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他的世界
直到林盛秋跟陸望解釋了三次，陸望才相信自己昨晚和林盛秋真的什麽也沒發生。
他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歎氣，嘴裏嚼著林盛秋給他的麵包，視線落在林盛秋穿鞋的背影上，隨後看著他直起身子，轉過頭，濃墨般的眼眸看向陸望。
昨晚這麽漂亮的人就在自己麵前，他卻什麽都沒幹！！！
陸望懊惱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林盛秋盯著陸望麵帶猙獰的表情：“你怎麽了？”
陸望鬆開手，幹笑兩聲：“沒、沒事。”他僵硬地扯了扯嘴角，眼睛四處亂飛，然後像是看見了什麽，“蹭”一下跑到了電視機麵前。
他微微彎下腰，看著電視機頂上放著的一個相框，相框中是一個男人牽著一個大約七八歲小男孩的合照，男孩的另一隻手腕上套著個米老鼠氣球，眼尾紅紅的，像是剛哭過一般。
“這是你和你爸爸嗎？”陸望問。
林盛秋走過來彎腰看了一眼，沒有回答。
陸望也無所謂，他的注意力集中在了小孩子林盛秋身上，這個時候的林盛秋臉頰上帶著天生的嬰兒肥，眼睛大大的，小嘴微微撅起，一看就是家長口中那種長得好看的乖巧小孩。
“真可愛。”陸望伸出一根手指，在照片上蹭了一下。
身旁的林盛秋直起身：“走吧，我帶你去車站。”
陸望連忙回身，看了眼林盛秋泛紅的耳廓：“不用這麽麻煩的，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這裏不是市區。”林盛秋說著，一邊打開門，“車站不好找。”
陸望低聲“哦”了一句，迅速跟在林盛秋身後。
兩人一前一後地出了一動老居民樓，陸望抬起頭往四周看了看，周圍的樓房都是差不多的樣子，灰黑色的牆麵，帶著鏽跡的樓梯，牆皮上貼著泛黃的報紙，看起來已經有了些年頭。
幾年前市區翻修，這樣的老房子基本上都變成了新房，到處都是瓷磚砌成的圍牆，和這裏比起來，仿佛兩個世界一般。
似乎是察覺到了陸望的情緒，一旁一直沒說話的林盛秋輕輕開口：“這裏是老城區，房價便宜。”
陸望點了點頭，沒說什麽，他知道林盛秋家境不是很好，家裏人好像還欠了很多外債，但這些一直都在聽別人說，直到自己真的站在這裏，才有另一種不一樣的感覺。
他仰起頭望了望湛藍的天，盛夏清晨的天邊其實還帶著一絲陽光的橘黃色，隻是此時的太陽還未拋頭露麵，路邊的樹上還帶著露珠，經過時會一不小心落在頭頂，涼絲絲的。
雖然時間還早，但此時街上已經陸陸續續出來了許多人，路邊的早餐店早早開了門，麵點和豆漿的香氣飄散在空氣中。
兩人並肩往前走，時間一點一點往後推移，太陽露出頭，陽光落在兩個人的肩膀上，身後的影子逐漸被拉長，身旁的菜市場已經傳出了叫買的聲音，陸望悄悄轉頭，看著林盛秋的側臉，他的嘴角微微勾起，揚起一抹他自己都沒察覺出來的笑。
他突然希望這段路能長一點，再長一點。
不知走了多久，林盛秋的腳步猝不及防頓住，他原本揚起的嘴角此時緊緊抿在了一起，似乎看見了什麽。
陸望歪了下腦袋：“怎麽了？”
林盛秋沒回話，他的目光聚集在前麵不遠處的幾個晃晃悠悠地身影上，還不等陸望開口，忽然，他一把抓住了陸望的手腕，緊接著那邊傳來一聲“站住！別跑！”
他拉著陸望鑽進了旁邊一條不怎麽寬的小巷，夾在兩棟居民樓中間，幾塊長著青苔的石板嵌在地裏，夾角中還生長著不知名的植被。
清晨的風撩開兩人的頭發，陸望被林盛秋帶著在巷子裏麵來回穿梭，身後時不時傳來幾聲雜亂的腳步。
陸望回頭看了一眼，隻見幾個穿著吊兒郎當的男人跟在他們後麵窮追不舍，追逐的時間一長，兩個人的體力都消耗的巨快，最後不得不停了下來。
麵前是一堵牆，已經沒路可跑了。
“咚”鐵棍砸在牆麵上發出的聲音打破了周圍的寧靜。
“跑啊！我看你還能往哪兒跑！”
林盛秋緩緩轉身，陸望被他毫無血色的臉嚇了一跳。
“你還好嗎？”陸望看著他，接著看向後麵那群人，五個男人聚在一起，把他們來時的路擋的嚴嚴實實，站在最前麵的人手裏拿著根鐵棍，剃著寸頭，身上的短袖似乎有點撐不住他壯碩的肌肉。
他的目光在男人結實的胳膊上停留幾秒，然後訕訕移開目光，來者看起來並不友善，也不知道他和林盛秋兩個人能不能打得過他們。
林盛秋咬著下唇，把陸望拉到了自己的身後，陸望悄悄瞄了眼瘦弱的林盛秋，覺得那群男人估計能一個人打飛二十個林盛秋。
“小子。”帶頭的男人開口，粗獷的聲音極具威懾力，“林楓華去哪裏了。”
他的視線直勾勾落在林盛秋身上。
“不知道。”林盛秋麵無表情地回答。
“不知道？”男人冷笑一聲，“他該不會是想逃債吧？”
逃債？
陸望心裏一驚。
這些人......是林盛秋他們家的債主嗎？
他咽了口唾沫，偷偷拉了一下林盛秋的衣角：“林盛秋，我們報警吧。”
他們畢竟隻是個高中生，要是真和這群人鬧起來的話，隻會吃不了兜著走。
林盛秋遞給他一個安心的眼神，輕輕拍了下陸望的手背：“別怕。”
他抬起眼眸，看向男人：“他不會跑的。”
語氣淡淡，但陸望能看見，林盛秋的嘴唇在微微發抖。
明明他也在害怕。
“還沒有到約定的時間吧。”林盛秋又開口，“你們現在就來找我們麻煩，不怕我報警嗎？”
男人一頓，隨後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笑話：“沒想拿你怎麽樣，哥哥們又不會欺負小朋友，隻是想提醒你爸爸，時間快到了，抓緊時間把錢籌備好。”
“我會告訴他的。”林盛秋咬牙道，“你們可以離開了，不然我現在就報警。”
男人臉上的表情往下一垮，想到他們也是被人雇的非法收債，要是這個小子真的報了警對他們始終是不利的。
他啐了口唾沫，又用鐵棍往牆麵狠狠砸了一下，威脅似的說道：“這次我就先放過你，要是到時候你爸爸跑了，小子，就等著別人來給你收屍吧。”
說完，男人領著一群人緩緩離開了小巷。
等他們走遠，林盛秋像虛脫一般跪倒在地，陸望連忙抱住他：“林盛秋！林盛秋！”
林盛秋緊緊抓著陸望的手，半倒在陸望懷裏大口大口喘氣，他的臉色難看的厲害，嘴唇也幾近蒼白。
“我沒事。”他緊蹙著眉，渾身都在發抖。
“他們經常來找你嗎？”陸望紅著眼眶。
林盛秋搖搖頭：“最近不怎麽來。”
他靠著陸望，悄悄嗅著陸望身上的味道，那股玫瑰味早早褪去，隻剩下一股似有若無的橘子氣息。
淡淡的，但能撫慰他慌亂的心跳。
“如果你很缺錢的話。”陸望從口袋裏掏出錢包，塞進林盛秋手裏，“我可以借給你的。”
林盛秋抬起手，看了眼手中的紙鈔，沒忍住一笑：“你借不起的。”
他把錢塞回了陸望的口袋裏。
“那你爸爸......”
“他不是我爸爸。”
陸望愣了一下。
“他隻是我的叔叔。”林盛秋歎了口氣，強撐著從陸望懷裏起來，“我的記憶裏，我的父母從未存在。”
陸望的眼眶更紅了。
他盯著林盛秋，隻覺得心髒一抽一抽地疼，然後視線一點一點模糊，從眼眶滾落的淚珠砸在林盛秋的手背上。
林盛秋垂眸，盯著自己手上的淚痕，接著抬頭看向哭的一抽一抽的陸望。
他抬起手，用手指擦過陸望眼角的眼淚，突然有些好笑：“你哭什麽？”
陸望委屈地抽泣幾聲：“你好可憐啊林盛秋。”
林盛秋眨巴眨巴眼睛，眼前的人眼淚像不要錢一樣一個勁兒往下掉，林盛秋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我沒事的，你別哭了。”
“嗚嗚嗚......”
陸望哭的更大聲。
“你別哭了。”林盛秋有些著急了，“我答應你一件事好不好，你別哭了。”
“那你、你、”陸望抽抽搭搭地開口，“親、額、親我一口、我就不哭了。”
“不行。”
“嗚嗚嗚......”
陸望嘴角往下一撇：“為什麽不行。”
林盛秋無奈地搖搖頭：“你和你喜歡的人才能親。”
“我喜歡你。”陸望毫不猶豫開口。
“......”
“那......”陸望又繼續說，“那就留著，等你喜歡我的時候再親我，好不好。”
林盛秋看著他。
眼瞳裏藏著的情緒讓人琢磨不透。
過了許久，他才點頭：“好。”
緊接著下一秒，眼前的人一下子撲進他的懷裏，濕噠噠的臉頰蹭了蹭林盛秋的衣服。
“嗚嗚嗚，林盛秋你放心，我肯定會好好保護你的。”
林盛秋沒忍住笑：“......誰要你保護啊。”
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