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郭懷三朝元老,寒門清流的領軍人物,雖然出身貧寒,雖然不擅清談,卻是個真正有本事的。自清涼寺回去之後就聯合自己那一派的勢力開起了嗅。
郭全這邊的人雖然官職不大,卻全是掌實權,肯實幹的下層小吏。甚至連禦林軍副統領都是他們的人,雙方很快就聯絡上了。
與此同時,李世繁帶兵強闖謝府,和北府兵對峙,惹怒了長公主,將闖進去的兵士一頓好打,連李世繁都挨了好一頓排揎。
李世繁原是對她有情,捱些打罵隻當表兄妹間的情誼,又兼被其哄了兩句,這蠢貨自覺公主表妹離去更好,方便對謝府下狠手。於是就殷勤備至地給這位脾氣驕縱的公主表妹備齊車馬,一路放行,讓公主車架進了玄天觀。
公主一路哭到皇帝病床前。楚旭一聽妹妹的哭訴,又得了副統領呈上的奏折,差點沒氣死。
被人害成太監這種事,是個男人都忍不了。偏偏還是楚旭自己吃以得急了點,怨不了別個,但是罪魁禍首絕對跑不掉的。那就是大仙孫恩和將這大仙招過來的李家。
楚旭派身邊的親信太監偷偷綁了孫恩連夜訊問。孫恩在天師道中經營多年,想來也有一定勢力,不知是哪裏得來的消息,居然提前跑了,皇上派去的人隻捉住孫恩的幾位心腹。
整個玄天觀都是李家的勢力範圍,孫恩能逃跑,除開李家故意放水之外,楚旭實在想不到更好的解釋了。孫恩本來就是李家介紹來的,皇帝再傻,心中難免疑心,如今聽了回報,心裏對李家的懷疑更大。好在還是抓住了孫恩身邊的幾個心腹道童。
酷刑之下,孫恩的心腹便痛哭流涕地交代出李家早就計劃著謀害皇家子嗣的事情,還有一幹李黨官吏見不得人的勾當。
崔景深這一招也真損。但凡帝王,疑心就重。如今放跑了孫恩,隱隱約約在楚旭心裏埋下懷疑的種子,李家便是想要反駁,也找不著機會。本就是捕風捉影的事,一開口倒好像煞有其事一般。直叫李家百口莫辯,有苦說不出,倒比孫恩本人指證來的更有效。
楚旭本就在氣頭上,又聽說李家假傳聖旨,派人害皇家的獨苗苗,曆來帝王對這些問題就極為敏感,便是沒事也能想到逼宮造反上頭,況且楚旭還變成了太監。
太監沒了子孫根,脾氣古怪些也正常,素來仁厚的楚旭驚怒交加,立時派王若穀帶著聖旨去見於懷遠。
於懷遠是最忠誠的保皇黨,先皇留給荏弱的兒子最鋒利的一把刀。刀是不需要有自我意識的,於懷遠的確是個木頭腦袋,慶正帝正是看重他這一品格,才放心的讓其手握重兵。
於懷遠之所以聽李家父子調遣,原是因為他們自稱有皇帝的口諭,這回見了加蓋玉璽的真聖旨,哪裏還肯聽李家調遣,派出去的隊伍也全都撤了回來。
與此同時,李世繁喪心病狂,命令中央軍強攻謝府,兩軍激戰之際,王若穀和於懷遠一同趕到,抓了李世繁,另幾路人馬同時逮捕了李黨的重要黨羽。
楚旭一聽李世繁居然這樣囂張,勃然大怒,立時派人去李家,果然搜出了大量詛咒世子的人偶。也有和孫恩、謝莞來往的信函。這些信件原是李家留著作為威脅謝莞的證據,誰知現在反倒成了自家的催命符。
李尚全見大勢不好,一麵讓自己埋得最深的棋子動手,一麵立馬請動太後去玄天觀探望皇帝。
人證物證俱在,臨到頭,太後顫巍巍的哭訴一番,楚旭到底還是猶豫起來,便親自去審問李世繁。
世家謀劃多年,豈容皇帝婦人之仁?
果不其然,楚旭剛到關押李世繁的地方,就覺著不對勁,悄沒聲息的帶人走進去,正撞見李家父子在商議將責任推到謝莞身上,並據此牽連出她背後的謝家!
李家知錯不改也就罷了,關押李世繁的地方竟然能叫在家待罪思過的李尚全隨意來去,自己的聖旨如同一個笑話,這一點,更叫楚旭心中涼意刺骨。
想當年慶正帝雖然死的突然,留給精心挑選出來的庶長子也是一片大好江山。雖說附帶改革到一般的爛攤子,卻也留給兒子三位輔政大臣。這三位輔政大臣的確都是很能幹很忠心的大臣。宰相楊複,太子太傅郭全,還有統領廄三大營的中央軍統領於懷遠。若是安靖帝能夠用好這三位大臣,局勢最壞也不過是回到先前世家和寒門互相較勁,皇帝坐收漁翁之利的局麵上。但是事情壞就壞在惺帝顯然不願意親近這三位輔政大臣,反而更願意聽他娘的話。
安靖帝的母親李太後出身小門效。慶正帝看中她溫柔體貼,不似世家女傲氣,所以在自己的謝皇後測後,就將一直跟在自己身邊,並且為自己育有長子的李氏扶正了。
李氏從一個村姑搖身一變成為大楚最為尊貴的女人,其本質卻一直沒有變過。這是一個很柔弱很善良的女人,一張美貌如花的麵容,天然一種天真爛漫和如水溫柔。這樣的女人,永遠依附於男人生存,慶正帝在時,她隻用做藤蘿依附在這株參天巨樹上,慶正帝早在自己高貴的貴女皇後麵前總有些隱隱的不自在,李氏正好滿足了他的大男子主義,最能體貼慶正帝的心思,兩人自然一拍即合,好的蜜裏調油。
若是能一直這樣下去,對這個國家而言,頂多是皇帝到頭寵妾滅妻,其實也算不上多大的事。可惜慶正帝一死,當須要太後獨自扶持自己年幼的兒子在皇位上苦苦支持時,她又哪裏做得來?唯有淒淒惶惶,與兒子抱頭痛哭罷了。
身為皇太後卻動不動就淒然神傷,目中含淚,著實有些不成體統了。於是宰相楊複便上了一道折子,要求惺帝搬離太後身邊,出去外書房讀書。李氏沒有了丈夫,完全就把兒子當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恨不得將其重新塞回自己肚皮裏,哪裏肯同意楊複的看法。在李氏眼裏,楊複簡直比那些明裏暗裏給自己難堪的世家貴女還要可惡,居然想要搶走自己兒子。於是這位柔弱而又天真無邪的小女人憤怒了,為了保護兒子不被搶走,她終於強硬了一把,將自己的娘家弟弟招過來幫忙。
事實證明,後來的朝政之所以迅速發展到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惺帝之所以迅速成長為一位貪花好色、享樂無度的紈絝子弟,應該與他這位親舅舅——李尚權的惡意縱容和貪得無厭有著莫大的幹係。
講起來,安靖帝的這位舅舅,原先不過是個在大戶人家裏承色陪坐的幫閑人物,自己也做些買賣,勉強養家糊口罷了。正是艱辛的少年生活,讓他成長為那種“兜得轉”又“跑得開”的老江湖,又精通一門見風使舵的本事。在他姐姐成為皇後之後,他就憑借著言語清楚的口齒,出手闊綽的做派,遊刃有餘的出沒於廄的社交誠。在還沒大權在握之前,這位李國舅依仗著皇帝姐夫的威勢,上九流下九流的人物,黑白兩道的人,也結交得幾個。
由此可見,這位國舅公也算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天縱英才,雖然書沒讀過幾本,卻天生就適合在官場上混。在姐姐和朝廷清流麵前,李國舅行事做人,就擺出一副勤慎恭肅的樣子,背地裏對下麵一幫官吏和內廷裏的侍衛宦官,卻大行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狐媚霸道作風。短短六年時間裏,不僅逼走了深為太後忌憚的楊複,還將朝廷內主張改革的得力人手,全部收歸己有,若是有那一等不肯同流合汙的真正清流,便大多被排擠出朝廷,換上李國舅的心腹爪牙。
到此刻,楚旭才終於認識到,這位國舅爺的能量有多大。大到即使他已經憤怒至極,卻依舊不能動李家。倒不是因為心中情誼尚存,而純粹是利益考量——國庫空虛,他還得靠李黨去斂財,也需要李黨去平衡士族的力量。
這天早上,皇帝坐在幾案後麵批閱大臣們彈劾李家的奏章,恍然發現李家背著自己都幹了些什麽。一時想起自己雄風不再的下半生,不由陷入的痛苦的思緒之中。
偏在這個時候,不識相的太監過來稟報,說是太後病重。
李太後小門效出身,菟絲花一般的女人。她對娘家感情很深厚,對兒子也寶貝地像是眼珠子一樣。如今兒子被害得絕子絕孫,偏偏一切跡象都表明是娘家好心辦了壞事,李太後便傷心得病了。真病。
掌握著生殺大權的皇帝就是這樣的,看你好的時候,便是哪裏都好,捧到天上去,到不好的時候,自然連呼吸都是錯。
太後動不動就病給兒子看,以前皇帝陛下還能體諒,順應著太後的心思盡孝。如今李家都把皇帝害成這樣子了,你一個太後還敢為他們病?真是不知死活。真把兒子不當皇帝看。
顏色清白的楚旭轉過頭去,看了那個太監一眼,臉上露出一個諷刺的笑容,聲音尖利地說道:“既病著,就不要勞動太後。以後再有誰像他一般,裏裏外外地給太後傳信,都給我拖出去打死。”
楚旭不僅和李家有了隔閡,連帶著太後,也不那麽親近了。
塵埃落定。世家大獲全勝,不僅弄倒了李家,而且幹脆利落的絕了後患。
現在擺在帝都各大勢力麵前唯一一個問題就是:世子在哪裏呢?
恰在此時,郭全請立太子。
這一日晨起,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楚昭總覺得心中惶惑不安。似乎有什麽極不好的事情要發生。睜開眼睛的第一件事,便例行查看控製麵板一番,除了一行提示之外,再沒有別的什麽異常。
係統公告:懸賞任務完成度達到100,得到甘蔗煉糖術。
楚昭現在可顧不上查看什麽甘蔗煉糖術,得到四大家族的歸心也不覺有預料中那樣驚喜。
頭頂翹著幾根呆毛的世子殿下一骨碌爬起來,自己穿好衣服,心事重重地將床帳拉開,又團回被窩中,打算好好查看一下控製麵板。
早起幹活的韓起端著一碗鮮牛奶走了進來。
“起來了?”韓起壓低嗓門問道,話音中鼻腔有點重,顯得低沉迷人。然後就坐到床邊,端起牛奶喂楚昭。
楚昭不要他喂,搶過韓起手裏的碗,兩隻手抱住自己喝。碗是農家特有的粗瓷海碗,世子殿下把腦袋埋進去都綽綽有餘。
咕嘟咕嘟。
世子殿下實在能喝,一口氣將奶幹完,從大碗裏抬起臉,嘴上猶帶一圈白胡子,一本正經地問韓起:“外麵發生什麽了?一大早就鬧哄哄的。”
韓起在床邊上坐了下來,陣陣奶香傳來。
還是個喝奶的孝子呢,卻馬上要變成一國太子。韓起在心裏思量著,忍不住攬住小主公單薄的肩膀,言簡意賅地把外麵的形式說給他聽。
“什麽?”楚昭驚訝地偏過頭,旋即想起來什麽似的,趕忙問:“是孫恩煉的丹吃出毛病了嗎?”因為也算是機密的事情,兩個人離得很近,說話時氣息交融,有種別樣的親密。
楚昭一偏頭,嘴唇掠過韓起的臉龐。此情此景之下,半點不見香豔,奶沫子全粘人韓起臉上去了。
韓起點點頭,也不嫌棄小主公黏黏糊糊糊弄自己一臉奶,反而仔細地捏住楚昭猩的下巴,替他擦嘴。
“最後是怎麽處理的呢?”楚昭自己抹一把嘴巴,問道。
“孫恩作為主謀,定一個謀害皇族的罪名,全國通緝。天師道裏,跟著孫恩的人全都被清算,有的往東南邊跑了,有的被抓拽刀萬剮。”
“天師道?”楚昭疑惑不解了,天師道不是士族在背後掌控嗎?他記得上次見麵時,崔景深帶個麵具,似乎在天師道裏地位還頗高:“天師道現在怎麽樣了?”
韓起沉著臉道:“於懷遠趁此機會搗毀天師道在帝都的所有壇口和義舍,天師道的祭酒被抓住殺了一批,這個教派便一蹶不振,從此轉入地下活動。”
“哦。”楚昭點點頭,看來是寒門清流早就看不慣天師道這個大毒瘤,所以趁機動了手。
“那謝莞呢?”頓了頓,楚昭小心翼翼地問道:“還……還有我娘呢?還有謝銘舅舅,舅母和兩位表哥,都沒有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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