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他可能會混淆,但你不應該。”

談溪麵上瞧著鎮定,其實腦子一片空白。

這一瞬間麵對傅照庭他有一個很可怕的直覺,他覺得舅舅可能是知道點什麽,否則他不會一再追問。

正當他手足無措之際,站在他身旁的傅輕舟笑著從口袋裏抓出一大把糖果,“奶奶給溪溪拿了好多糖,被我沒收了,他想要回來,我不給,就把我堵那兒了。”

這個解釋顯然被傅照庭接受了,因為他聽完臉上露出了兩人都很熟悉的笑容,“原來是這樣,小溪兒你是不能吃太多糖,該聽你哥哥的。”

談溪故作輕鬆地聳聳肩,沒說話。

“天冷,回家吧。”

傅照庭說完率先走在前麵,談溪和傅輕舟跟在他身後,踩著昏暗的路燈回家。

一回到房間談溪迅速反鎖房門,後背緊貼著門板,眼神驚慌地看著傅輕舟,“舅舅是不是知道什麽了?”

談溪受驚害怕的樣子讓傅輕舟很心疼,上前把人摟進懷裏,貼貼他的臉,又蹭了一下他冰涼的耳朵,柔聲安慰他,“別怕,他沒有看見。”

談溪緊緊貼著他,“可是我感覺舅舅可能察覺什麽了,否則他不會像剛才那樣的。”

傅輕舟想著當時傅照庭的眼神,嗯了一聲,“或許是。”

“那怎麽辦?”談溪抬起臉,眼神惶惶不安地看著他,“我們要被發現了嗎?”

“不會的,即使被發現了也不會是現在。”

傅輕舟始終鎮定從容,這安撫了談溪許多,至少他不像一開始那麽慌張。

他沉默地把臉埋在傅輕舟的肩窩處,心裏好像高懸了一塊要落不落的巨石,他總忍不住去想這塊大石頭到底什麽時候能落下,要是能給個痛快他或許也不會覺得這麽折磨。

春節間正是走親訪友的時候,談溪他們在外婆家不是有親戚上門拜年就是跟著大人去腿腳不便的老人家裏拜年。

談溪惦記著傅照庭是不是知道了他和傅輕舟的事,這幾天總是心不在焉的看著心情不好的樣子,傅照茵很擔心,但是找談溪問又問不出來,一次閑聊時便與哥哥說起這件事。

“小溪這兩天也不知道怎麽了,看著不太開心。”

“和小舟吵架了?”傅照庭問。

“不像,兩個孩子好好的。”

坐在傅照茵身邊的談業也留意到兒子的異常,但他並不像妻子一樣放在心上,隻道:“孩子長大了,有自己的心事很正常,我們做父母的有時候也要相信孩子,相信他們自己能處理好。”

傅照茵聽得不太讚同地皺眉,卻也說不出反駁的話,因為確實談溪出去讀大學後,和她這個當媽的話少了很多,已經學會藏心事了。

見妻子愁眉不展,談業給她剝了顆砂糖橘,“有小舟陪著他,你還有什麽可擔心的?”

一旁的傅照庭笑了笑,附和道:“是,有小舟呢,他現在還管著不讓小溪兒吃太多糖。”

說到這傅照茵便想起了兩個孩子剛從S市回來的事情,也跟著笑,道:“小舟太會照顧人了,他們剛回來的時候我還撞見了小舟給小溪穿襪子。”

這件事傅照庭還是第一次聽,眼神驚訝地看向妹妹,“小舟給小溪穿襪子?”

“是啊。”傅照茵道:“那天下午我從外麵回來,進門就看見了,小溪睡在沙發上看電視,小舟給他穿襪子,怕他冷。”

“小舟心細,多虧了他,他們在S市那幾個月沒生過一次病。”談業語氣充滿感慨,“也不知道將來小舟會找個什麽樣的好姑娘,我看以小溪那脾氣,肯定是要嫉妒表嫂的,因為小舟太疼他了,他一定舍不得把小舟讓出去。”

傅照茵忍不住低頭笑,“少不了雞飛狗跳的,不知道小舟到時候要怎麽哄他。”

比起這兩人輕鬆地說笑,傅照庭的心情要沉重許多。

因為他不光想起那天晚上在外麵撞見兩人藏身在漆黑的角落裏舉止好像很親密,也想起了那次他去S市見張家找來的人時,那人隨口的一句疑問。

——你是那對小情侶的什麽人?

即使當時傅照庭直接糾正了他,解除不必要的誤會,但那人似乎不認為自己有錯。

談溪和傅輕舟自幼一起長大,關係是十年如一日,甚至是越來越好。

傅照庭原先也一直欣慰於他們之間深厚的感情,可到如今他的想法已經發生了改變。

那天他也借著吃飯的機會和兩人談話,他本以為就算談溪不聽,傅輕舟也該明白他的意思聽進些許,但就目前來看他們倆是誰也沒把他的話聽進去。

傅照茵吃完兩顆砂糖橘,聽見樓梯口有腳步聲,回頭就看見是傅輕舟下樓了,笑著招呼他,“小舟,過來吃橘子,可甜了。”

傅輕舟走到近前一一叫了人才坐下,接過傅照茵遞來的砂糖橘道謝,“謝謝姑姑。”

“小溪睡了?”

“睡了。”傅輕舟垂眼剝小橘子,“他今天早上被雞鳴聲吵醒了,中午吃飯就說困。”

談業:“也別讓他睡太多,不然晚上睡不著。”

傅輕舟點頭應好。

傅照茵見他吃完了又給他拿了好幾個放在茶幾邊,笑著問他:“小舟在學校有沒有遇到喜歡的女孩?”

像這種問題她隻能在談溪不在場的時候問,否則叫她那小氣的兒子聽見了肯定要不高興的。

“沒有。”

“那有沒有印象比較深刻的女孩子?”

傅輕舟想了想,還是搖頭,“沒有。”

傅照茵有些納悶,她問之前是覺得怎麽也該有一兩個,“學校的社團活動之類的也沒遇見嗎?”

“姑姑,我沒參加什麽社團。”

“沒參加?為什麽?因為小溪嗎?”

“不是,隻是我想專注學習。”

這個理由傅照茵一下就接受了,因為這很像傅輕舟說的話。

“小溪太嬌氣,有時候我和你姑父都很擔心他會給你添麻煩。”

“溪溪沒有給我添麻煩,他很乖了,他和我說他下學期想找個兼職,勤工儉學。”

“他說的?”傅照茵和談業聞言異口同聲,眼神的驚訝如出一轍。

“嗯。”傅輕舟點頭道:“我原來不太同意,怕他受委屈,但是他執意要去。”

傅照茵和談業對視一眼後竟不約而同地笑了。

談業:“他有這個想法挺好的,不錯,叫他去試試吧,他在你身邊太久,實在嬌氣過頭,如果能去兼職鍛煉一下對他來說不是壞事。”

傅照茵也很讚同,“對,不用擔心他委屈,將來畢業進入社會工作,委屈和不如意都是遲早要麵對的,他是個男孩,理應沉穩有擔當。”

傅輕舟的想法和他們不一樣,當下並未附和他們,隻是沉默地垂眼剝砂糖橘。

一旁的傅照庭也沒有附和他們,而是起身道:“小舟,你跟我出來,我有話跟你說。”

傅輕舟聽話地放下手裏的砂糖橘跟出去,父子倆走到院子的角落,傅照庭少見地點起一根煙,對著院牆吞雲吐霧。

他沉默不語傅輕舟也沒有開口說話。煞筆

詭異的沉默直到傅照庭嘴裏叼著的煙燃至一半才被打破。

“小舟,小溪兒是個特別單純的孩子,像張白紙一樣,而在很多時候我想他可能自己也未必能弄得明白複雜的情感。”

傅輕舟隻是看著他,沒有說話。

“你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你陪在他身邊的時間很長,你疼他他也很依賴你,我們誰都不會懷疑你在他心裏占據了一個如何重要的位置,他為了你考附中,之後又為了你考去S市,就像你為他所付出的,他也一樣在為你付出。”

“嗯。”

傅照庭麵色凝重地吐出白色的煙霧,轉過頭眼神擔憂地看著養子,“他可能會混淆,但你不應該。”

“父親,我不太明白你在說什麽。”傅輕舟神情困惑,“溪溪可能會混淆什麽?”

傅照庭料到了他不認或是裝傻充愣,畢竟他沒有打算把話完全攤開了說,而傅輕舟自然也可以鑽空子。

他比誰都更希望自己隻是想多了,所有他覺得怪異的一切隻是錯覺,但這個“可能”實在太可怕,可怕得足以毀了這個家。

“我的意思是……你們都大了,感情再好也應該有分寸,就像小時候你們會一起洗澡,長大了自然各洗各的,一開始可能會不習慣,但是等你們彼此適應了就好了。”

“父親的意思是要我疏遠溪溪嗎?”

“疏遠這個詞有些傷人了,隻是你們這種相處模式繼續下去對你們都不好,我希望你能做些調整,這樣過段時間小溪或許就不會混淆。”

“他會哭的。”

傅照庭蹙眉,“他這麽大了還會因為這種事情哭?那你更應該做些調整,趁現在還來得及。”

傅輕舟麵露沉思,最終還是點頭,“我知道了,我會好好處理的。”

聽到這話傅照庭臉上的凝重一緩,緊蹙的眉頭也鬆開了,“那就拜托你了。”

傅輕舟嗯一聲,“我先回去了,外麵風大,父親你也不要站太久。”

“我抽完這根煙就回去。”

傅輕舟轉身回屋,客廳空無一人,圍著茶幾坐的談家夫婦不知道去了哪,他左右環視了一圈,獨自上樓。

房間裏談溪還在睡,暖和的被子烘得他臉蛋紅紅的,睡得連傅輕舟出去了又回來都不知道。

傅輕舟也無意要吵醒他,輕著手腳走到床邊坐下,給他掖了掖被子,眼神專注地望著他的睡顏。

良久,他低頭親了親談溪有些幹的嘴唇,無聲地呢喃:早就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