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意外
每學期的開學典禮如期舉行。
廣播裏閃過兩聲刺耳的電流，下方演講台上的人將話筒貼近嘴唇，輕咳兩聲。
“......下麵有請學會代表上台演講。”
主持人化著精致的妝容，往後退了一步鞠躬，在她下台的同時，學生代表從幕布後走出來，他手裏拿著演講稿，走到主席台中央後習慣性試了試麥：“尊敬的老師，親愛的同學們大家上午好，我是高二四班的......”
他的聲音在空氣中盤旋。
陸望站在隊伍後麵，扭了扭自己僵硬的脖子後，往林盛秋的方向看了過去，那人抿著薄唇，目光灼灼地看著台上，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本來今天該上台演講的人是林盛秋，可因為他上個學期在考場上暈倒，老師們怕他身體堅持不住，所以臨時換了別人，陸望想了一下林盛秋演講的樣子，然後歪著腦袋癡癡地笑了起來。
大概是感覺到陸望灼熱的視線，林盛秋動了動，回頭看了眼陸望，他微微眯了眯眼眸，問道：“你在笑什麽？”
陸望收起笑容，一隻手托著下巴：“我想起了高興的事情。”
他看見林盛秋的眼角明顯抽搐一下，表情十分無語的把頭扭了回去。
所有學校的開學典禮似乎都是約好了那般無聊，古板又僵硬的演講詞從廣播裏傳出來就如早上的第一支催眠曲一般，陽光順著牆角一點一點往上爬，站在禮堂裏的學生逐漸開始沒了耐心，原本站的規規矩矩的隊伍慢慢變得歪歪扭扭，站在後排的學生直接湊在一起講起了小話。
陸望正百無聊賴地盯著頭頂的天花板發呆，一旁的許黎輕輕戳了戳他的手臂，低聲道：“兒子，你今天的信息素怎麽這麽濃？”
說著，他甚至誇張到捏住了自己的鼻子。
“嗯？”陸望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抬起手聞了聞自己的手臂，自己雖然早上拿到香水後就噴了一些，但也不至於讓許黎這樣吧，“不是我啊。”
許黎皺了下眉：“那是......”
他還沒說完，突然，不知哪處的人群傳來一陣躁動，緊接著便聽到有人喊了一句：“有omega**了！”
這下在場的所有人一下子混亂起來，台上還在演講的學生不得不被迫停下，一臉茫然地盯著亂糟糟的禮堂，所有老師都奔向了人群最躁動的方向。
霧城高中作為x市的公立學校，並不像別的學校那般將Alpha，Omega和Beta三種性別的學生分得那麽清楚，他們每個月都會給Alpha和Omega性別的學生定期注射抑製劑，所以在這之前從沒發生過學生突然**的問題。
Omega的**期對Alpha的影響極大，對別的Omega的影響也不容小覷，陸望擔憂地看了眼旁邊的許黎，他的臉色雖然難看，但和那些已經支撐不住倒在地上或者直接往**Omega方向跑的Alpha相比，他的情況看起來要好一些。
陸望又看向林盛秋，他的臉色就極其難看，兩隻手死死抓住校服衣擺，蔥白的指節格外突出。
學校的老師連忙將學生們疏離，擁擠的人群如潮水那樣往唯一的出口湧去，陸望把許黎交給老師後轉身回頭，墊著腳尋找著林盛秋的身影。
他在雜亂的人堆裏逆行，慌慌張張之餘幾次都差點被人絆倒，肩膀也不知道被撞了幾次，眼前都是黑壓壓的腦袋，過了許久，那個熟悉的影子始終沒有出現在他的視野裏。
就在這時，陸望感覺自己的手腕被人用力抓住，他連忙轉頭看過去，隻見林盛秋慘白著一張臉，緊蹙著眉頭，眼底深沉，似乎隱藏著什麽晦澀不明的情緒。
“你去哪裏。”聲音低啞的可怕。
見林盛秋沒事，陸望慌亂的心跳這才稍稍緩和下來，解釋道：“找你。”
林盛秋薄唇微張，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禮堂裏的學生一點一點疏散出去，陸望和林盛秋被拋棄在末尾，他的手還被林盛秋緊緊攥住，輕輕顫抖的感覺隔著一層薄薄的布料傳給了陸望。
林盛秋的臉色難看的厲害，額角甚至掛著幾滴冷汗，他低著腦袋控製不住地發抖，眼前一下又一下的發黑，他的腳步踉蹌幾下，最後不得不停下來大口大口喘氣。
陸望蹙著眉心，緊張地看著他：“林盛秋，你很難受嗎？”
難道是易感期要發作了？陸望記得自己的爸爸以前對自己說過，被**期Omega影響到的Alpha會提前進入易感期。
但林盛秋的樣子看起來和易感期並不太像，他更像是在害怕什麽，而陸望的手仿佛是他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見林盛秋不說話，陸望扯著嗓子喊了老師過來，然後盯著醫務室的老師給林盛秋注射了一針藥劑，鋒利的針尖刺入林盛秋白皙皮膚下的肌肉，隨著藥物緩緩進入體內，陸望才感覺到林盛秋抓著自己的那隻手鬆了些力氣。
他把林盛秋的手指輕輕掰開，再把他交給了老師，陸望看了眼自己手腕上留下的紅色指痕，心裏五味陳雜。
再見到林盛秋，是下午放學的時候，早上的意外隻不過是一個小插曲，除了被學生們議論之外，其餘的還是如往常一般。
陸望走出教學樓，恰巧撞上了從醫務室裏麵出來的林盛秋，他的臉看起來還是沒什麽血色，隻是比之前要好上許多，至少沒那麽嚇人了。
他從許黎的懷裏掙脫開，嬉皮笑臉地衝許黎說了句“明天見”，他絲毫不理會許黎在背後抱怨的那句“小沒良心”，幾步跑到林盛秋身後，正想跑過去嚇他一下的時候陸望又想了想，接著減慢腳步，偷偷跟在林盛秋後麵。
他跟著林盛秋穿過一條條街道和數不清的紅綠燈。
陸望緊緊盯著林盛秋單薄的背影，步伐似乎看起來都有些虛飄，一副隨時都有可能暈倒在路上的模樣，陸望給自己找了個“要保護林盛秋生命安全”的理由，跟蹤的心思從心虛變成了理直氣壯。
林盛秋的身體和別的Alpha比起來確實要弱上許多，別的Alpha在注射完抑製劑後便和平時沒什麽兩樣，隻有林盛秋在醫務室躺了整整一天。
明明之前還能參加一下運動會來著。
陸望有些疑惑。
上個學期沒感覺出來，難道是那場病把林盛秋的身體徹底擊垮了？
他正這麽想著，一不小心想得出神，沒注意到前麵的林盛秋早就停下了腳步，等陸望回過神的時候，他的鼻尖離林盛秋的後背隻剩下三十厘米遠。
陸望連忙緊急刹車。
林盛秋的身形動了動，回過頭，淡淡開口：“你還要跟多久？”
陸望像隻受了驚的兔子往後一跳：“你怎麽知道我在你後麵！”
說完，他半眯著眼睛打量了一下林盛秋的後腦勺：“不會後麵長眼睛了吧......？”
林盛秋吸了口氣：“一開始。”
原來早就被發現了！！！
“額、那個......”陸望尷尬地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我看你不太舒服，害怕你走在路上暈倒，萬一你睡在了馬路中間怎麽辦？！”
林盛秋一怔，隨後搖了搖頭：“不會。”
他說完就打算繼續往前走，隻是前腳還沒邁出去，又想起了什麽：“你回去吧。”
“謝謝。”
謝謝！！
這是今天林盛秋第二次對他說謝謝！！
陸望的嘴角不自覺揚起，傻乎乎地露出一抹笑：“來都來了，不能去你家裏坐坐嗎。”
林盛秋輕皺了一下眉:“不行，不方便。”
陸望撅起嘴，隨手指著旁邊的燒烤攤：“那我請你吃東西。”
林盛秋往他指著的方向看了一眼，繼續拒絕：“不用。”
“那我喜歡你。”陸望嘴快地說出這句。
林盛秋頓了一秒，喉結上下滾動幾番，皺起的眉頭一瞬間舒展開後再次擰在一起：“你說過了。”
他指的是早上陸望給他發的那條消息。
“那就再說一次。”陸望笑的眉眼彎彎，“今天說了明天要說，明天說了後天要說，後天說了大後天還要說。”
他幾乎是跳了起來，雀躍地轉身，離開之前還不忘對林盛秋說：“林盛秋，明天見。”
陸望溜得飛快，林盛秋看著他的背影，恍惚之間似乎看見了他身後那根搖的歡快的小尾巴。
“嗯。”
林盛秋喉間一滾，發出的聲音也不知道是給誰聽的。
他對自己的反應感到有些奇怪，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後往家的方向走去。
沒走出幾步，一個小巧的身影從街角衝出來，擋在林盛秋麵前，林盛秋腳步一頓，疑惑地看著眼前這個素未謀麵的少年。
他穿著和自己一樣的校服，低著腦袋，通紅的耳尖暴露了他所有的心思。
少年拿出一封粉色的情書，遞到林盛秋麵前，耳尖的紅暈蔓延至臉頰，情書上麵沾著的Omega信息素猝不及防鑽進林盛秋的鼻腔。
林盛秋的眼底閃過一絲厭惡。
還不等少年開口，林盛秋便輕輕推開他的手，丟下了一句：“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