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他的籌碼
從這場突然爆發的爭吵開始,一直到晚上,楊樂都是悶悶的。
他沒有像之前那樣頻繁的按尋呼按鈕騷擾淩州,也沒有去花房彈他喜歡的吉他,隻是站在落地窗前看著外麵的天空,從早上到晚上,從藍天到夕陽,再到星光垂落。
淩州到底還是心疼,他曾經設想過很多種方法來報複懲罰楊樂,可當這個人真的露出如此悲傷又無助的表情的時候,淩州又不忍心了,隻想把他抱進懷裏,親吻他,哄他高興。
淩洲不免自嘲,可能他一輩子都沒辦法對楊樂徹底狠下心來吧。
兩個小時前女傭送進來的晚餐還放在桌上,已經涼透了,卻絲毫未動。
淩州歎息了一聲,走過去從背後抱住他,親了親他的耳廓,輕聲道:“樂樂,白天是我把話說重了,你知道我不是有意的,隻是太生氣了……”
楊樂不動,似乎充耳未聞。
淩州又說:“你就算跟我鬧脾氣,也不能不吃飯,我知道的楊樂從來不會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的。”
楊樂還是不說話。
淩州頓了一下,似乎做出很大讓步似的,低聲說道:“你乖乖吃飯,我就允許你明天離開這個房間,到花園裏散步。”
楊樂眼睛一亮,但小心的掩飾過去了。
眼神漠然,心中卻開始狂喜,他的計劃奏效了!
沒錯,楊樂根本就不是那種多愁善感的人,他遇到再大的挫折,摔得再慘,哪怕是頭破血流,都能咬咬牙拍拍身上的土,繼續往前走,又怎麽會因為淩州那幾句無心的狠話就一蹶不振?
在窗邊看了一天的藍天白雲,其實他是在思索逃出去的方法。
怎麽逃?論武力,先別說那些保鏢們,就是淩州也比他高比他壯比他力氣大。
跟楊樂這種街頭野路子出家的不同,淩州在十三、四歲的時候曾被家族送到雇傭兵手下學習係統而專業的格鬥術,並且直到現在都未疏於練習,一隻手就能把楊樂壓得死死的。
再論智慧,楊樂不覺得自己這點兒小聰明能敵得過淩州,他們的實力差距太大了,在淩州麵前,楊樂真的是隻羊,手無縛雞之力的小綿羊。
唯一的,楊樂手裏唯一的籌碼就是淩州愛他。
楊樂是這裏的囚徒,但因為淩州愛他,所以就會有很多顧忌的地方,淩州不能把他當成真的犯人那樣來對待。
因為淩州愛他,所以楊樂能以自己為人質,來換取一些他想要的東西。
雖然很可恥,但楊樂唯一能利用的就是淩州的愛。
對不起,老大……楊樂在心裏默念,讓我最後利用你一次吧,為了能從這裏逃出去。
“樂樂,怎麽不說話?”淩州見楊樂還是一副懨懨的樣子,忍不住伸手觸碰他的臉,“你不想出去嗎?”
楊樂躲開他的觸碰,仍然做出一副悲春傷秋的樣子去看外麵的夕陽。可惜夕陽已經落了,黑暗漫上天邊,星光乍現。
楊樂的演技其實很拙劣,興許騙不過別人,但可以騙過淩州。
多年的商界交際讓淩州練出一副火眼金睛,他能隻憑一個小動作就判斷對方是否在撒謊,可唯獨在麵對楊樂的時候,雷達就失靈了。
愛情使人盲目,不但盲目,還眼瞎。要不是淩州被愛情蒙蔽了雙眼,他也不可能掏心掏肺的被楊樂騙兩年。
楊樂又沉寂了一陣,漫天的星光落在他黢黑的眸子裏,仿佛為他那裝模作樣的寂寞添加了些真實。
“真的嗎?我明天可以出去?”
淩洲強調道:“隻是出這個房間。”
楊樂聳了聳肩膀,“我也沒奢望多少,那後天呢?也能出去嗎?”
“你在得寸進尺。”淩州平靜的揭穿了他的把戲。
“被你看出來了?”楊樂無所謂的笑了笑,轉身反客為主,欺壓到淩州身上來,後者順勢坐到了白色的藤椅上,摟住了楊樂的腰。
於是楊樂就跨坐到了淩州的大腿上,這是一個極其曖昧的姿勢,恍惚間讓人回到了很久以前。
“把房間的密碼告訴我,我要能在宅子裏自由活動。”
事已至此,楊樂不再扮演抑鬱小受,恢複了自己流氓本性。
他抓著淩州的衣領,昂貴上乘的布料被捏出了褶皺,無恥的威脅道:“要不然我不會吃飯的,你願意讓我餓死的話,我也認了。”
淩州深沉的凝視著他,似乎在考量這威脅的真假性,他思考道:“你不是這樣的人,我不覺得你會去尋死。”
“你會冒險嗎?”
楊樂逼近他,嘴唇靠近,似乎就要吻過去,但楊樂停住了,他隻是保持一個非常近的姿勢,低聲道:“我說不定一時失手,真的把自己弄死了,那你可就虧大了。”
淩州沒有說話,麵沉似水。
楊樂的後背開始冒冷汗了,但他竭力控製自己的手不要發抖。
他在賭,賭自己在淩州心裏有多重要。
如果淩州真的打算先餓他兩頓試試水的話,楊樂沒那個信心可以扛過考驗——沒飯吃對楊樂來說堪比十大酷刑,他肯定沒幾頓就受不了了。
良久之後,淩州出了口氣,妥協了一步:“我會叫人把密碼鎖撤掉。”
楊樂的身子鬆懈了下來,他賭贏了。
這是計劃的第一步,獲得更大範圍的自由。
“但是你明白的,就算可以在宅子裏自由活動,你也跑不出去。”淩州抓住楊樂手腕,年輕人纖瘦的腕骨在手掌中似乎不堪一擊。
“你做過這裏的保全,應該很清楚對吧?”淩州拉過楊樂的手,在手背上落下一吻,語調輕柔,但眼神如同黑暗中的野獸,“樂樂,別給我懲罰你的機會。”
楊樂後背一僵,他下意識想起了被淩州找到的時候,那幾乎撕裂身體,令他疼到失去意識的刑罰。
不對,不能畏首畏尾!既然決定了要逃走,就得無視淩州的警告,還有失敗後的痛楚。
……
第二天楊樂如願以償的踏出了房間。
邁出臥室的那一刻,楊樂幾乎想要飛奔到庭院裏,衝出大門,奔向自由的康莊大道。
但是楊樂克製住了這種放飛自我的衝動,怕自己想要逃跑的欲望太明顯,還背著手裝模作樣的在三樓溜達了一圈,好像他真的隻是出門轉轉一樣。
淩州很反常的沒有盯著他,照樣去書房工作。
楊樂身邊也沒有人跟著。
真是奇怪,明明之前還那麽不情願的放他出門,可真讓他出來了,卻又不加任何看管。
楊樂扭頭看了一眼牆角的監控,很隱蔽的微型攝像頭,亮著紅光,說明在運轉著。現在楊樂明白為什麽沒人看著他了。
別看現在身邊沒人,其實有很多雙眼睛在看著他。
楊樂在這裏做過保全,知道有四個人輪班在監控室盯著屏幕,實在是沒法有什麽小動作。
“看得真緊,老子又不是什麽珍稀動物。”楊樂長歎了一聲,揉了揉有些酸澀的脖子,大搖大擺的出去了。
到了外麵也沒法幹什麽,不過今天陽光倒是不錯,能曬個日光浴補補鈣和微量元素啥的。
楊樂偏離主路,走到了鵝卵石的鋪的小道上,茂密蔥綠的樹冠擋住了陽光,一下子涼快多了。
楊樂吹了聲口哨,立刻有不知道從哪兒竄出來的黑背狼犬奔了過來,繞著楊樂顛了兩圈,興衝衝的搖著尾巴。
於是楊樂就牽著大黑散起了步。
他熟知這座大宅子的格局,從大門進入是一條很長很寬的主路,兩邊是專門設計過的花園,主路通往宅子內的主樓,是一棟三層帶天台的大型別墅。
別墅兩邊有兩棟小樓,配備完善,甚至設有醫療室、宴會廳、酒吧這樣的房間。
楊樂牽著狗往後看了一眼,別墅後麵是一片遼闊的草場,無論是草場邊緣還是花園邊緣,都種著一片參天大樹,遮擋住了後麵的高牆和電網。
這在設計上是很有講究的,畢竟誰也不願意在自家窗前欣賞風景的時候看見電網,這些大樹就是為了把煞風景的東西遮蓋住。
然而即使遮蓋住了,楊樂也知道那裏存在著高牆,除了大門之外,草場那邊還有個後門,但是常年落鎖,從那逃走的機會不大。
也就是說,唯一的突破口就是大門。
楊樂在花園裏默不作聲的向大門靠近,牽著狗站在花壇旁邊打量著大門。
暖白色的圍牆,金色的大門,旁邊還有警衛室,甚至有幾個保鏢牽著狗在圍牆四周巡邏。
楊樂知道這些人並不隻是為了防止自己逃跑,也是在保衛這座宅子的安全——淩家生意做的那麽大,也不乏有想要他的命的人存在。
好了,今天的巡查就到這裏吧。
楊樂伸了個懶腰,轉身往回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