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我相信人是會變的,但你除外。”

“如何?”

傅照庭沒有理會張晟鳴,他隻是把手裏和桌上的照片整理一下,原封不動地收回信封放回桌上,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就往外走。

張晟鳴也不攔他,他從出生就是眾星捧月的存在,在張家的一脈單傳裏活得極其驕傲,他願意付出一點時間和霍歆玩戀愛遊戲,卻不願意接受霍歆這樣一個家世平庸的女人生下自己的孩子。

他的驕傲來自家族超然的財富與地位,於是他睥睨芸芸眾生,連友情都視作無聊的情感。

傅照庭要走他也沒有表現出任何一絲一毫的緊張,似乎傅照庭的態度對他來說也沒有那麽重要。

“你該知道我的手段。”

傅照庭停下了腳步,緩緩轉過臉看他。

“我這趟來中國的目的就是帶走我兒子,你如果了解我就應該知道,我為達目的願意嚐試一切手段,如果他當下為了你們遲遲無法做出我想要的決定,那麽首先我會為難你來威脅他,其次再是你的外甥。”張晟鳴眼底滿是勝券在握,亦是對傅輕舟勢在必得,“他對自己或許沒有那麽在乎,但是你們倆我相信他是非常在乎的。”

聽到對方說要為難談溪,傅照庭的眼神瞬間冷得像冰錐一樣。

“你別這樣看著我,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傅照庭冷冷道:“你用這種方式讓他跟你回去了又能怎麽樣?你覺得他會乖乖聽你的話,學著當一個繼承人?”

“你又怎麽知道他不會?這世上真的有人能拒絕財富、權利、名聲和地位?”

傅照庭隻是覺得奇怪,“你們從來沒有養育過他一天,在過去也從來不曾試著尋找他聯係他,為什麽到了現在才這麽強勢地想把他要回去?難道僅僅因為張老會長臨終前想看一眼曾孫?”

張晟鳴無奈地搖搖頭,向來波瀾不起的語氣到了這時竟然隱約浮現一點淒楚,淺得讓人以為是錯覺,“我的家族是一脈單傳,我沒有什麽兄弟姐妹,連血脈相連的孩子也就這麽一個,我要是不把我兒子領回去,放任他和你外甥在一起,那我們張家豈不是就此絕後了?”

“所以你是為了血脈的延續。”

“這難道不是理所當然的?生育不正是為了繁衍後代?”

“既然如此,那當年霍歆懷孕你又為什麽拋下她?”傅照庭眼神銳利如刀地看著他,不容回避,“她舍下一切,舍下她夢想的舞台和舞蹈,舍下她的老師和朋友,執意在她最好的年華裏懷了你的孩子,可你卻無情地將她拋下,包括她肚子裏的孩子,十幾年不聞不問,而你到今天才來說小舟是你血脈相連的孩子,難道你不覺得這很諷刺可笑嗎?”

張晟鳴微一挑眉,唇角竟是露出了一點笑,“看來我得收回我說過的話了,你外甥和你不是一點也不像,你們這咄咄逼人,劍拔弩張的樣子根本是一模一樣。”

傅照庭沒有理會他的打岔,“我相信人是會變的,但你除外,你的自私自利,忽視他人痛苦,漠視世間情感是到死的那一天也不會發生一絲一毫的改變,所以不管發生什麽,無論如何,我都不能把小舟交給你,我那天在電話裏跟你說得很清楚了,他是我的兒子,不是你的,血緣關係在我這裏從來都不重要。”

傅照庭扔下這一段話,轉身走得頭也不回。

張晟鳴穩得像座山一樣坐在沙發上,入定似地看著桌上的信封一動不動。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的手指頭微微一抬。

唐榮立即彎腰俯身把耳朵貼過去。

談溪在水族館待到快閉館了才和傅輕舟去吃晚飯,蝦肉燒麥他一個人就吃了兩籠,還有盤中份的炸醬麵拚糖醋肉。

在他吃飯時,已經吃完自己那份的傅輕舟正把從水族館買回來的紀念品和玩偶整理收進袋子裏。

談溪吃著麵看他整理,忽然說了句,“要小心不要擠到吞吞。”

傅輕舟看著袋子裏好幾個海豚和海龜的玩偶,“哪個是吞吞?”

“你的左手邊第二隻黑白海豚,它來自遙遠的新西蘭,是個性格有些害羞的海豚寶寶。”

傅輕舟點頭應好,把那隻叫吞吞的單獨拿出來裝在水族館贈送的紙袋裏,這樣所有的海豚和海龜玩偶都不會被擠到。

談溪吃飽喝足地放下筷子,摸著肚子打了個飽嗝,等傅輕舟結好賬,兩人一路走回旅館。

傅照庭打來電話時,傅輕舟剛給談溪洗完頭。

電話一接起傅照庭直接問:“回來了嗎?”

“還沒有,溪溪白天玩累了,我想陪他再歇一晚。”

傅照庭聽到這話也沒有生氣,語氣和聲音也與平常無異,“張晟鳴手裏有你們兩人的照片,其中一張是在公園的接吻照,小溪的臉看得很清楚,你的隻能看見一半,不過認識你的人要想認出來也不難。”

傅輕舟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隻能沉默。

“小溪不想接我的電話也不想見我,那我接下來要說的事情你可以自己斟酌是否告訴小溪,但在我說之前我先問你一個問題,你有沒有想過要去張家?哪怕隻是一瞬間的念頭。”

“沒有。”傅輕舟回答得沒有一絲猶豫。

“你了解過嗎?”

“知道一些,沒有興趣。”

傅照庭聽得心裏既欣慰又複雜,“……我今天和他見了一麵,以我對他的了解,他大概會用那些照片為難小溪,以此威脅你,最壞的結果就是他把照片發到小溪的學校。”

傅輕舟眼底泛冷。

“他今天把照片給我,應該是覺得我會極力反對你們,希望我能為了小溪舍棄你。”傅照庭說到這腦海裏又浮現出那張照片,心情複雜地閉了閉眼,“我現在不與你們說這些隻因為不是時候,而不是我同意你們在一起。”

傅輕舟緩緩吸了一口氣,“對不起父親,我讓你這麽費心。”

談溪從衛生間裏出來就聽到背對著自己的人說了這麽一句話,心髒猛地一緊,輕手輕腳地走到傅輕舟身後,像昨天一樣把耳朵貼過去聽。

電話裏的人沉默了大概有五六秒的時間,最終兩人就聽到一聲歎息。

“早點睡。”

話音落,通話也隨之被掛斷。

談溪看著傅輕舟的側臉,“舅舅說什麽啦?”

“他已經知道了,張晟鳴告訴他的,還給他看了照片。”

可能是心裏一直在等待這一刻,談溪這一霎的第一反應竟然是長舒一口氣,整個人都輕鬆了。

“哎,他終於知道了……他還有沒有說別的?”

傅輕舟就把談話內容都說給他聽,包括張晟鳴可能會通過用公布照片傷害談溪的方式威脅他也一並說了。

“也就是說他手裏有我們倆的親密照,他想發到我學校裏告訴大家我是個同性戀?”談溪輕蔑一笑,“我會怕這個?”

“人言可畏。”

“誰罵我我罵誰,再說了也不一定有人會因為這事罵我,我們是自由戀愛,又沒有做傷天害理的事情。”

傅輕舟的想法卻不是這樣的,他不會願意談溪受哪怕一丁點的委屈。

不管是傅輕舟還是傅照庭,這父子倆最擔心的事情就是談溪因此受傷害,他們的所有注意力也多集中在這上頭。

然而傅照庭忘了一個細節,就是張晟鳴當時所說的順序是先為難他,其次才是談溪。

他的用詞雖然是為難,但手段極狠,可謂雷厲風行。

不過兩天時間,傅照庭公司70%的海外合作商提出終止合作,停在洛杉磯港和伊麗莎白港的貨物也因不明原因被扣押檢查。

傅照庭的工作電話從早到晚響個不停,張家在北美乃至全世界的影響力正不遺餘力地給他的公司找麻煩,忙得他焦頭爛額,視頻會議一個接一個地開。

傅輕舟和談溪原本是不知道這件事的,還是談溪和傅照茵視頻通話的時候才知道了一些。

因為傅照茵很擔心,“你舅舅最近特別忙,我每次給他打電話都是通話狀態,以前還從來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情。”

談溪和傅輕舟對視了一眼,等和傅照茵結束視頻通話了才道:“我怎麽感覺這和那個姓張的脫不了關係?”

傅輕舟沒說話。

談溪便用自己的手機撥了傅照庭的電話,語音提醒對方正在通話狀態,無法接通。

“舅舅不會出什麽事吧?”談溪擔心得心口發緊,眉心緊蹙。

他捏著手機等了幾分鍾,再一次撥通,對方手機依然是通話狀態無法接通。

傅輕舟見狀拿出自己的手機,“我問問父親的助理。”

“小方嗎?”

傅輕舟點點頭,打開手機通話的外放功能。

手機鈴聲響了快一半對方才接起,一聲喂聽著沙啞又疲憊。

“小方,我聯係不上父親。”

對方那頭的人似乎愣了一下,“……小舟啊,傅總這兩天挺忙的。”

“我知道他很忙,我想知道他在忙什麽?”

小方深深歎了一口氣,把公司麵臨的困境說了一些,“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原本合作得好好的海外公司忽然寧願賠償也不願意再跟我們合作,已經簽好合同隻等到海關的貨物也在世界各大港口因各種原因被扣押檢查,這事有些蹊蹺,很不尋常,可能是傅總得罪什麽人了,公司最近上下都在加班,但是找不到解決辦法。”

談溪聽得心裏慌慌的,忍不住問了一句,“我舅舅要破產了嗎?”

聽到談溪聲音小方愣了一下,“是小溪嗎?”

“嗯,小方哥,我舅舅會破產嗎?”

“……目前是不會,但如果眼下的問題解決不了,公司周轉不過來,那就很難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