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進京

京都九月的天氣跟泗州的的八月差不多,都是穿著外衫嫌熱脫了又嫌冷的時候。

思齊年輕,隻穿一層薄薄的短打束袖,比之傅予安這個裹了兩層外袍還要抄著手不能見涼的簡直是一個冬天一個夏天。

雖然嘴上說著不願意來京都,說這裏會讓公子傷心,但畢竟是少年,看什麽都新鮮,扒著車窗往外探頭,看一會便回來看看傅予安臉色,見他沒什麽大反應便再把腦袋探出去。

車夫老吳是個老頑童的,無兒無女的格外喜歡小孩,見他這般孩子心性,便樂嗬嗬地提醒:“小公子再把腦袋探出去,萬一被姑娘看上扔香包可怎麽辦?哈哈哈哈哈!”

思齊身形一滯,頓時縮回腦袋,老老實實不敢再往外瞧。

傅予安忍俊不禁,笑道:“他嚇唬你的,哪有那般熱情的姑娘,害什麽怕!”

思齊鼓著臉嘴硬:“才不是害怕!這不是怕旁人瞧見公子麽!”

他去年冬天時候聲音便無端啞了,後來多少枇杷糖漿喂下去也沒養回來,一把子少年清脆音色便成了如今這樣低沉的,倒是跟祁仞有些相像。

個頭也竄了不少,眼看著就快趕上傅予安了。

他欣慰地看著思齊,頗有一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感覺。

雖然這是個大小夥子,也不是自己親生的。

“這機會來之不易,你到那兒千萬不要惹事。”他囑咐道,想了想又說:“不過若是旁人欺你,也不用顧著我,隻管還手便是,實在不行咱們便去別家書院,京都除了國子監,其他書院實力也不容小覷。”

若非必要,他並不想露麵。

但也不想讓他平白受了欺負。

國子監裏基本都是世家子弟,也有他這種成績格外好被各州郡推選上來的,但地位卻不如那些個有權有勢的。

思齊撩起袖子握拳給他看:“公子放心,誰也不能欺負了我!”

兩人相視一笑,風吹起一點窗簾,他看到外頭熟悉的街景,胸中一陣發悶。

聽小竹說祁仞已經回了南疆,雖然沒跟他們湊上,但也省了碰麵的風險。

他拍拍胸口,背靠著車廂深深歎了口氣-

小竹她們沒和傅予安一道進城,是為了掩人耳目。

“我對殿下說謊了。”小竹說,“我跟他說將軍已經離京了,他若是有心打聽,定然是會輕易知道我在說謊。”

李柯把小元寶接過來,又扶著她下了馬車,抿唇道:“碰見再說,我倒是希望他們能遇見。”

“那倒也是。殿下是個悶罐子,若是將軍能主動開口問清楚,就算是逼問……話說開了就好了。”

李柯點點頭,嘶一聲問:“你一直不肯告訴我,當初你們為何那般著急離開,是出了什麽變故?”

小竹搖搖頭,什麽也不說,接過小元寶,徑直進了將軍府。

那般決絕,哪裏是一時興起,殿下怕是早就想離開了。

祁仞不在府上,小竹回了沽鶴苑,打算先在當初住的房間將就幾天。

反正過幾日便又要離開了,在這兒也和李柯好有個照應。

祁仞不在府上,去了宮中跟陛下下棋。

如今他搖身一變,成了皇帝唯一的親舅舅,等回頭接了二夫人離開,怕是再不會跟大嫂一家往來。

一位瘦高的公公進來,附耳在陛下旁說了什麽。

皇帝揮揮手讓人退下,落下一子,抬頭迎上祁仞探究的目光,這才笑了笑說:“來消息了,你那手下和其妻女已經到將軍府裏了。”

“……”

“沒有……沒有你想的那個人……”

“誰想他!不來正好!”

皇帝聳聳肩,心說朕可沒說是誰,還說不在乎,這不把反應都寫臉上了!

他歎了口氣,轉移話題:“這次打算什麽時候走?剛過完仲秋,外婆還想讓你多陪陪她。”

祁仞搖搖頭:“不行,我得回去盯著,南邊不安生,不能耽擱太久。”

“好歹多待段時日,你也別老拿這個理由搪塞朕,人家都派了使臣求和了,這些年早被你打服了!”

“那我在這兒呆著也沒事幹,還不如早些接了母親回去,若不是太後一直吃齋禮佛,我還想把她也一並接過去呢!”

皇帝不幹了:“你都接走了讓朕怎麽辦?孤家寡人,這下是真的孤家寡人了!”

祁仞擺擺手沒再提,皇帝看著他眉頭緊鎖的樣子,心下了然。

他一直排斥進京,上次連過年都沒回來,定然是怕想起傷心事。

不過也當真是奇怪,怎麽好好的就這麽走了?老七脾氣一如既往地古怪!

“這樣,這都快九月了,正好國子監開學,缺個教騎射的,你去那兒帶半年小孩,有相中的直接帶去南疆也成!”

祁仞自知沒耐心,最怕的就是教導小孩,眼下這差事分明是把他往火坑裏推。

他正想拒絕,皇帝又說:“聽說那泗州來了個舉人,才十四五,年輕有為!無父無母的,了無牽掛,在這京中不好往上爬,你若是相中,等他科考完便遣去南疆找你,可好?”

“泗州來的?”

他緊皺眉頭不可置信地又確認一遍。

皇帝點點頭:“聽說是被人撿回去養大的,那推舉的奏章朕看了都潸然淚下,寒門難出貴子,這孩子或許是個突破。”

“叫什麽名字?”

“姓傅,叫——”

“傅思齊?”

“哎對嘍!”

“……”

祁仞站起身來朝他行了一禮,臉上神色不辨喜怒:“想來也確實沒什麽事,況且家母身子不爽,那末將隻好恭敬不如從命了!”

皇帝眯了眯眼說好,心想還是這招好使。

這不果然心裏還裝著人家嘛!裝什麽冷漠無情!

傅予安在城西置辦了處宅子,離得將軍府和皇宮都很遠。

不過離國子監倒是很近,也算是兩全其美。

他秘密聯係上了書鋪的黃老板,換了個身份繼續跟他合作。

泗州的書鋪是轉讓了出去,但他還有畫本沒畫完,眼下正好都搬來黃老板這裏。

黃老板他是個商人,不用擔心嘴不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