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曙光

林盛秋醒來之後, 不但拒絕標記命定Omega,甚至開始抗拒繼續使用Omega的信息素。

他的精神失常時不時會發作幾次, 每次都能鬧得一片狼藉, 別墅裏的所有人除了陸望和林逸安之外都人心惶惶,一聽到樓上有什麽動靜,就會立馬提起十二分的警惕。

在他們眼裏, 發瘋的林盛秋就跟野獸一樣, 逮誰都咬,不但會把手邊的東西往別人的身上砸,還會拿各種各樣具有傷害性的玩意兒來割傷自己。

那些人逼得越緊, 林盛秋就把自己劃得越狠, 源源不斷的鮮紅血液落在地上, 好像隻有如此, 他才能從深陷的沼澤中掙脫, 才能不受禁錮地回到自己的愛人身邊。

周管家他們雖不敢隨便違抗自家老板的命令, 卻也不敢真的逼死林盛秋, 隻好用一種極其類似於Omega信息素的藥劑,加入他的其他藥物之中, 每次看他無意識地咽下, 周管家他們都會撫著胸口暗自鬆口氣。

時間一長,他們發現,林盛秋不會抗拒的人,除了林逸安之外, 就是另一個被自家小少爺邀請來的男人,就連林逸安有時候都不能隨意靠近發瘋的林盛秋, 隻有這個男人可以。

他總是會伸出雙手主動擁抱林盛秋, 然後以最溫柔的語氣來安撫他, 林盛秋窩在他的懷裏時就像是一隻溫順的小獸,即使他是無意識的,完全沒有自主的判斷,也會在男人靠近的時候乖乖收起自己鋒利的獠牙。

漸漸的,別墅裏的所有人都注意到了這一點,他們在私下暗暗討論,新來的男人到底是林盛秋的什麽人,幾次被周管家打斷之後,他們隻能在林逸安的口中,聽到那個人的名字叫陸望。

二樓房間的門又被猛得砸了一下,“咚”一聲巨響,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剛剛才收拾完一局的管家和保姆還沒來得及喘口氣,下一秒立馬提起精神往樓上衝,以房間裏傳出的聲音來看,裏麵僅剩的幾個家具估計沒有一個能順利存活了。

陸望和林逸安進去的時候,林盛秋正躲在一個角落,死死地盯著佇立在門口的人,陸望轉頭看去,隻見小小的Omega無措地攥著自己的衣服,一雙眼睛紅的厲害,眼淚在眼眶中打轉。

他叫尤池,是林盛秋的命定Omega,在這裏生活了幾天,陸望認識了他,至於為什麽回來這裏……用尤池的話來說,他是因為家庭困難,不得不出來工作,無意之間認識了白易,而白易得知他的困處,自願出手給他一筆巨大的金錢數額,隻要拿到這筆錢,他們一家人下半輩子就能過得衣食無憂。

所以尤池答應了白易的要求。

隻是他沒想到,自己的信息素能讓林盛秋產生這麽大的反應,每次自己鼓起勇氣小心翼翼地接近他時,對方的眼神都能把自己嚇得不敢再往前靠近一步。

那種眼神裏麵是仇視,他被自己的命定Alpha當成了敵人,在讓他發瘋的那一刻開始,自己就再也無法踏進對方的安全界線了。

肩膀被人輕輕拍了一下,尤池回過頭看向不知什麽時候走到他身旁的陸望,對方溫熱的手心好像能將他渾身的寒意驅散,水蒙蒙的眼睛再也忍不住,大顆大顆的眼淚把那張小臉完全打濕了。

“你怎麽在這裏?”林逸安眉間皺的很緊,語氣裏染上了一些不耐,“我明明告訴過你,我哥現在對Omega非常敏感,沒事的時候絕對不能靠近這間房間。”

尤池被嚇到了,不斷抽泣著,哭的可憐兮兮,哽咽地回答:“我、我隻是想幫他……白先生說我的信息素可以讓他恢複正常,我想讓他……快一點、快一點好起來……”

他的房間被安排在了林盛秋的隔壁,每晚他都能聽見對方痛苦的哀嚎,尤池除了覺得恐懼之外,就是覺得林盛秋很可憐。

“我看他睡著了……就想……”情緒湧上頭,尤池哭得更厲害,甚至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他像是崩潰了一般跑出房間,林逸安意識到自己的語氣不對,於是想去追他,又放心不下林盛秋。

陸望看出了他的想法,遞給他一個安心的眼神,林逸安點點頭,隨後走了出去。

房間的另一邊還是一場混戰,周管家和一群保姆緩慢地靠近縮在牆角的林盛秋,有的手裏拿著掃帚,有的拿著木棍和繩子,眾人屏住呼吸,生怕驚動房間裏的這隻野獸。

林盛秋過長的頭發遮住了他的半張臉,隻露出瘦削的下巴和幾乎沒什麽血色的嘴唇,他坐在地上,赤|裸的雙腳已經被地上的殘渣劃出了幾道血痕,他似乎是感覺不到痛,兩隻手臂緊緊環住自己的膝蓋,目光死死地盯著眼前的這圈人。

所以人都定格在了原地,沒人敢再隨便往前邁一步,特別是經受過林盛秋兩次傷害的周管家,此時兩條腿已經開始發抖了,他們像是自動分成了兩方陣營,一場激烈的大戰即將爆發。

林盛秋的嗓子裏發出一聲低吼,頓時嚇得那群人往後退了兩步。

直到一個人從後麵走了出來,打破這場僵局。

陸望蹲在林盛秋麵前,抬起手撥開他眼前的黑發,指腹摩挲著林盛秋白皙光潔的額頭,亮晶晶的眼睛對上林盛秋漆黑的眼瞳時,對方眼底的那股憤恨和恐懼一瞬間消失的幹幹淨淨。

“別怕,我在這裏。”他柔和地撫著林盛秋的臉頰,隨後轉頭對身後的人說,“你們先出去,有事我會叫你們。”

周管家他們也不敢怠慢,點點頭後迅速出了房間,還順手合上了房門。

等外麵的腳步聲安靜下來,林盛秋抓住陸望的衣服把他往前一拉,陸望順勢倒在了林盛秋的身上,眼前的人抱住他,雙手與陸望的脊背貼合,腦袋埋進陸望的頸窩。

陸望感覺得到,他在發抖,於是抬起手揉了揉林盛秋的後腦勺,從這個角度看去,他後頸上的傷痕更加觸目驚心,新一道舊一道的傷口包裹住林盛秋的腺體,皮膚都變成了駭人的青紫色,陸望的手指悄悄移過去,微涼的指尖撫摸著那些傷口。

“疼嗎?”他輕聲問。

林盛秋搖了搖腦袋,悶聲悶氣地回答:“感覺不到了。”

損壞腺體對於Alpha來說比死還要難受,林盛秋卻說,他感覺不到了。

陸望鼻尖一酸,摟住林盛秋的雙手不自覺收緊幾分。

“我討厭那些味道。”林盛秋繼續開口,他的嗓音有些啞,連嘴唇都幹裂起來,輕輕牽動幾下,就會將脆弱的唇瓣扯破,血液順勢溢出來,蔓延進他的口腔。

陸望側過腦袋,吻了吻林盛秋的頸後:“討厭的話我們就不聞。”

他的指腹揉捏著對方柔軟的耳垂。

“害怕的話就躲在我這裏。”陸望的眼睫輕輕顫抖,“我會一直在這裏。”

林盛秋沒說話,他攥著陸望的衣服,一動不動地把他抱住。

陸望的聲音好像春日裏最溫柔的太陽,能把他從最寒冷的地方拽回來,他不再需要在黑暗裏橫衝直撞,隻要回過身,他的太陽就永遠在身後。

林盛秋抬起頭,紅著眼眶看向陸望,陸望垂下眼眸,視線落在林盛秋滿是劃傷的手臂,原本白皙的皮膚到處都破了皮,多處的傷口已經結了痂,暗紅色的痕跡鑲嵌在每一寸皮膚上。

陸望看了心疼,手心觸碰到的時候下意識一抖,指腹蹭著凸出的血痂,而另一條手臂上多了條新鮮的傷痕,正不斷地往外冒血。

他想起身找東西給林盛秋包紮,卻被林盛秋禁錮在懷中:“你要去哪裏?”

眼前人的聲音急切,似乎是害怕陸望會掙脫他的懷抱然後消失的無影無蹤。

“我去拿醫藥箱,你的手臂受傷了。”陸望耐心地說道。

“不用。”林盛秋搖頭,接著把陸望抱的很緊。

“林盛秋。”陸望無奈地歎了口氣,“我真的隻是想幫你包紮。”

林盛秋抬頭,目光灼灼地盯著他:“我不要。”

固執的可怕。

陸望緊緊皺起眉,他的嘴唇崩成一條直線,板著臉道:“林盛秋,我要生氣了。”

林盛秋依然沒動,隻是扣緊陸望肩膀的雙手悄悄鬆了幾分。

“我沒讓你把自己傷成這樣。”陸望說著,眼睛突然一熱,“你知道嗎?和你分開的這段時間,我每天都在想你,每晚睡覺之前我都在偷偷希望,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就能見到你。”

他吸了吸鼻子,把冒到喉間的哭腔咽了回去:“但是我想見到的是完好無損的你。”

林盛秋蹙緊的眉心一點點散開,看向陸望的眼神中多了點無措。

“你覺得你把自己折騰成這樣,我看見了會很好受嗎?!”陸望淚眼朦朧的盯著他,鼻尖跟著泛起紅。

下一秒,禁錮著自己的手臂一瞬間鬆了力氣 ,林盛秋低著腦袋,額前的黑發再次把他的眼睛遮住,兩隻手無力地垂在身側。

陸望趁機站起來,在門口的櫃子裏翻出醫療箱,然後小跑著回到林盛秋身邊,他拿了繃帶和碘酒出來,給林盛秋的傷口消完毒後,用繃帶把他兩條胳膊纏的嚴嚴實實。

他低著頭給繃帶打結,隨後他感覺自己的額頭傳來一陣溫熱,陸望抬起頭看過去,林盛秋又心虛地迅速移開目光。

陸望把醫療箱收好,推到一邊,就這麽蹲在林盛秋麵前盯著他看,眼前的人一會兒偷偷瞄他一眼,一會兒裝作什麽都沒看見,扭過頭掃視周圍,他緊緊抿著唇角,表情嚴肅。

“你幹什麽啊。”陸望看著看著覺得好笑。

聽到陸望的笑聲,林盛秋的視線才重新回到陸望身上,他的嘴唇囁嚅幾下,猶豫著開口:“我不想惹你生氣。”

陸望歪著腦袋,湊過去看他,故意一般說:“那我已經生氣了怎麽辦?”

林盛秋愣了幾秒,漂亮的眼睛眨巴眨巴,隨後猝不及防親了一下陸望的鼻尖。

“哄你。”

他低聲回答。

緊接著又親了一下陸望的眼角。

陸望條件反射地顫抖,睫毛扇動時恰好在林盛秋的嘴唇上擦過。

臉頰“刷”得燒起來,在林盛秋打算再次靠過來的時候,陸望迅速伸出手攔在了林盛秋的唇前。

“哪、哪有你這樣哄人的。”陸望結結巴巴地說,一張臉紅的快把自己蒸熟了。

林盛秋沉默著,密長的睫毛輕輕扇動兩下,漆黑的眼瞳中是陸望看不懂的情緒。

隨後,陸望猛然覺得自己的手心傳來一陣濕漉漉的觸感,他睜大雙眼,直勾勾看著林盛秋舔|弄他的雙手。

炙熱的舌尖在他的指縫中鑽來鑽去,帶著濕意和癢意的感覺像電流般在全身穿過,陸望瑟縮一下,下意識想要把手收回,卻被林盛秋抓住了手腕。

他一邊舔一邊抬眼看著陸望,時不時用自己的犬牙輕咬陸望白嫩的指腹,陸望被眼前這幅刺激又澀|情的畫麵刺激的腦袋發暈,胸腔下的心髒激烈跳動。

在陸望覺得自己快要爆炸的時候,林盛秋把渾身軟綿綿的他拉了過來,兩個人之間的距離一瞬間縮短,林盛秋眼色暗沉,低啞著嗓音問:“還在生氣嗎?”

燙人的氣息落在陸望的臉上。

“不、”陸望咽了口唾沫,“不生氣了。”

緊接著林盛秋將他按進懷裏,他的腦袋抵在林盛秋的胸前,能清晰的感受到對方和自己一樣飆升的頻率,甚至還能聽見“咚咚咚”的心跳聲。

他聽見林盛秋在自己耳邊漏出來的輕笑,陸望故作惱怒地揚起手拍了一下林盛秋的後背。

“陸望。”林盛秋蹭了蹭陸望的脖頸,“如果我現在向你求婚的話,你願意嗎?”

陸望眼睫一垂。

他問了和之前一模一樣的問題。

“願意啊。”陸望毫不猶豫地回答,“我怎麽可能會拒絕你。”

他勾起唇角:“等你好起來之後,再向我求一次吧。”

林盛秋的心跳更快了。

他把自己的下半張臉抵住陸望的肩膀,深吸一口氣後閉上雙眼。

“怎麽辦……”林盛秋喃喃。

柔軟的音調滾入陸望的耳中。

“我不知道該怎樣才最愛你。”

“你真的太好了。”

窗外的風緩緩撞擊玻璃。

站在窗沿邊的麻雀為陷進泥土中的落葉吟誦了最後一首葬歌。

陸望笑了笑,他抬起頭對上林盛秋黑漆漆的眼瞳:“這個時候,你不應該說話的。”

“你應該吻我。”

他主動湊過去吻住林盛秋,探出舌尖細細描摹林盛秋的唇形,在上麵留下貪戀的痕跡,不隻是誰首先發起攻勢,將這點輕吻逐漸加重起來,他們彼此的呼吸急促,心髒每跳動一次是為這場博弈演奏的鼓點,最後兩人的嘴唇都被咬破了,猩紅的血液互相融合。

他們吻得難舍難分,誰先鬆開,誰又湊過來,眼底的紅暈是被窗外的殘陽染紅的,刺眼的陽光為他們的身側渡上了一層朦朧光暈。

陸望喘著粗|氣,急促的呼吸讓他腦袋發漲,他的雙手攀上林盛秋的肩膀,然後貼著他的耳廓輕聲道:“林盛秋……”

“我們做吧。”

秋季的冷風跟著激烈起來,將未閉緊的窗戶砸得啪啪作響,試圖掩蓋屋內的一地旖|旎。

——

陸望從林盛秋的房間出來,已經是三天之後了,他身上掩蓋不住的濃鬱鬆木味,讓別墅裏的其他人自覺的不再討論他到底是林盛秋的什麽人。

這幾日他待在林盛秋身邊,林盛秋精神失常的情況極少發生,除了依然在拒絕使用Omega的信息素之外,他恢複的速度甚至超過了一個正常人。

隻是林盛秋之前發生的事情,最終還是驚動了白易,某日陸望下樓,恰好看見白易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尤池坐在他身旁,不知道白易說了什麽,他的臉色不太好看。

似乎是注意到了陸望的存在,白易的視線看過去的時候,反應比陸望想象中要淡定許多,他主動衝陸望招手,讓陸望過去坐坐。

陸望猶豫了幾秒,接著邁開步子走了過去,他身上的信息素味道讓尤池忍不住皺了下眉,然後在看見陸望狼狽不堪的後頸後,他又倒吸了一口涼氣。

無法想象房間裏的那位Alpha到底有多恐怖,尤池覺得要是換做自己的話,估計早就死在屋子裏了。

他沒想到陸望一個普普通通的Beta,居然能承受失控Alpha這樣猛烈的攻擊。

尤池看向陸望的眼神裏多了點由衷的敬佩。

“聽說玖玖這幾天一直都是你在照顧。”白易輕聲開口,他的臉上掛著淺笑,給人一種親人的錯覺,如果不是陸望見過他另外一麵,他估計又會被白易這幅模樣騙到。

陸望不自然地點頭。

他是被林逸安偷偷通知過來的。

也就是說,白易並不知道陸望會出現在這裏。

而他現在表現得如此平靜,就像是早就知道自己會出現一般。

陸望抓緊了自己的衣角,下意識懷疑白易是不是在這裏安裝了攝像頭,每天都在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想到這裏,莫名的恐懼感油然而生,直到白易的手突然出現在他的眼底,陸望飄遠的思緒才被強行拽了回來。

“望望?”白易疑惑地看著他,“你怎麽啦?臉色這麽難看。”

陸望連忙搖搖頭,絲毫沒注意到自己的額角滑過一滴冷汗。

白易繼續說道:“叔叔不知道你來了這裏,不然不會這麽晚才過來,都沒能好好招待你。”

他歎了口氣,語氣裏帶著遺憾,陸望也不知道他這副模樣是真心還是假意,隻能擺擺手:“是我擅自過來的,沒有首先通知您,真的很抱歉。”

白易伸過手蓋在陸望的手背上,他的手心沒什麽溫度,讓陸望的體溫一瞬間降至最低。

他的聲音依然柔和:“叔叔還要先謝謝你,玖玖這段時間病情嚴重,隻有你在身邊,他才會好一些。”

“白易叔叔……”白易的話聽著客客氣氣,但陸望總感覺怪怪的,聽了之後心裏意外的覺得別扭。

“隻是……”白易話鋒一轉,“望望,你不覺得,你管的有點太多了嗎?”

陸望渾身一僵。

他不解地注視著白易:“您這是什麽意思?”

“玖玖的命定Omega在這裏,有什麽事情他們倆會自己解決。”白易的語氣冷下來,臉上卻依然帶著笑,“不管怎麽樣……也輪不到你來插手。”

陸望擰緊雙眉,他沒想到白易會說出這樣的話。

心裏的火一下子被點燃了,他沒忍住漏出一聲恥笑:“命定Omega?您的兒子都快被逼死了,您的口裏卻隻有命定Omega?”

“林盛秋被逼到精神失常,用刀劃自己的腺體,把自己傷的體無完膚,而您……仍然想強迫他做自己不願意做的事。”陸望實在是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語氣逐漸激動起來,“我說過,我是林盛秋的愛人,我有權利知道他的情況,並且在他痛苦的時候站出來保護他。”

陸望激烈的情緒導致他渾身顫抖:“我不認為我管的太多,相反,我覺得這是我應該做的事情,因為我愛林盛秋,我願意為他獻上自己的一切。”

他一口氣說完,白易愣了幾秒,難以置信地抬眼看他,隨後笑了笑。

陸望眉間蹙得更緊。

他想不明白白易在笑什麽。

對方揚起唇角,眼底滿是嘲諷的意味:“你什麽都不懂。”

他握著陸望手腕的手增了幾分力氣,白皙的皮膚上印上了一圈紅色指痕,陸望吃痛到表情難以維持淡定,而他死死咬著自己的後槽牙,愣是一聲痛哼都不願意發出來。

“白易叔叔。”陸望的喉結上下滾動,“我確實不懂。”

“我不懂您口口聲聲說愛林盛秋,您對林盛秋的愛,到底是怎樣的。”

“我隻想知道,林盛秋此時感受到的,您覺得是愛嗎?”

他的話似乎把白易激怒了,對方臉上的笑一下子垮了下去,冷冷地盯著陸望,白易眯了眯眼睛,那雙勾人的眼睛幾乎要把陸望吞掉:“你憑什麽教訓我?”

陸望冷笑一聲。

“你憑什麽覺得我是不愛林盛秋的!”白易瞪大眼睛,另一隻手用力地戳了戳自己的胸口,“你永遠也體會不了一位父親失去自己心愛的孩子這麽多年的痛苦,也永遠無法共情為了不讓他再次失蹤的擔驚受怕!”

“我為什麽要這樣做?那都是因為這十多年發生的事情給我留下了陰影。”白易說,“我真的不能再失去他了!”

陸望將自己的手捏成拳:“您覺得您現在做的是對的嗎?真的有考慮過林盛秋的感受嗎?您把他關在這裏,跟把一隻鳥囚禁在鐵籠中有什麽區別。”

“您強迫他接受自己不願意接受的東西,他沒有告訴過您,造成他現在如此抗拒Omega的原因,就是十多年前的那場綁架嗎?”

這句話脫口而出,眼前的白易一瞬間像被狠狠擊中了一樣呆滯在原地,他鬆開陸望的手,一步一步跌回沙發上。

他怎麽會忘記……

這個折磨了他十多年的噩夢。

那場大火燒走的,除了罪犯的屍體之外,還有他活生生跳動的心髒。

灰燼被厚重的大雪掩埋,冬日的冷風蕭瑟,帶來的隻有散不盡的悲哀。

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就找不回自己原來的林逸玖了。

白易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腦袋,四周寂靜無聲,陸望甚至能聽見眼淚砸落在地麵時發出聲音。

——

在那之後,白易就很少過來了,就連尤池也被安排回到了自己的家,而林盛秋體內的信息素仍然堆積,由於他不接受Omega的信息素,最後隻好選擇人工抽取。

林盛秋的主治醫生說,人工抽取的步驟很麻煩,在家裏無法實施,幾日過後他帶了一批人過來,把林盛秋送去了郊外的一家醫院。

一切準備完畢,被推進治療室之前,醫生轉頭對陸望說:“這個方法風險很大,我們隻能保證讓病人的生命不受到威脅,但是他的腺體……”

“人工抽取的後遺症對Alpha來說就跟直接把腺體割掉一般。”

陸望聽後,擔憂地看向林盛秋,林盛秋反而一副無所謂的模樣,他握了握陸望的雙手,低聲道:“陸望,你相信我嗎?”

“相信。”陸望點點頭。

“那就不要為我擔心。”林盛秋揚起自己蒼白的嘴唇,“我會好好的來見你。”

說完,他拉過陸望的手,在他的手背上落下一個吻。

隨後,林盛秋被推了進去。

第一次的抽取很順利,林盛秋也沒有多大的後遺症,但醫生說順利隻是一個開始,後麵的階段會隨著信息素減少而變得困難起來,疼痛會不斷加劇,到時候考驗的就是Alpha自己的忍耐力了。

隨著治療的次數增多,林盛秋逐漸消瘦起來,臉頰甚至跟著往下微微凹陷,他的臉色蒼白,後頸腺體上的抽取印記根本無法消散,不小心碰到一下他都會疼的打滾。

陸望忍不住為他掉眼淚,整天一雙眼睛通紅,每到這個時候林盛秋就捧著他的臉一點一點吻他,把他臉上的眼淚全都舔進嘴裏,然後扯出僵硬的笑:“疼的人是我,你哭什麽呀。”

“你不願意哭,我就替你哭好了。”陸望噘著嘴嘀嘀咕咕,下一秒又被林盛秋咬住嘴唇,他含含糊糊說,“明明之前那麽容易哭,怎麽到現在一滴眼淚都不掉了。”

他說的是在出租屋的時候,林盛秋那時哭的像被丟棄的小狗,可憐巴巴的樣子讓陸望牢記於心。

陸望頂著紅腫的嘴唇望著林盛秋:“等我死後,一定要在我的墓碑上刻一個二維碼,到時候別人掃出來就能看見你哭的視頻。”

林盛秋挑了下眉:“那我也刻個二維碼,裏麵就是你求著我再來……”

他的嘴被陸望捂住了。

陸望紅著耳朵:“你……無恥!”

說著說著,他低下頭害羞的埋進林盛秋的頸間:“林盛秋你變了,以前的你那麽清純可人,現在一點也不可愛了。”

“是嗎?”林盛秋笑笑,“怎麽清純可人了?”

陸望:“你以前好容易害羞的,明明我不小心摸你一下你就會害羞的躲起來,那個時候我還以為你不喜歡我呢。”

林盛秋眨了眨眼睛。

接著他拉過陸望的手,貼在自己的臉頰上:“燙嗎?”

陸望不明所以,還是乖乖回道:“燙。”

他又拉著陸望的手,撫上自己的胸口:“感受到了嗎?”

手心下用力跳動的心髒幾乎要帶著陸望一起跳起來了。

陸望咬了一下下唇:“感受到了。”

林盛秋湊過去抱住陸望。

“這些都是我愛你的表現。”

……

最後一次治療也開始了。

林盛秋躺在病**,陸望站在一旁盯著醫生的每一項準備工作,他緊張的就像躺在**的人是自己,甚至在長長的針尖刺入林盛秋的肌肉時,陸望死死閉上雙眼,不斷地倒吸涼氣。

林盛秋被他的樣子逗笑,抬起手安撫陸望的脊背,怕自己的治療還沒開始,陸望就先被送去搶救了。

直到治療室的門再次合上,陸望被關在了外麵,眼前隻有一扇冷冰冰的房門,他什麽都看不見,也什麽都聽不見,具體的治療是怎樣的,到底有多痛苦,這一切其實隻有林盛秋一個人知道。

陸望突然覺得有些不真實,他一屁股跌落在地,呆呆地盯著麵前緊閉的病房,整個醫院裏一片寂靜,偌大的等候廳中隻有陸望一個人的身影,他低著頭,無助地盯著地麵上倒映出來的影子。

他無法形容自己是怎樣的感覺。

不知過了多久,治療室的門被人打開,林盛秋被其餘的醫生護士推入病房,他們的動作很快,從陸望身邊路過時,陸望隻能看見林盛秋緊閉的雙眼。

主治醫生最後走出來,他摘下口罩,輕聲開口道:“治療完成了,我們已經順利把他體內堆積的信息素全都清理掉了。”

“那他……”

醫生看出了陸望在擔心什麽:“他的生命不會受到任何影響,目前隻是短暫的昏迷而已。”

陸望鬆了口氣。

“隻是……”醫生猶豫了一下,“我們已經盡量減少對他的腺體損害,可惜他的腺體在來之前就損傷嚴重,再加上這個治療,恐怕……”

“他再也無法感知到任何信息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