂——盡管他自始至終根本不知道自己真實身份。

傅予安摸了摸手中的茶杯,盯著那一遝銀票出神,半晌緩緩開口道:“鋪子先看著,不著急。你最近若是有空,先留意著有沒有什麽醫術高強的大夫——會偏方也成,總歸死馬當活馬醫著先!”

小竹啊一聲,頗有些不情願:“您想給將軍治病啊?可是太醫都說他這病沒得治,您還這麽費心做什麽,咱不是遲早要走的嗎?”

“小竹!”他擱下茶杯,發出一聲悶響,在這安靜的屋裏格外刺耳,“太醫也或有學術不精受人桎梏之輩,況且民間也多高手,若是真治好了,賣他個人情,總吃不了虧。”

“……”小竹低著頭絞著手指半天沒答話,最後低聲應了句奴婢知錯,便匆匆下去了。

傅予安看著她離開的背影,心裏一陣發悶。

這姑娘打小跟自己一塊兒長大,最是謹慎穩妥,可偏偏太過冷漠,凡事總想著先周全自己。

但他也不得不承認,自己也不是什麽聖人,卻一看祁仞那個樣子就忍不住心軟,或許有舊日恩情在裏麵,也或許是自己本就懦弱罷了!

他本該是多麽光風霽月一個人,怎麽好端端地就……

唉!

傅予安朝外頭看去,正好跟祁仞對上眼神,對方衝他咧嘴一笑,傻裏傻氣像隻大狼狗。

日頭西移,他轉了個麵背對著太陽,在傅予安看不到的地方微微勾唇低笑了聲。

看來這七殿下也不是等閑之輩,心思謹慎至此,原來一直都隻是想賣自己個人情。

看來自己這演技還是要多加磨煉才是!-

偌大的書房裏一整麵牆上掛的都是些名人字畫,看起來便價值不菲,不過數量之多,倒顯得主人有些喜好炫耀起來。

祁仞背著手在一副山水畫前看了半晌,看得直歎氣。

“怎麽了?一進來就看見你在這歎氣,做傻子不是很逍遙自在嗎?”

虞遼笑著進來,反手關上了門。

祁仞轉頭瞪了他一眼,說:“你懂個屁!我這是想啊!盼啊!這京城真不是人待的地方,真想回我南疆去啊!”

虞遼聞言笑了幾聲,過去把手裏的信封遞給他,說道:“這是你要的,都查清楚了。”

“多謝。”祁仞終於把目光從那山水畫上收回來,低聲道了謝,接過信封打開。

“看著這七殿下倒是沒什麽疑點,不知怎地被太子盯上了,這才給你當了……嗯,男妻。”虞遼仔細斟酌著措辭,生怕惹這冤家不高興。

本來裝瘋賣傻就夠難受的了,又被太子一黨鑽了空子,娶了個男人,幾百年沒有的先例。

祁仞快速把文書掃了一遍便疊好塞進了懷裏。

這傅予安看起來倒是清白地很,看樣子也是被太子當棋子算計了。

腦子裏又回想起他中午說的賣自己個人情的話,祁仞搓了搓手指,垂下眼瞼盯著桌上的狼毫筆喃喃道:“誰算計誰啊,看我傻了吧唧的都想欺負是不是……”

“你說什麽?”

“沒什麽!你知道哪兒有修玉石器物的師傅嗎?”

虞遼奇怪地看他一眼:“你找這幹什麽?你一大老爺們……難不成是給——”

“別瞎猜啊!”祁仞惡狠狠地打斷他,“你就說有沒有!”

虞遼往後微微仰身子,擺擺手:“不知道,回頭幫你問問我夫人。”

他尾音上挑,祁仞皺眉後撤一步,指著他鼻子威脅:“少跟我炫耀啊!不知道就不知道,還問夫人,有什麽了不起的!老子自己去找!”

說完便一甩袖子氣鼓鼓地走了出去,留下一臉莫名其妙的虞遼,杵在原地有氣沒處撒。

外頭日光正盛,祁仞瘋瘋癲癲地回去府裏,左右找了一圈沒找到傅予安,連小竹也沒找到,忍不住嘖一聲,風風火火地跑到放嫁妝的庫房,見那些物件都還在,神色才稍微緩和。

路過的丫鬟瞧他這樣子,站得遠遠地出聲提醒:“將軍,夫人去城北修鐲子了,說是晚上給您帶糕點!”

祁仞回頭看她一眼,也不說話,把對方嚇得兩股戰戰落荒而逃。

原來去自己修鐲子了,真是枉費我一片好心,還想著幫他打聽門路!

還帶糕點,誰稀罕你那點甜頭!

他越想越氣,伸腳狠狠踢向眼前的木箱,箱子不堪重負當即被踢裂了一個角,哢嚓一聲在寂靜的屋裏很是刺耳。

祁仞低頭看了眼,心裏煩躁更甚,回頭朝門外看了看,左右沒人,便把箱子小心搬了起來,往裏放了放,把角落的豁子藏好。

這箱子格外大,也格外沉,甚至都沒落鎖,瞧起來甚是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