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血肉溫床

糜爛,過分濕熱且潮濕。

有汙濁血液和鮮紅血肉,就像植物深深紮根於泥土,它們滲透了牆壁的每一處混凝土,甚至與之共生,悄無聲息地起伏,呼吸。

無窮無盡的牆中之鼠從血肉中孵化出來,宛若菌類向空氣中噴發出孢子進行繁殖活動,這些沒有任何神智可談的怪異存在舔舐汙血,迅速成熟,長出黑色的長毛,尖牙和利爪。

薑小白坐在**,恰好身處鼠群之間。

小白花生於腐夢與血肉的溫床之中,愁眉苦臉地描述著她最近的苦惱。

頭頂有汙血滴落,腳邊有老鼠爬過。

荒謬絕倫。

如果是以前,江酒目睹了如此場景恐怕會直接理智歸零瘋掉吧?

可今日不同往日了。

如今她隻是笑了笑,接了小姑娘的話茬安慰說:

“嗯,老是這樣也不行,那要不然跟物業反映一下吧?”

“物業好像也不管……這麽久了樓梯道聲控燈都沒修,回去我就投訴他們!”

薑小白義憤填膺。

可很快她就又蔫了下來,像隻耷拉耳朵的小貓咪,可憐巴巴地向江酒求助:

“酒姐姐你能不能幫幫我啊?咱們倆待會兒一塊去隔壁看看行不行?”

她向來是麵對陌生人一句話不說麵對熟人滔滔不絕的性子,現在江酒跟她回家了她就默認江酒是熟人,再加上喝了點小酒,開心,說的話就顯得過於親昵。

顯然她自己沒意識到這點。

而江酒也裝作沒有發覺的樣子,笑著點頭:

“好。”

她的視線掠過滿屋子的鼠群和血肉,最終停留在與隔壁連通的那麵牆上。

那裏是鼠群的巢穴,血肉的根源,所有惡意的發端。

人與人的體質不能一概而論,更遑論人與魔女——薑小白似乎看不到這些東西,而身為魔女的她卻能通過某些方式得以一窺全貌。

這似乎並不是能靠極度憤怒抹平的區別。

江酒端坐在沙發上,手指在膝蓋上輕輕敲著。

她在發呆,所以微微皺著眉。

有種說法是男人認真的樣子都很帥氣,而相對的,惘然的女孩子會顯得很是可愛……甚至秀色可餐。

於是薑小白在偷偷盯著她看。

她看她的纖細小腿,她的好看側臉,她的墨黑長發和她的高聳入雲。

一邊看,一邊饞。

其實女孩子一般來說都比男生更汙,更能開車,更好色,而且食譜更廣——男生可能隻喜歡好看的女孩子,但女孩子卻可以同時喜歡好看的女孩子和男生。

更何況誰不喜歡穿著長裙,有著病弱屬性,既優雅又可愛的女仆小姐呢?

雖然薑小白不知道為什麽女仆小姐會主動提出跟她回家,但一般來說,在酒吧裏被人說要不要跟我回去這種話本身……就有一定的曖昧意味吧?

她覺得她不對勁,但覺得女仆小姐更不對勁。

反正不管怎麽樣,她總不可能真是跟著她回家,幫她解決隔壁噪音的吧?

那也有點太離譜了吧?

可不知為何,小姑娘忽然想起她們離開酒吧前女仆小姐對她說的話。

那時她已經喝完了兩杯雞尾酒,人有點恍惚了,女仆小姐問她願不願意讓她跟著回家。

燈光昏暗,吧台上酒杯裏的冰球被染成一大塊琥珀,吧台裏的女仆小姐低著頭,臉背著光,於是她便幾乎看不清女仆小姐的表情,隻能看到她勾起的嘴角。

“這樣,你請我喝杯酒,我幫你解決牆中之鼠,怎麽樣?”

女仆小姐的聲音模糊,像深夜突兀騰起的霧。

……

恍惚中薑小白突然想到今天下的這場暴雨,暴雨中那片薄霧,薄霧後她誤打誤撞看到的酒吧。

酒吧的名字叫莉莉絲。

她又想起隔壁屋裏響了好幾天的古怪動靜,突然覺得很詭異,甚至有點心驚膽戰。

午夜凶鈴,裂口女,咒怨。

一瞬間小姑娘腦袋裏閃過無數都市傳說,詭異故事。

她再不敢偷看女仆小姐,而是戰戰兢兢地攥緊了裙角,小心翼翼問:

“酒……酒姐姐,你該不會……不是人吧?”

問完她幾乎就要縮成一團,變成一隻瑟瑟發抖的鵪鶉。

女仆小姐聞言愣了愣,然後好像聽懂她這話是什麽意思了,露出相當無奈的表情:

“想什麽呢你,要相信科學呀。”

“……”

薑小白鬆了口氣。

她覺得女仆小姐的表情很自然,沒有演的痕跡,再說她也不覺得自己有什麽值得怪談或者說怪物盯上的東西。

金錢?美色?又或者隻是幹脆想用她的性命獻祭,舉行什麽血腥的儀式?

可如果女仆小姐真對她有什麽不好的企圖,也早就在酒吧對她動手了吧?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薑小白一窮二白,就幹脆豁出去了。

她覺得已經沒什麽好怕的了。

而這時候女仆小姐像是終於坐夠了,起身,整理了下女仆長裙,甚至還撩起裙擺提了提吊帶襪。

襪圈略緊,在少女白膩的大腿上勒出一圈肉痕,豐腴顫動。

薑小白下意識看了眼,又覺得失禮,於是心虛收回視線。

女仆小姐倒沒怎麽在意,放下裙擺後笑了笑解釋:

“過膝襪和吊帶襪就這樣,稍微活動活動就容易往下掉,沒辦法。”

“啊!嗯……這樣啊。”

薑小白尷尬地點頭。

她心想問題不在於襪子容易掉,在於姐姐你居然這麽隨意就當著我的麵提襪子啊!

看起來好色的你知不知道啊!

可看女仆小姐的表情她就明白女仆小姐不知道。

明明在酒吧裏一副很懂的樣子,看起來就是標準的壞女人,可現在又意外遲鈍?

薑小白歎了口氣。

她幾乎痛起來了。

可這時候她又聽到女仆小姐的聲音:

“走吧,跟我去看看隔壁到底是怎麽回事。”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句話也標誌著薑小白不用再受折磨了,於是小姑娘立馬從**彈了起來,乖乖地跟在江酒身後。

“好!我準備好了!”

就像海綿寶寶和派大星一樣,兩人小隊出了門,來到隔壁家門口。

但不是準備捉水母。

“有心理準備麽?”江酒忽然問薑小白,“最壞的心理準備。”

“最壞的心理準備是……”

“是你那位鄰居可能早就因為某些急性病症無聲無息死在房間裏了,老鼠和蒼蠅聞到了死亡的氣息聚集,啃食他的屍體——你晚上聽到的聲響可能全都來源於此。”

這聽起來是很可怕很惡心的事,但江酒的聲音始終平靜冷淡,如手術刀,精準地剖開了薑小白的所有僥幸。

小姑娘站在原地沉默,有點不知所措。

江酒輕笑一聲:

“你也應該想到了吧,兩三天沒見過你那鄰居,再加上每天晚上不對勁的動靜……最大的可能當然是他已經死透了,這樣才能解釋所有疑點。”

“所以,我建議你還是先拿出來手機,等待會兒我敲門沒反應的話,直接報警吧。”

說完這兩句話江酒又想到什麽了,補充道:

“當然,你也可以先聯係物業,讓物業再聯係你這位鄰居,如果聯係不上了咱們再敲門。”

或許是已經被嚇得夠嗆了,六神無主的小姑娘下意識就掏出了手機,打電話給物業。

一番溝通後她的臉色愈發蒼白,掛了電話之後便抬頭直勾勾地看向了江酒:

“沒……沒有,物業也聯係不上他,說他手機關機了。”

“現代人除非意外,會有幾個讓自己手機莫名其妙關機呢?”

江酒像是自言自語般感歎,然後伸手輕輕敲了敲門。

“篤篤篤。”

簡單的音節在樓道裏回響。

她身旁的薑小白下意識抓緊了手機,甚至又往她身邊挪了一步以湊的更近些。

手機屏幕上亮著110三個數字,隻差按下撥號鍵就能打出去。

小姑娘很緊張,手一直在抖。

她在想象女仆小姐為她描述的慘烈場麵——腐爛的屍體,扭動的蛆蟲,飛舞的蒼蠅和爬行的老鼠,惡臭的味道彌漫整個房間,遍地都是紅得發黑的幹掉的血跡。

很可能這些天她就是與這些東西共處同一屋簷之下,甚至隻有一牆之隔。

光想想她幾乎都忍不住吐出來。

可這時候她好像突然聽到了腳步聲——細微但足夠清晰的,逐漸逼近放大的腳步聲。

是從門裏傳出來的。

小姑娘死死地盯著那扇防盜門,心裏卻如釋重負。

既然有腳步聲就證明是活人,不像女仆小姐和她猜測的那樣已經因為什麽急性病死了,也就不用那麽緊張不用惦記著報警了。

果然,在腳步聲之後是門把手被壓下的哢噠聲,接著防盜門開了條小縫。

麵色陰沉的年輕人從門後露出一隻布滿血絲的眼睛,用沙啞粗糙的聲音問:

“有事麽?”

薑小白下意識想說沒事打擾了告辭。

可這時年輕人的眼珠子骨碌碌轉了一圈,看到了一臉微笑的女仆小姐。

像被上足了發條的人偶。

她看到那格外瘦削矮小的年輕人張大了嘴,露出一口白牙,伸手拉開了門,像猿猴一樣凶狠地抬起胳膊——那隻一直被他藏在門後的手裏握著一柄閃著寒光的剔骨刀。

他就這樣揮刀向她砍來。

薑小白幾乎忘了呼吸,眼裏隻剩下那道明亮的刀光。

可這時候她突然聽到身旁女仆小姐在歎息:

“唉,何必……”

然後她被攬住了腰,被女仆小姐抱在了懷裏。

“嘭——”

頭頂傳來一聲悶響。

薑小白下意識抬頭去看。

然後,她發現口口聲聲讓她相信科學的,體弱多病的女仆小姐伸手攥住了年輕人的手腕。

她攔下了那一刀。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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