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章
關於立太子一事,眾人爭論良久,依舊各執己見,最後也沒有得出什麽結論。
如果從各自的利益角度出發,的確是立有立的好處,不立有不立的好處,
見堂中的氣氛有些凝滯,烏見老和尚打圓場道:“哈哈哈,世子出生那日我就給他算過命,是尊貴已極的命格。”說著,他低頭問垂腳坐在胡床上的欣子:“貧僧今日也來錦上添花,殿下可有興趣跟著貧僧學習棋道?”
盧三顧笑道:“眼見著又是五十年之期,需要重新評定棋品。烏見大師莫非也打算湊個熱鬧,去紅塵中滾一圈?”
“哦米拖佛。”烏見大師合十行禮,道:“堯造圍棋以教子,丹朱善之,故世傳精其理者,足以大裨聖教。貧僧望見明君出世,願為天下蒼生教之。”
“弈棋雖則不過博戲之道,本朝崇尚清談,手談之道也蔚然成風,甚至以棋設官,建立棋品製度。世子若能入家學,不知烏見大師可願意來斜橋家學中任教,不使絕學失傳?”
“固所願也,不敢請耳。”烏見大師斂容拜了一拜胡床上的欣子。
王震升眯起眼睛,謝鳴岐真是會順杆爬。順手把烏見這賊禿也拉上了謝家的大船。
見該來的人都來的差不多了,謝晉緊緊握住外孫的兄,以低到旁人聽不見的聲音說:“走吧,微臣這便引世子殿下去見見未來的臣子。”
除開百日宴,今天算是楚昭長大後,第一次公開在大楚上流社會的社交圈裏亮相。
無論哪個朝代,人脈都是最寶貴的財富。
今日,謝晉就要把這份財富親手交到小外孫手裏。在他的引薦下,楚昭正式進入世家這個極度封閉排外的小圈子,一一見過四大家族的核心人物。這些人中,有很多都是往日裏楚昭隻聞其名不見其人的。
完成四大家族歸心任務之後,族中精英被係統君收入囊中,並且被井井有條地分為四大欄,每一欄下麵的名字以職位高低排序。
未來的太子殿下楚昭小朋友一邊彬彬有禮地會見自己名義上的臣屬,一邊在係統麵板上查看此人的忠心度。忠誠度高的便全都拉出去單列一行,再根據智慧值,武力值和特長儲備各類專項人才。
因為崔景深和王若穀的緣故,楚昭下意識地注意和他們有關係的人。崔彧是崔景深的繡叔,隱居東山的醫術天才,現襲一等伯,著有《素問》《甲乙》傳世。崔景深那位二伯父治國公崔尚遠也來了。此外還有王若穀的兄長、王家兩位嫡子,一位是官至鎮軍司馬的王若愚,一位是官至中護軍的王若拙。
崔彧長的就像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為人也非常冷淡,但是忠心度卻很高,82。特長醫術99。頭銜醫仙。崔尚遠雖然表現的很熱情,但是忠誠和好感值都很低,才華也不過平平。王若愚和王若拙兩位的武力都在70到80之間,智力卻隻有三四十。
這也是士族的普遍水平了。不知道係統的製作者究竟是什麽高智商生物,內嵌智力評價標準高的出奇。一開始楚昭隻是默默替自己的智商擔憂,但當他能夠看到智慧值和武力值之後,感覺自己的世界觀完全被刷新了——即便基因良好的世家子中間,智力評分也普遍在三十到六十之間。
除開楚昭早就認識的四大家族的熟麵孔之外,鄭家,衛家,梁家,韓家,徐家等小姓士族也雲集此地,真是遍地公卿,王孫公子不可枚數。
係統公告:完成成長任務之——改掉宅屬性,正式進入社交圈。係統升級中,開啟社交網絡係統。
楚昭點開一看,發現原本的親戚那一欄擴展了,形成一個社交關係圖。每認識一個陌生人,係統就會錄入楚昭收集到的所有信息。還能查看此人對他的好感度,智慧值和武力值。保證楚昭這個社交障礙患者不會作出張冠李戴之類的蠢事,同時也讓他能夠根據好感度的升降作出正確的判斷和反應。
雖然剛才世子殿下做了點蠢事,但是之後的表現卻足以讓最挑剔的士族長老在待人接物方麵,給未來的太子殿下打上九十分了。
楚昭也知道這是自己在大楚上流社會社交界的首次亮相,為了打造自己的個人品牌,他使出渾身解數,努力把自己包裝成一個看上去很有明君潛質的有為少年。雖然很有可能成為大楚未來的最高統治者,但楚昭絕不端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子,而是謙恭真誠,與這些世家子們促膝而談,大施恩德。談得高興了,還屢有妙語中的。
幾乎所有和欣子打過照麵的人,都覺得好像被一陣柔和的輕風拂過。不約而同對這樣謙和有禮的世子殿下產生了好感。
一時控製麵板上的提示刷屏一般飛快掠過,眾人的好感度或忠誠值刷刷地往上漲。
在這些未來的臣屬眼睛裏,世子殿下的性格非常沉靜大方,半點不似這個年紀的孝子那樣跳脫,也沒有小家子氣的羞澀或者怯場。黝黑的大眼睛總是清澈的注視著麵前的人,說話的聲音不緊不慢,柔和動人。哪怕隔得再遠的親戚,品級再低的官員,隻要謝晉給他介紹過一次,世子殿下就絕對不會記錯。再次遇到,便能夠準確的喚出自己的名字。
細節決定成敗,這雖然隻是件新,卻叫人心裏熨帖,有種被世子殿下重視的感覺。
係統公告:完成成長任務——禮賢下士。威望值增加5點。
謝晉驚喜的發現,經過這次的事情之後,小外孫已經脫掉了奶氣,風姿儀表都變得更為出眾,禁不住露出滿意的笑容。
王震升一直在暗中觀察楚昭的一言一行,見欣子被謝晉老狐狸拉著溜一圈下來,依舊平靜從容,不卑不亢,也不由得暗自點頭。同時,王震升也敏銳的發現,世子殿下就好像是上天為風雨飄搖的大楚降下來的救星一般,堪稱天資不凡。先前重擺覆局的事情不論,後麵待人接物上,雖然略有不夠圓滑之處,卻天然有種叫人想要追隨的衝動。
就連衛彥衛霽兄弟,也不由得和欣子相談甚歡。
據說成功的政治家都是超級萬人迷,不僅他的朋友喜愛他,連他的敵人也會對他惺惺相惜。無疑係統正在把楚昭往這個方向打造。
不知道見了多少人,後來楚昭都有些麻木了。雖然有係統幫忙,還曾經學過譜學,他依舊被那張越來越大、密密麻麻的社交網絡圖弄得頭暈腦脹,不由得感慨世家子實在不好當。所幸並沒出任何差錯。
光是理順那張複雜的人際關係網都已經叫楚昭疲於奔命了,他自然不知道係統又在背著自己搗鼓什麽坑爹的萬人迷光環。當然,能幹(坑爹)的係統也有力所不及之處,很多事情需要使用者親力親為。
比如從魚龍混雜,稂莠不齊的下屬中,選出自己未來的班底。這種事係統能夠提出數據參考,卻沒辦法代勞,因此,楚昭隻好抽出時間一個接著一個的查看下屬的各項屬性,直看得頭暈眼花,欲哭無淚。
認真工作的男人最迷人。因為專心沉浸在這項艱巨的信息整理分析工作中,世子殿下秀美絕倫的小臉上便顯出幾分肅穆來。
旁人見了,更覺世子殿下氣度不凡,靜穆莊重——真是一個美好的誤會。
等到謝晉將在場的人物巨細無靡地介紹給楚昭之後,天色已近黃昏。
一個管事的進來稟報道:“吉時到。外頭的場麵也都擺開了。”
謝晉點點頭,十六道山門次第打開。
此時正是夕陽西下時分,斜陽的餘暉射進來,無數塵埃在光中舞動,使廟裏蒼鬱的古柏老槐更加積翠堆藍。
安靜的清涼寺忽然熱鬧起來,各色執事,陳設,百耍,浩浩蕩蕩絡繹不絕,素服麻衫的侍女健奴川流不息。來往的官客送殯的,除開四大家族的人,都中的名門望族,大欣家,皇室宗親,甚至寒門的實權官員,基本都來了個遍。
十來頂大轎,三四十小轎,連家下大小轎車輛,不下百餘十乘。一溜的牛車從山門擺到了寺廟裏麵。和現代豪門舉行晚宴,門口停滿蘭鏟尼,勞斯萊斯之類名車的場景仿佛。
外麵的闊地上,各家的祭棚都設好了。連郭全都設了一個茅草裝飾的寒酸祭棚聊表心意。
哀戚的樂聲不知從何處咿咿呀呀地響起。熱鬧中間帶著一種叫人遍體生寒的淒涼。
現在一切準備就緒,就等皇上駕臨了。
楚昭被祖父牽著,莊嚴肅穆的慢慢走到大門外。
走過門檻的時候,謝晉忽然椅了一下,木屐磕在門檻上,差點一跤摔出去。幸好楚昭即使攙扶了他一把。
這時候,楚昭才驚訝的發現,老祖父已經兩鬢蒼蒼不勝簪,原本偉岸的身軀也微微佝僂起來。
這個大山般矗立在楚昭麵前的大楚第一智者已經老了……這麽想著,楚昭心裏不禁有點難受。
或許在謝晉的心中,世子和王妃加起來也沒有謝家重要,但楚昭還是很感激謝晉在自己幼年時提供的庇護。哪怕這種庇護裏帶著利用呢。若是沒有謝晉在前麵替他們母子遮風擋雨,隻怕世子連出生的機會都沒有。
緊緊捏著外孫尚顯稚嫩的肩膀,謝晉晃了晃眩暈的腦袋,低頭看著那張酷似亡妻的臉,心裏的愧疚更甚:“好孩子。祖父如今年紀大了,總有考慮不周之處,卻叫你受苦了。至於你母妃……祖父一定不會放過凶手的。”
是不會放過凶手而不是一定要查出凶手,莫非老頭子其實知道誰是凶手?
壓下心中的思緒,楚昭點了點頭,伸出小爪爪安慰地抓住謝晉的衣角,問出了一開始就想問的問題:“外祖,家學是什麽?”
謝晉見外孫一臉懵懂,便趁此空檔給他詳細解釋了一番。
因為世家牢牢壟斷著知識,平民想要讀書並不容易,教育普及率一直都很低,所以當時的學堂分官學,私學和家學三種。
官學即中央和地方政府建立的各種學校。雖然號稱王教之本,其實並沒有什麽好老師,多是朝廷的官員在其中兼職。授課也多有不去的。隻一些欣家家不成器的紈絝在其中混日子。也有些寒門子弟托人進去,隻為了領那每月的學米。世子不論從年紀還是地位上來講,都不可能入讀這種公立學校。
私學是當時一些學有專長的大家自己開辦的學校,類似現代的興趣特長班。比如僧人烏見在上方山授棋術,僧人竺朗在昆侖開壇講佛法。清河崔彧教授醫術,道人法穆教授《九章》算學並易經數術。此外還有教授樂器的徐之遠,教歌舞的白華夫人。這種私學采取小班教學,隻招收對某個領域特別有天賦的弟子。既有貴族子弟,也有寒門庶族。世子若是被立為太子,約莫也不大可能去私學裏常年就讀。
第三類就是家學。家學顧名思義,就是給家族後代開設的學校。規模不會太大,招生麵也不會太廣。教學質量的好壞取決於家族的強大程度以及掌舵者對子孫教育的重視程度。
隨著世家大族的勢力進一步強大,尤其是四大家族聚居斜橋之後,幹脆合辦了一個家學,延請學識淵博的各類大師,讓族中弟子悉數在其中就讀。無論是主家還是分家,甚至是偏遠郡縣的支脈,隻要通過來入學考試,都可以來免費讀書。
“如果我被立為太子之後,還能在家學裏讀書嗎?還是會去宮裏讀書?”楚昭問道。據他所知,大楚曆代對太子的教育都是讓朝中大臣兼職太傅,以後這些大臣就是太子的班底。
謝晉不答反問:“寄奴想要搬去宮裏讀書嗎?”
楚昭想了想,就搖頭,用手抓著謝晉的衣服,可憐兮兮道:“寄奴想留在家裏。”
這隔輩親隔輩親,兒子也就罷了,孫子輩的當真是老頭子的心肝。再說,楚昭長的酷似亡妻,謝晉甚至為此不肯見這個外孫。可一旦見到了,他對小外孫便再也硬不起心腸了。
“世子殿下如果不想進宮,就要自己想辦法。”
“誒,想辦法……寄奴都聽祖父的。”楚昭軟軟回答。
謝晉輕撫外孫的小腦袋,意味深長地說道:“可現在祖父也沒有辦法了。世子殿下,不論您想要達到什麽目的,都必須自己走過去。記住,謀臣永遠不會是做決策的人,危急關頭,您能依靠的隻有自己。我以為經過上次的事情,您已經明白了這個道理。祖父也好,舅舅也好,終究不可能永遠陪在寄奴身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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