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你要不要

“啊,甄寧啊。”李峰愣了一下,答道,“他剛剛和我說他要先回基地一趟,應該是有東西要拿,就匆匆忙忙地走了,怎麽了?”

休息室裏是行色匆匆,收拾東西準備離開的工作人員。

聽到李峰的話後,閻城楓的臉色突然變得很不好看。

“為什麽走得這麽突然啊?都不和我們說一聲。”身旁的陶蘿也不明所以,但她這個飯桶腦袋的關注重點明顯不太一樣,“那,那甄寧有沒有說他一會兒還吃不吃火鍋啊?哎呀,要不我先把火鍋店的位置發給他好了……”

閻城楓的臉色變得更難看了。

回想起自己在台上吹滅蠟燭前,和甄寧遠遠對視的那一瞬間,以及甄寧在開賽前就不太對勁的狀態,閻城楓突然感到一陣躁鬱至極的不安。

為什麽走得這麽突然?

是不想參加比賽結束之後自己的生日聚會,所以選擇了逃避嗎?閻城楓茫然地想著,但很快又在心裏反駁了這個想法。

不對,以甄寧的性格,如果不想去的話,那麽他當時根本就不會答應,所以絕對不可能是這個原因。

陶蘿樂嗬嗬地把火鍋店的店址發給甄寧,抬起頭之後卻愣了一下:“欸,閻廚房你去哪兒啊?”

閻城楓聲線沙啞道:“你們先去火鍋店吧,我回基地一趟……我想先換身衣服。”

“好吧,之前也沒見你這麽臭美過。”

陶蘿嘀嘀咕咕,像是想到了什麽,她又對著閻城楓的背影喊道:“不過你正好可以回基地找下甄寧,記得帶他一起來吃飯哦!”

閻城楓打車回到了基地。

就像是一種應激反應,甄寧消失得突然,閻城楓心中總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他感到心慌,可又說不上來是為什麽。

KYM基地大廳的燈是黑的。

閻城楓愣了一下,因為太安靜了,而且沒有一盞燈是亮的,根本就沒有任何人回來過的痕跡。

一瞬間他有些猶豫,想著也許甄寧沒有對李峰說實話,並沒有真的回到基地,然而下一秒,閻城楓的身子倏然一僵——

因為他聞到了氣味。

這味道閻城楓實在是太熟悉了,又或者說已經刻在他的記憶深處,是omega的信息素氣息,甄寧的氣息。

酸意中帶著苦澀,但是果香調中卻又蘊藏著令人難以自拔的甜味,就像他這個人一樣複雜而難以解讀。

甄寧一定就在基地裏。

就像是在空中懸浮著的一根無形的線,極淡但又令人無法忽略的酸杏味,引導著,又或者說是**著閻城楓前行。

閻城楓就這麽一步一步地走向東區,是甄寧的宿舍所在的區域。

氣味越來越濃,直到最後,在甄寧的宿舍門口停下腳步時,閻城楓整個人猛地一滯,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麽。

他突然回想起了那天在大廳裏無意間聽到的甄寧和鄭醫生的對話。

房門被推開,屋子裏是黑著燈的,並沒有人。

閻城楓愣了一下,然而空氣中濃鬱的酸杏氣息卻提醒著他,他現在找的方向是絕對沒錯的。

他愣愣地環顧四周,卻在下一秒聽到了水聲。

是浴室裏傳來的水聲。

閻城楓心中不妙的感覺愈發強烈,他沒有猶豫,推開了浴室的門,緊接著他瞳孔一震——

浴缸裏盛滿了水,水龍頭開著,地板上也全是水,然而浴室裏麵並沒有霧氣,這說明浴缸裏的水是冷的。

甄寧背對著閻城楓,蜷縮在浴缸的冷水之中,他整個人都已經濕透了。

他在顫抖。

閻城楓看不到甄寧臉上的神情,但是他看到甄寧的肩膀在抖,而且下一秒,他聽到甄寧很輕地喘息了一聲。

閻城楓整個人在瞬間僵住了。

甄寧是個不論在什麽情況下都冷靜自持的人,閻城楓從未聽到過他發出這樣的聲音。

輕到微不可聞的一聲喘息,可是閻城楓聽到了他聲音以及呼吸之中的痛苦、壓抑、難耐和……欲望。

浴缸旁邊的地上有幾支散落的抑製劑,分不清是使用過還是沒使用過。

閻城楓倏地睜大了眼睛。

他的大腦是空白的,但同時卻隱隱約約地意識到,情況就是和自己剛剛在門前預想到的一模一樣。

甄寧的**期到了。

與此同時,甄寧似乎是被門口的動靜驚到了,他回過頭,看到門口站著的人是閻城楓,神情似乎鬆懈片刻,但緊接著整個人又是一僵,近乎是狼狽地回過了頭。

閻城楓看到甄寧猛地偏過臉,眼睫微顫,半晌後咬著牙說:“……出去。”

甄寧的尾音是顫抖的。

閻城楓的心頭驟然一動。

其實不像甄寧剛回到KYM的時候,當時的閻城楓整個人處於一種恍惚的、無法接受的狀態,現在閻城楓已經意識到了甄寧是omega這個事實,心境也微妙地發生了一些轉變。

他知道外麵的人都說自己“直A癌”,他也忍不住偷偷地看了很多資料,會在意鄭醫生說過的話,會因為甄寧不計後果地使用抑製劑而感到憤怒,雖然他並不明白自己在生氣什麽。

他也知道omega會無法遏製地迎來**期,可是他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某一天會在這樣的情境下麵對**期來臨的甄寧。

更直觀的是整間浴室裏的氣味。

太甜了。

甜膩而溫柔的omega信息素氣味,讓閻城楓的喉嚨無法抑製地感到焦渴,那是omega對alpha與生俱來的致命的吸引力。

體內像是有一把逐漸燃燒起來的火,閻城楓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但是他知道,換作任何一個其他的年輕alpha站在這間浴室裏,在這樣的信息素之中佇立,都不可能保持理智與清醒。

閻城楓沙啞道:“我——”

“不用管我。”

甄寧又一次吃力地開口打斷了他,努力抑製住聲線之中的顫抖:“出去。”

閻城楓原本是無措的,在進門前他的心中雖然已經有了預感,但從未預想過會看到這樣的場景。

前一秒他還被茫然和震撼籠罩著,然而下一秒,甄寧說出的話就像是一盆冷水,直接澆在了他的頭上。

閻城楓注視著甄寧的側臉,臉色一點一點地冷了下來。

明明連聲音都已經變得顫抖,寧願將自己泡在冰冷的水裏硬熬過去,甄寧在看到自己之後的第一反應,竟然還隻是一句冰冷且疏遠的“出去”。

明明就在不久前,他們在賽場上重拾了默契,閻城楓以為他們的距離似乎沒有剛重逢時那樣遙遠了。

剛剛在台上麵對溫暖的燭光,閻城楓許了願,願望是和甄寧有關的。

他有好多話想要對甄寧說,他想告訴甄寧,他可以不計較甄寧當時的離開,這一次,他想和甄寧好好打下去。

可是事實又一次清楚無比地告訴了閻城楓,不論是以前還是現在,他永遠都隻會被甄寧一次又一次推開。

那是一種難堪到極點的感覺,閻城楓的心口感到陣陣悶痛。

“好,我沒想管你。”閻城楓深吸了一口氣,說,“但是我剛才光是站在基地的門口,就可以感知到你信息素的氣息,如果你繼續以現在的狀態待下去的話,等到一會兒其他人回到了基地,你有想過那會是什麽樣的局麵嗎?”

甄寧很久都沒說話,片刻後他轉過了頭。

看清了甄寧的臉的那一瞬間,閻城楓心口像是被什麽東西給一把攥住了。

那雙烏黑漂亮的眸子被覆上了朦朧而茫然的霧氣,他的耳根和眼皮染上了淺淡的緋色,發絲微潮,睫毛上似乎也沾著水汽,在浴室裏昏暗的燈光下,他的這張臉叫人感到心驚。

平日冷淡的姿態無法被維持,但偏偏這種難耐到極致,卻偏要保持清明、努力克製的樣子,有著一種叫人心口一震,難以描述的吸引力。

閻城楓感覺自己心跳似乎漏了一拍。

“我會先用冷水將體溫降下來。”

甄寧的雙頰以及脖頸的皮膚也透出了驚人的紅,他停頓了一下,合上眼睛,似乎是在壓抑體內的不適,半晌後才重新開口道:“然後注射抑製劑,暫時將信息素濃度降下來一些。”

閻城楓:“……什麽?”

“然後我會去附近的醫院,”他聽到甄寧繼續冷靜地敘述道,“……醫院有可以隔離的病房,或者去附近的酒店,我絕對不會影響到基地裏其他人的,你放心。”

閻城楓難以置信地注視著甄寧的臉,片刻後感到荒唐至極地笑了出來。

“甄寧,”閻城楓笑得肩膀都有些發抖,但是眼底卻連一絲一毫真正的笑意都沒有,“你當我是傻子嗎?”

甄寧沉默。

“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嗎?”閻城楓盯著地上散落的抑製劑,一字一句地說道, “你在我進來之前就已經試過了吧,抑製劑已經失效了,你的身體因為你之前頻繁的注射,已經產生了抗性。”

“所以這也是你的**期提前到來的原因,對嗎?”他問。

甄寧的眼睫顫了一下,他沒有反駁,也沒有說話,但是失去節奏的呼吸卻出賣了他。

皮膚上的水珠似乎下一秒就要被灼熱的體溫蒸發,信息素突破了限製,毫無保留地蔓延在了整間浴室裏,清楚地告訴別人他現在是一個未被標記過的,且需要被標記的omega。

“你真覺得你說的方法會有用嗎?”閻城楓深吸了一口氣,“你自己心裏很清楚吧,抑製劑對現在的你根本沒有效果了,那你要如何將信息素壓製下來,如何去到你所謂的醫院或者是酒店呢?”

“你現在連這間浴室都沒辦法走出去。”他說。

浴缸裏的冷水似乎也無法中和掉體內的炙熱,甄寧感覺自己的最後一道防線在一點一點地瓦解。

理智與本能對抗,他知道閻城楓說的每一個字都是對的,腺體灼痛到了極點,他的身體清楚地告訴自己,他需要被標記。

可是站在麵前的……是閻城楓啊。

太難看了。

意識到這一點的甄寧顫抖了一下,他勉強地支撐起自己的身體,水聲嘩啦啦地響起,他努力地伸出手,抓住了散落在浴缸旁邊的抑製劑。哪怕知道沒用,哪怕知道後果,他也要再試一次。

然而因為四肢發軟,加上雙手被冷水浸透,他連抑製劑單薄至極的外包裝都撕不開。

而且下一秒,甄寧的手腕就被閻城楓狠狠地攥住了——

浴缸裏水花濺起,水是冰冷的,但是兩人皮膚相觸碰的地方是炙熱的,仿佛下一秒就會燃起一片滾燙的火。

下一秒,他手中的抑製劑被閻城楓利落地抽了出來,直接扔到了甄寧不可能夠到的地方。

甄寧一驚:“閻城楓,你——”

他們的距離一下子拉得極近。

“甄寧,”他聽到閻城楓低沉而憤怒地問道,“不論是當年還是現在,我在你的心裏連哪怕一點的分量都沒有,對嗎?”

甄寧的身子猛地一僵。

閻城楓努力壓抑著心口的怒意與失落,他看著甄寧的臉,胸腔還是無法遏製地感到一陣酸楚:“寧願把抑製劑當水一樣注射,用這種方式對待你自己的身體,不計後果地傷害自己,你都不願意哪怕開口問一下別人可不可以幫你,是嗎?”

“你不是不在乎你自己的身體嗎?不是那天和鄭醫生說,抑製劑帶來的後果你不在乎嗎?”

他聽到閻城楓問:“既然抑製劑對身體那麽大的傷害、那麽大的影響你都可以不在乎,你說你隻想打好這一年的比賽,那麽現在擺在你麵前的其實還有一個方法,不是嗎?”

甄寧驟然睜大了雙眼。

他難以置信地抬起頭,看到青年alpha的臉龐近在咫尺,對方的呼吸灼熱而滾燙,眼神卻是哀傷而憤怒的。

他望著甄寧的臉,片刻後自嘲地笑了一下:“反正現在咱們的關係隻是再普通不過的隊友,唯一的共同目標就是一起在世界賽拿到榮譽,所以為了我們共同的未來,我不介意。”

他安靜了一瞬,近乎是自言自語地又一次開口說道:“……反正已經回不到過去了。”

“反正我們好像不論如何都做不回朋友了,也不需要計較以後麵對彼此的時候尷尬不尷尬,不是嗎?”他問。

“不就是一個臨時標記嗎?”閻城楓幹澀地說,“我可以幫你。”

他努力抑製住自己聲線之中的顫抖,對上甄寧的視線,問:“你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