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直男》

西餐廳二樓,伴隨著優雅的小提琴獨奏曲與溫和曖昧的燈光,趙喬喬慢條斯理的用銀質餐刀把牛排切成小塊,送入口中。

主廚的手藝很好,牛排外焦裏嫩,肥美多汁,她已經吃了大半,不過抬眼看看穆琛麵前的餐點,基本上都沒動過。

趙喬喬放下餐刀,用手支著下巴看著他笑:“怎麽了穆總,這家店的菜不合您的胃口?還是說……”

她故意用百轉千回的語調問道:“您今天還有第二場飯局呢?”

“算不上飯局,隻是跟人吃頓家常便飯罷了。”

穆琛似乎是想到了什麽人,嘴角微微上揚了一下,眼裏掠過幾分笑意。接著他又拿過餐巾擦了擦手,冷淡的開口逐客,“既然合作的事情已經談完,就不耽誤趙小姐寶貴的時間了,需要我送你下去嗎?”

如此明顯的逐客令,趙大美人坐著沒動,還嬌嬌的歎了口氣,抬手撥了撥耳邊的鑽石耳環,“飯都沒吃完就趕人走,百聞不如一見,穆總果然是很冷漠,可惜了這張英俊瀟灑的臉。”

穆琛平靜道:“男人無所謂長相如何。”

接著他又招了招手,餐廳經理連忙走了過來,恭恭敬敬的問:“穆總,您有什麽吩咐?”

“我昨天在這裏預定的午餐怎麽樣了?”

“還有十分鍾就能完全準備好。”經理十分客氣的呈上去一份燙金的精裝菜單,“這是您午餐的菜單,請過目。”

穆琛仔細的看了一遍,然後劃掉了兩道菜,“他不喜歡鵝肝,把這兩道換了,酒也不需要,換成果蔬汁。”

他強調道:“要健康的。”

趙喬喬噗嗤一聲樂了,她別有深意的向穆琛眨眨眼,“我早就聽說穆總心裏藏著一個人,原來不是那群狗仔們捕風捉影啊。”

穆琛合上菜單,遞給經理,他沒正麵回答,隻是淡道:“趙小姐該回家了吧?”

聊個八卦都不行,趙喬喬不高興的撇了撇嘴,把簽約文件塞進自己的愛馬仕包包裏,起身踩著高跟鞋噠噠噠的走了。

穆琛看了眼牆上的歐式掛鍾,現在的時間比他預想的早二十分鍾,正好能讓江臣早點兒上來吃飯,他今早差點兒遲到,八成急得早飯也沒吃。

穆琛也站了起來,下樓去叫江臣來吃飯。

然而他一到餐廳門口,就看見黑色的賓利車窗打開著,江臣和艾瑞克倆人湊在一起,正在互相喂薯條,那個親親愛愛的勁兒,小情侶看了都覺得膩歪。

穆琛當時臉就黑了。

艾瑞克從江臣手裏叼過薯條,還沒來及往下咽,一扭頭看見穆琛站在那兒,整個人嚇得魂飛魄散,連忙高舉雙手,結結巴巴的辯解:“Boss別別別誤會,我是直男,我倆鬧著玩的!真真真的鬧著玩的!”

直男之間打情罵俏,向來是百無禁忌,特別能放得開,但是看在穆琛眼裏可就不是那麽一回事兒了。這根本就是捉奸在床(車)!

江臣沒想到他這麽快回來,心裏也是一慌,手忙腳亂的想把外賣藏起來,結果不小心打翻了盒子,油膩膩的薯條嘩啦啦的灑了一地。

江臣閉上眼,心說這下完了,把十塊錢的薯條灑在五百萬的豪車上,他回去收拾收拾準備卷鋪蓋走人吧。

穆琛臉色陰沉的向他們走過來,這看在艾瑞克和江臣眼裏就跟現實版死神來了似的,艾瑞克嚇得都快縮到駕駛座下麵去了。

穆琛打開車門坐進後座,語氣冷漠的問江臣:“吃飽了嗎?”

江臣有點兒拿不準他什麽意思,看起來好像生氣了,但又不像是因為他把薯條撒車上而生氣,江臣猶豫了一下,才點點頭,“…吃飽了。”

“那就回去吧。”穆琛說完之後就開始閉目養神,明顯不願意再搭理他們。

艾瑞克死裏逃生,暗地裏鬆了口氣,小心翼翼的發動了車子。江臣彎下腰把薯條一根一根撿起來,裝進塑料袋裏。

然後他又像之前那樣透過後視鏡偷偷摸摸的看了穆琛一眼,卻忽然發現對方也在冷冷的盯著自己。江臣嚇了一個激靈,連忙收回視線,坐正了身體。

江臣以為這事兒就過去了,沒想到穆琛報仇,十年不晚,一直到臨近下班的時候,穆琛才隱隱展露出對江臣的惡意來。

——穆琛居然叫他今晚加班了!

加班,一個多麽普通又簡單的詞語,老板隨口輕飄飄的說出來,對一個年僅二十五歲的打工人來說,這是多麽大的傷害啊啊啊啊啊!

但是誰讓人家是老板呢,江臣隻能很悲催的站在總裁辦公室裏,眼巴巴的看著時針越過五點,向六點慢慢移動。

穆琛倒是心平氣靜的坐在辦公桌後,他在一些信托基金文件上簽下自己的名字,又拿出幾份項目企劃書來逐一過目,通過或者打回重寫。

偌大的辦公室裏非常安靜,江臣隻能聽見鋼筆劃過紙張的沙沙聲,還有頭頂吊燈輕微的電流聲。他所處的樓層足夠高,就連外麵的車鳴與人聲都聽不到分毫。

江臣無聊的站著,來回倒換著兩條的腿的重心。都一個小時了,穆琛還沒有吩咐他做任何事,這說明他根本就是故意報複自己,才把他留下加班的。

就因為我把薯條灑他車上了?

江臣如此悲憤的想著。

但是艾瑞克也在車上吃東西了啊,憑什麽就針對他一個人。

隨著時針一格一格的向前走動,夕陽逐漸沉沒,天色慢慢的變得昏暗起來,江臣也越來越不安。

他兩隻手交握著背在身後,拇指不斷的互相摩挲著,他在焦慮,在為一件即將發生的事情而擔心。

攀升與夜幕之上的月亮與星光並不能與太陽相媲美,世界還是陷入了深沉的黑夜之中。

江臣咬了咬嘴唇,終於艱難的開口:“如果沒事的話,我可以走了嗎?”

穆琛停下筆,不善的瞥了他一眼,淡道:“上司還沒走,下屬就這麽著急下班?”

江臣解釋道:“我晚上有事…”

“那就推遲。”

穆琛的聲音很冷漠,江臣心裏忽然湧上來一點兒近似於委屈的怨氣,他扭開頭,賭著一口氣,不和穆琛說話了。

不管怎麽說,他也是個普普通通的人,被打壓被欺負當然會難過,更何況這個人還是從小和他一起長大的穆琛。

就像艾瑞克白天說的那樣,人各有命,就算他們從小一起生活又怎麽樣,穆琛是穆家高貴的長子,自己是司機與營養師的孩子,一個天一個地,從出生時就注定了的。

甚至他小時候和穆琛呆在一起,他父母並不會像其他父母那樣叮囑他和小朋友們和諧共處,而是讓他“聽少爺的話”。

聽少爺的話,這五個字就像是魔咒一般充斥著江臣的童年與少年,讓他清楚的明白身份的差距,自己與穆琛的天壤之別。他的名字,都注定他這輩子隻能俯首稱臣,任由穆琛拿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