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洶湧
今年的春天來的稍微遲了一點, 但總算在最後一場寒流過後悄然而至，春天的第一場雨落下時無數人偷偷祈願, 希望今年能是很好的一年。
新的一年到來, 陸望也成功從高二升成了高三，搬離原來的教室到了教學樓的最頂層，校長專門為他們這一屆高三學生安排的位置, 平日裏沒什麽聲音能打擾到他們, 一來二去反而增添了幾分寂寞。
許黎是在開學的第一個星期發現自己的同桌變得不太對勁的，一個寒假過後整個人好像一下子成熟了不少，就連自己和他開玩笑的時候都不接自己的梗, 隻是默默地一笑了之。
陸望突如其來的變化讓許黎覺得不適應, 無數次想要張口問他怎麽了, 卻每次都被對方嘴角那抹蒼白的笑, 將喉間的話再次堵回去。
這樣別扭的感覺又多持續了一段時間, 直到教室窗戶外的那棵樹開始抽出新芽, 在某次放學回家之後, 許黎收到了周子然發來的消息。
周子然在開學的時候升進了實驗班，許久沒和他們聯係, 當許黎在看見那個陌生的頭像在不斷閃爍後, 不禁愣了一陣，猶豫著點開對方的頭像，見對方隻發來了兩條簡短的消息。
周子然：【你有看見這個嗎？】
周子然:【鏈接地址】
許黎皺了下眉，點開周子然發過來的鏈接, 手機的頁麵頓時跳轉，再次顯現出來後, 是一個論壇中的帖子, 這個論壇是霧城高中的老論壇, 早在好幾年前就被荒廢了，所以許黎盯著帖子發送的時間看了好久，才確定這是剛剛發布的。
帖子的標題用了好幾個感歎號，許黎的目光卻隻落在了“陸望”兩個字上。
【高三三班的陸望不是Omega嗎？！！為什麽體檢報關單上寫的是Beta啊！！！】
發布人甚至貼心的貼上了圖片，圖片中的體檢單皺皺巴巴，上麵甚至還殘留著不知名的黑色鞋印，看樣子是不小心掉出來的，不知道被誰撿了起來，許黎看了眼體檢單的日期，發現是上個學期他們進行信息素匹配的那天。
許黎抿緊了唇角：【誰發的帖子？】
周子然回複的很快：【不清楚，這個也是別人發給我的，雖然是老論壇除了我們這屆學生沒人知道，但陸望還是有些知名度，估計已經被擴散了。】
周子然：【你快問問他，看看他什麽反應。】
許黎立馬撥通了陸望的電話，隻是對方那頭“嘟嘟嘟”響了半天，卻遲遲沒有接通，許黎轉頭看了眼外麵漆黑的天空，一邊穿外套一邊給陸望不斷地發消息，然後開門，迅速地跑了出去。
他沒敢逗留一秒，陸望一直沒回應讓他心裏莫名不安，許黎到達陸望家門口，抬起頭往裏張望，諾大的房子裏一盞燈都沒點，他抬起手按下門鈴，過了好久，陸望家的管家才出來，跟許黎說陸望出了門，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許黎低頭看了眼時間，晚上九點，頭頂的天空黑的什麽都看不見，即使是到了春天，夜裏的溫度仍然帶著寒意，他抖著手指給周子然發消息，拜托他出來一起幫忙找找陸望，自己也四處奔走，找遍了平時陸望可能會去的地方。
沒有、沒有、到處都沒有。
這座城市這麽大，卻好像容不下陸望的身影一般，許黎又回到陸望家門口，盯著屋內漆黑的窗戶，冷冽的寒風從衣擺鑽進去，冷的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他覺得自己的心跳跳的異常沉重，深深的無力感把自己死死包裹。
他應該早點問問陸望的。
許黎靠著牆邊一點點滑下，兩隻手環抱住自己的膝蓋。
不知過了多久，他覺得自己的雙腿都開始發麻，許黎扶著牆站起來，就在這時，他聽見自己的身後傳來一串輕微的腳步聲，許黎猛然回頭，隻見離自己不遠的地方，一個小小的身影搖搖晃晃地朝自己緩緩走來。
身旁路燈的光落在他的肩膀上，他好像隻被主人拋棄之後才找到回家路的小狗，顯得格外孤獨。
許黎莫名覺得自己的眼眶開始發熱，他也不管自己的雙腿軟的都快沒力氣，邁開步子便朝陸望那邊飛速跑過去。
那時的陸望正低著腦袋一步一步往自己家的方向走，手裏拎著的易拉罐相互碰撞，“乒乒乓乓”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裏顯得突兀。
緊接著自己的前方響起一陣急切的腳步，隨後他眼前一黑，再抬頭時，自己已經被人用力抱住，他因為慣性往後退了幾步，下一秒腳下不穩，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口袋裏的易拉罐也一同散落一地，陸望詫異地盯著自己懷裏的人，就連摔倒時帶來的疼痛都忘記了，他看著對方的頭頂微微一怔，然後覺得對方的身影似乎有些眼熟，陸望猶豫著動了動自己的嘴唇：“許、許黎？”
“你去哪裏了？！！”許黎的情緒壓抑不住，他抬起頭，用通紅的眼睛瞪著陸望，“我給你發了那麽多消息打了那麽多通電話，你為什麽不接！！”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
他的眼睛紅的更厲害，嗓音都染上了幾分啞，眼淚直接從眼眶裏滾落出來，打濕了整個臉龐。
陸望被他這麽一吼，頓時有些不知所措，他蹙了下眉，無辜地回答：“我突然有點餓，想出去買點東西吃，手機……剛好沒電了。”
他拿出手機在許黎麵前晃了兩下，證明自己真的沒說謊。
許黎用力地咬著自己的下唇，鼻尖泛著紅，眼淚汪汪地看著陸望，他一雙大眼睛水蒙蒙的，故意睜大瞪向陸望的時候反而變得十分可憐，陸望看著看著沒忍住笑起來，隨後腰間被許黎毫不客氣地掐了一下，陸望臉上的笑意煙消雲散，咧著嘴不斷朝許黎求饒。
兩個人倒在地上鬧了一陣，陸望才把許黎哄好，許黎從他身上站起來，對著陸望伸出一隻手。
“你怎麽了？怎麽突然跑過來找我？”陸望把手遞進他的手心，對方發力把自己從地上拉了起來，聽陸望這麽一說，許黎垂下眼睫，密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淚珠，輕輕眨一下眼睛，眼淚就跟著抖落。
半晌後，許黎才開口道：“有人在學校的老論壇發帖子，說你是Beta。”
陸望彎下腰撿地上的易拉罐飲料，許黎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他手裏的動作下意識一頓。
而後，他把地上的易拉罐抱進懷裏，還因為口袋被扯壞了一個人拿不住，硬生生給許黎手裏也塞了幾聽，他臉上沒什麽表情，語氣聽起來也滿不在乎：“然後呢？”
“然後我擔心你……我怕你……”許黎沒說下去。
“怕我想不開？”陸望像是聽懂了許黎未說完的話，笑了笑，“我陸望是誰，哪有那麽脆弱啊。”
許黎側過腦袋盯著他的側臉，眼神堅毅：“周子然已經去查了，看看是誰在造謠，等把他揪出來，看我怎麽收拾……”
“許黎。”
陸望突然停下腳步，許黎“嗯”了一聲回頭。
他站在逆光的地方，臉頰藏進黑暗裏，許黎看不見他的表情，隻能聽見他說：“沒人造謠，我就是Beta。”
語氣平靜的不正常，在那一瞬間許黎以為自己麵前的人不是陸望，而是另外的陌生人。
“你在說什麽……”
“我說，我真的是Beta。”陸望薄唇輕啟，他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然後又抬起腿朝許黎走過來，路邊的燈光把他臉上的黑暗驅散，那張漂亮的臉又露了出來。
他的視線一點一點落在許黎略帶震驚的臉上，接著垂下眼睫想了一下措辭，最後再次掀起眼簾，直言道：“我之前裝Omega，隻是想要追林盛秋罷了，其實我早就想告訴你真相，可是一直不知道怎麽開口。”
陸望的嘴唇動了動。
“對不起，我騙了你。”
周圍一瞬間安靜了，連同風聲一起消失的無影無蹤，許黎和陸望在沉默中對望，許久過後陸望才繼續啟唇，試探著小心翼翼地問道：“我們……還能做朋友嗎？”
他的目光下意識觀察許黎的反應，見對方遲遲沒動靜，陸望眼底的光一點一點落寞下去，他僵硬地扯動自己的唇角，想要安慰自己一般，故作輕鬆地說：“也是，你之前說過我騙你的話，我們就連朋友也做不……”
“笨蛋！！”
麵前的人猝不及防地喊了一聲，隨後撲過來，緊緊地抱住了陸望，許黎把腦袋埋進陸望的胸口，哽咽著回：“你是笨蛋嗎？”
陸望的雙手停留著半空中，他的指尖顫抖幾下，下一秒落在了許黎的脊背上，心中積攢的委屈好像一下子找到了突破口，他感覺自己的鼻尖酸的厲害，眼淚一滴一滴掉出來，打濕了許黎的肩膀。
“林盛秋丟下我了。”他的聲音發著顫，“許黎，你別丟下我。”
他始終沒有告訴許黎。
那天晚上，林盛秋根本沒有出現。
——
之後的事情順利到陸望有些反應不過來。
論壇的事情是怎麽解決的，用許黎的話來說就是不知哪裏來了個論壇的管理員，一夜之間把關於陸望輿論的帖子刪了個幹幹淨淨，還順便把論壇給封了。
許黎把那位管理員的ID告訴陸望，陸望偷偷去向對方道了謝，隻是對方的頭像一直黑著，陸望發過去的消息石沉大海，沒有得到一點回應。
高三實在是忙碌，忙著學習，忙著備考，忙著給即將來臨的高考做準備，陸望覺得自己像個被抽打起來的陀螺，不斷地旋轉著，時間一長，便把這件事情拋之腦後。
一年又一年，春去又秋來，高考也順利結束了，畢業典禮那天，陸望站在空****的教室裏還異常恍惚，自己還是高一新生的日子仿佛還在昨日，轉眼間，自己就要離開了。
他伸出手指，落在自己坐過的座位上，一寸一寸地滑過去，每移動一秒，好像就是在這裏停留過的每一段時光。
陸望抬起頭望向窗外，外麵的那棵樹在幾個月前被砍掉了，以前被遮擋住的視線一下子變得格外開闊，他站在窗前，深吸一口氣，路過的風溫柔地吻過他的臉頰。
許黎在門口催他快點出來，陸望回頭應了一句，轉過身正打算離開，恰恰在這個時候，視線落在了後排那個無人的座位上，陸望的思緒一瞬間被拋了起來，再回過神時，自己已經坐上了那個位置。
殘陽的光從窗外落進來，陸望情不自禁抬起手，讓夕陽包裹住自己的手背，橘黃色的光芒輕撫他白皙的皮膚，陸望眨了下眼睛，垂下腦袋盯著自己雙臂下的桌麵。
林盛秋這個名字像是被他刻意藏在了心底最深的地方，他小心翼翼地不敢去觸碰，自己身邊的人也時刻關注著他的情緒，這三個字消失在了他的生活裏，前兩年的一點一滴，也像隻是做了一場夢一般。
那隻名叫林盛秋的蝴蝶降臨過他的世界，用自己柔軟的觸角親吻過他的心髒。
隻是現在。
蝴蝶飛走了。
“林盛秋。”
陸望低聲喃喃，在這三個字脫口而出的一瞬間，他覺得自己釋懷了。
“再見。”
作者有話要說：
稍微過渡一下，很快就會再見麵！我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